紀元2211年,開憲二十年的秋季。
朱大典已經79歲了,他年輕時身體健碩,沒有大病,心情舒暢,因此得以長壽。此時顯得一些老態,但是仍然可以理事。他曾經幾度尋求把大都督的職位交給朱萬化,因爲他擔心,朱萬化的督軍一職已經時間不長了,大都督的權利有限,但畢竟是個長久的職位。
朱萬化的想法是不要給人以眷戀權利的姿態,另一方面,大都督的事務不多,不是很繁忙,這對於老年人的健康很有好處,完全清閒下來是不利於健康的。因此,堅持讓朱大典繼續擔任大都督一職。朱大典只當是朱萬化孝順,心裡也很滿足。
信王朱由檢治下的省份已經度過了特區、自治的階段,全部進入訓政期了。朱萬化依然是不斷的巡視處於訓政的省份,檢查督導,爲此,他來到了江寧(南京)。
這一日,忙中偷閒的朱萬化只帶來少許隨從護衛,來到莫愁湖散散心。朱萬化向來行事低調,作爲身份標識的儀仗極少使用,因此,他一行二三十人也不是特別的引人注目。
這個年代的莫愁湖,就是一片原生態的湖水,除了提防,一兩處亭子,人爲的建築不多,與鄉村野嶺區別不大。湖邊不乏垂釣之人,還有架着小船撒網的漁夫。這倒是閒來無事陶冶情操的好地方。
意外之事總是有的,他的前方,樹木掩映的堤岸上惶惶然的一隊儀仗,人還沒見到,就知道那是信王朱由檢了,因爲在南京,聖親王的身份再沒有別人了。
躲避太失身份,也沒有必要。朱萬化示意隨從散開警戒,他自己到湖邊觀看垂釣者。意思是讓朱由檢徑自通過。本來沒有見面的安排,也就沒有必要見面了。
朱由檢現在是無官一身輕,到了訓政時期,他什麼事情都沒有了,做皇帝不自在,不能隨意走動,現在可是自由了,閒雲野鶴,走到哪裡也沒人管。
朱萬化無心見他,他可是閒的無聊,願意找人閒聊天。當然前提是他不忌諱見朱萬化。這麼多年了,人總是要變化的,離開了顯赫的皇帝身份,他的心境也平和的多了。他也是身居上位者,對朱萬化的瞭解當然強於百姓,國家能夠富強到今日的地步,全是朱萬化的功績,這是不可否認的,再多的怨恨也會慢慢的化解。
“這位可是朱先生,請借一步說話。”
說話人聲音沙啞,很蒼老,但隱約帶有公鴨嗓音。面向着水面的朱萬化轉過身來看到一個老者,佝僂着腰,面帶笑容,朱萬化的三個衛士已經站在了老者的身後。想一想朱萬化已經隱約猜到他是誰了。
現在的報紙上有了刊登照片的技術,朱萬化的光輝形象誰人不知呀?所以朱由檢,曹化淳認識朱萬化並不奇怪。
朱萬化說道:“無妨。”同時揮一揮手,意思讓衛士後退。
他們走了幾步,遠離了湖岸,那老者雙膝跪地,說道:“聖憲王爺,請恕老奴無理之罪!老奴奉信王爺之名,請憲王爺過去敘話,如果憲王爺不方便,老奴回覆信王爺便是了。”
朱萬化微笑着說道:“是曹公公把?前邊引路。”
算來曹化淳的年紀應該是接近七十了,歷史上再過三年他病逝於家鄉,那時他遭到了文人的誣陷,無法分辨(稱他開北京城門引闖賊入京,實際上當時曹化淳已經告老還鄉,並不在北京)。但是此時的曹化淳並沒有見到病態,說不定能更長壽呢。
在一個小亭子裡朱萬化見到了朱由檢。左右的閒人都遠遠的退到遠處,戒備着,但是沒人打攪他們,這其中,朱萬化倒是看到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他看的不錯,那是楊嗣昌,已經老邁了,其實他年齡在七十左右,比朱大典小了八九歲呢。難得他的忠心,還伴在舊主身邊。
此時的朱由檢整50歲,生活無憂,亦無煩惱,因此,身體強健。身穿家常便服。但是大紅的袍子繡着金線,頭戴黃絲巾,豈止是富貴?明顯就是帝王的派頭。
朱萬化比他大了七歲,今年五十七,也還不是顯老的時候,也是精神霍霍的。
郊遊偶然相遇,也不是什麼正規的場合,因此,二人拱手爲禮,口稱“幸會!”就着亭子對面坐下。
互相的打量良久,朱由檢先說話了,他說道:“聖憲王爺,我們這還是頭一次見面吧?”
這的確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竟然如此的隨意。
朱萬化答道:“聖信王爺,你我神交已久!殿下近來可好?”
是啊,幾十年了,他們交手過招不知道都少次了,互相間熟悉的不能在熟悉了。
“說得好啊!朕......啊不不,孤王......嗨,這是怎麼了,我......不做那把
龍椅,什麼都想清楚了,也豁達了很多。”
是呀,他如果依然糾纏着天子之位,如果不豁達,也就沒有今日的見面了。
朱由檢繼續說道:“‘民爲重君爲輕’是老生常談了,自古至今的帝王有誰當過真?因此,憲王爺所爲讓我猜不透。王爺能賜教一二麼?”
這是個大題目,不容易說的清,也是朱由檢糾結的核心,朱萬化也是沉思半晌,纔開口說話。
他說道:“心存黎民百姓是個根本,我這樣說你也未必信。讓我中華富強是每一個人的願望,這也的確是我的夢想。這樣說,你可能能夠相信一點。”
此時,朱萬化完全拋開了“孤王”“殿下”的一套俗禮,沉浸在思索之中。
他繼續說道:“其實這更是實事所然,形勢所迫。這樣說,你可能就相信了。回顧這些年所走過的路,的確是一步一步逼迫到如今的結局。如果回過頭去,選擇別的路,那個結局就可能是全面的戰爭。你也是熟讀史書之人,自古到今,那一次改朝換代不是八方諸侯的一場混戰?朝代的更迭會減少多少人口?毀滅荒蕪多少繁華之地?這個結局就是你我要面對的。爲了我,或者你,誰來坐這把椅子,必須要有一個人口滅掉大半的結局嗎?死掉的人何止千萬?必須要得到毀滅天下財富的結果嗎?一定要赤地千里嗎?我不願意看到,因此要避免之。也許我從來就不是龍種,我過於憐憫隨和,過於仁慈了,也就成不了龍。但是,看看今天,我不後悔,我大中華繁榮昌盛了,也實現了我的夢。
退一步說,我登上龍庭,面南稱朕,能千秋萬代嗎?歷史告訴我們——不能,至多是三五百年,那已經是長壽的朝代了,一般只有兩百年。至於皇帝個人,還極可能得不到好結局,歷史上被殺的皇帝還少嗎?開國皇帝不能善終的起碼佔三成以上。從個人的私利來說,我不願意做被殺的皇帝,我也不願意我的子孫時刻面臨那個悲慘的結局。
好了,我說的太多了,你未必相信,就到此爲止把。”
朱由檢聽迷了,愣在那裡,這樣的話,他沒聽過。不過他登基做皇帝的那一天,袖子裡揣着乾糧和飲水,皇宮裡的食物和水他一口都不敢動。當天夜裡他是坐着等待天明的,手裡還拿着一把自衛的刀,那是從皇宮護衛處騙來的。因此,朱萬化說的話,他是有切身的體會。
朱萬化心想,我有那麼偉大嗎?不過一個平頭百姓而已。不過這個話不能對朱由檢說。他已經站起身來,意思要告辭。朱由檢這才清醒過來,他說道:“憲王爺不忙走,我還有一問。”
朱萬化心說,你哪裡來的這麼多問題?但是嘴上說道:“信王請講。”然後重新坐下來。
朱由檢問道:“憲王爺如何造的如此犀利之火器?還有那衆多的機器?我始終不得其解,難道憲王得了仙人指引?”
這可是問道根子上了,朱萬化總不能說我來自後世吧?
不過這個問題不必思量,朱萬化已經不知道解答多少次了?或者叫做“編”了多少回了?
朱萬化微笑着回答道:“第一是形勢使然,第二是敢想、用心。什麼是形勢使然呢?早年間外有韃子寇邊,內有民亂,如何禦敵呢?信王你恐怕也是想了不知多少遍了吧?無非是錢糧和武器。沒有錢糧就要找錢糧,你問的不是這個,就不說了,我們就說武器。形勢所迫,就要想辦法,我們想到的是大炮和火銃。這兩樣當時的官軍都有,但是不好用。就說火炮吧,官軍的炮笨重、打不遠、打不準、效率低。這就要製造輕便的火炮,大威力的炮彈,於是就要好鐵、好鋼材。我們就去鍊鐵、鍊鋼。當時的登州巡撫孫元化是這方面的專家,我就把他的三個兒子請到了金華。那也是一個漫長辛苦的過程,我們就有了好鐵、好鋼。
這些事情很繁雜,被你們統稱爲‘雕蟲小技’‘奇淫技巧’,爲士大夫所不齒。
炮管怎麼造出來,什麼炮彈威力大,這都要成百上千次的去設想,這就是敢想,還要想辦法做出來,這就是用心。多少人的心血鑄就了新式的火炮,拿到戰場上就可以打擊消滅敵軍。
整天價喊‘奇淫技巧’不齒於工商的人,是做不到的。”
說來也巧,在他們說話時,一個叫做“竹蜻蜓”的小玩具飛到了亭子附近,兩個幼童追着飛奔而來,這給了朱萬化一個新的話題。
一個竹片,切削成左右偏轉的片子,中間插上一個木棍,雙手一撮,就飛上天了,這就是“竹蜻蜓”玩具,也有叫做“飛天”的,民間很普遍。
朱萬化指着“竹蜻蜓”說道:“信王看到那個玩具了嗎?我們幼時都玩過的。現在看到它,我就在想:用這個辦
法,人能不能飛上天呢?這就是敢想,當然還要有點根據,不能胡想說夢話。
如果那個竹片子很大,是鋼鐵製造的,很結實。用我們現在使用的內燃機來帶動它,也像竹蜻蜓一樣旋轉起來,它下面帶一把椅子,人坐上去。是不是就可以飛起來呢?
這是有道理的,我們按着這個道理去做,想辦法,多用心,我相信,人是能夠飛上天的。
人飛到天上有什麼用途呢?從甲地到乙地,它就是交通工具,是會飛的馬車,速度快,上千裡的行程,盱眙之間就到了。如果帶上炮彈,飛到敵軍的頭上丟炮彈,那就是會飛的大炮,就是武器。
信王爺,這不是仙人指點吧?這也不是神話。以你的學識應該知道,這個雖然很難實現,不知道要耗費多少智慧和人力物力,但是,它是能夠製造出來的。人從此就可以飛上天!”
朱由檢這回徹底的驚呆了!說神奇嗎?他說的 的確有道理,不是胡說。但是要說人能飛上天,那是打死也不信。真是矛盾啊。
事實上,直升飛機的發明,的確有“竹蜻蜓”的因素。“竹蜻蜓”流傳到了西方,引起了一位偉大人物的注意,這個人就是意大利人達芬奇,它根據竹蜻蜓的原理畫出了可以實踐的圖紙,這份圖紙就是最早的直升飛機的設計圖。在20世紀初,第一架能夠飛起來的直升機,就是按達芬奇設計的原理製造出來的。又過了三十多年之後,真正的直升機就飛上了天。
......
朱萬化百年以後,中華帝國沒有給他立紀念碑,也沒有銅像,這是爲什麼呢,因爲中國人的方式是建廟宇。
朱萬化的廟號爲太祖,一般稱爲憲太祖,因此他的廟就叫做憲太祖廟,簡稱太祖廟。
廟中的牌位上刻着朱萬化的諡號,諡號爲:“開疆文武睿憲祖”皇帝,用了七個字。
廟號是帝王特有的,指的是在太廟裡立室奉祀的名號,如果單獨建廟也使用這個廟號。一般開國皇帝稱作“祖”,後繼皇帝稱爲“宗”,如李淵稱“高祖”李世民稱“太宗”,後人稱之爲唐高祖、唐太宗。
諡號是對於去世之人的評價,帝王將相都可以有諡號,並非皇帝獨有,有褒義的也有貶義的。諡號始於漢代,起初並不複雜,只是一兩個字,後來就越來越多了。例如劉秀諡號“光武”,兩個字,李世民諡號“文武大聖大廣孝”,用了七個字,朱元璋諡號爲“開天行道肇紀立極大聖至神仁文義武俊德成功高”,竟然用了21個字,清朝的皇帝一般也是二十多字。
每一個字代表什麼意義,用幾個字合適,這都是有講究的。例如常用的“文”字解釋爲:經天緯地、道德博聞等等,這些就比較枯燥了。
朱萬化的廟建在了金華以北的九龍山,稱爲憲太祖廟。據說選擇此地是爲了取地名的吉利。
畢竟朱萬化有照片傳世,若干年後,後人還是在九龍山爲他立了青銅的塑像。
從此,每到中華帝國重大的慶典,國家的大員們都會聚集於金華,向太祖廟進香。九龍山也就成爲中華的重要風景區。
後人都稱朱萬化爲國父。
--- 全書完 ---
編後話:
全書終於寫完了,有個善始善終,也終於輕鬆下來。
寫了兩百多萬字,這是我沒有想到的,原本的計劃就是150萬字左右,意圖是寫的短小一些,讓人有時間看。
首先是感謝讀者捧場了,謝謝!
感謝鐵血讀書網給我一個發表作品的機會,謝謝!
原本我就不是寫小說的料,閒來無事看網絡小說。經常看到有不少常識性的錯誤,或者說一些人云亦云的話,作者自己都不動腦思考,卻拿來誤導別人。實在看不下去了,於是一時手癢就試着寫。真的動手寫作,才知道寫作不容易。
書中也有不少的疏漏錯誤:
最大的錯誤在於那個年代的黃河從洛陽決口,一路向南,到安徽奪淮河河道入海(其路線就像抗日戰爭時期的炸燬花園口大堤決口後的路線),直到清代中期黃河纔回歸故道。知道這個錯誤的時候,書已經寫了大半,網絡上發表的內容是不能修改的,所以只能將錯就錯了。
還有,例如:463章“一算嚇一跳”中計算渭河河道土地面積之時,差了一位數,就像趙本山捐款三千變三萬一樣,鬧了個大笑話,土地紅利太多了。不過數字謬誤,道理還是對的。
類似的錯誤還有不少,就不一一列舉了,在此一併向讀者道歉。
我的新書:“啊,東北軍”已經上傳,期盼着讀者們繼續捧場!
謝謝各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