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急如焚的蔡長順一把搶過湯寶成翻譯出來的密令,當看到“團練營危急”幾個大事,蔡長順臉色刷的一下變得雪白,他強忍心裡的震撼繼續看下去,越看越是心驚……
“朝廷瘋了!”看完,蔡長順無力的把密令扔到桌子上,頹然坐了回去,奇怪的是湯寶成沒有任何悲痛和震驚的神色,蔡長順覺得自己一定是看錯了,因爲他感覺湯寶成反而有種隱隱的喜色。
“大人命你緊急奔赴昌平主持大局,你有什麼想法?”蔡長順盯着湯寶成道。
湯寶成皺眉轉了兩圈,緩緩道:“這是個極好的機會,絕對不能浪費了!”
蔡長順沒聽明白,遲疑道:“好機會?什麼好機會?”
湯寶成望着蔡長順,點頭道:“長順,你有沒有考慮過咱們旅順日後的出路?”
蔡長順莫名其妙,反問道:“出路?”
湯寶成道:“不錯,咱們日後的出路,雷霆師主力目前正與建奴對峙,但你有沒有想過,若是萬一滅了建奴呢?咱們的敵人在哪裡?”
蔡長順沒有回答,臉上卻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湯寶成又道:“如果羊官堡能夠大量的消耗建奴精銳,根據我的判斷,咱們旅順只需兩年時間便能橫掃遼東,到了那個時候,就到逼大人攤牌的時候了。”
蔡長順緩緩搖頭:“哪有這樣輕易,有些東西火候不到,再怎麼心急也沒用的”
湯寶成單手握拳,道:“無非就是個名分問題……”
蔡長順譏笑道:“名不正言不順,寶成,你可別小看這個名分,歷史上多少豪傑梟雄,被這個名分壓了一輩子都不敢輕舉妄動。”
湯寶成笑道:“所以我說朝廷給了咱們一個藉口,既然崇禎帝把刀柄遞給了我們。那就別怪我堂堂正正的捅他一刀了,長順,你看清君側這個藉口怎麼樣?”
蔡長順嚇了一跳,道:“大人調你主持大局,不是讓你搞什麼陰謀詭計的,是讓你想辦法把團練營帶出困境的。”
湯寶成搖頭道:“錯了,長順。你真的看不懂大人的心思,主持大局?團練營被困昌平要我外情司的湯寶成去主持什麼大局?大人既然派我去,那就表示大人已經下定了決心!”
看到蔡長順一臉迷惑,湯寶成解釋道:“之前我也考慮過旅順的將來,想要旅順三地迴歸朝廷治下可不可能?我不知道其他人怎麼想,但我湯寶成絕對不同意。我湯家世代軍戶,食不果腹,要不是大人來了我湯寶成還是掙扎在死亡邊緣,你蔡長順也是一樣,沒有大人,你恐怕和於學勇一樣還是建奴的下賤包衣,但問題是。出了旅順三地,別的地方百姓會怎麼想?北方還好些,南方呢?所以大人一直隱忍不發,非不想,實不可爲也。”
湯寶成又道:“大人以驅逐韃奴爲口號凝聚人心,可韃奴總有被打完的一天,到那個時候,大人再拿什麼來凝聚人心?打完建奴朝廷一道解甲歸田的聖旨下來。大人該如何應對纔好?別忘了,朱家可遠未到天怨人怒的地步,俗話說,出頭的櫞子先爛,以大人的智力,也絕不會被動等到羣起而攻之的時候,但我一直沒想明白大人將會如何佈局。直到秀才被逐,立足河南後我才明白了過來。”
蔡長順有些驚奇,道:“怎麼又和匪軍扯上了關係?匪軍不是已經叛出了旅順,與大人再無任何瓜葛了嗎?”
湯寶成微微一笑道:“你還真信啊?大人演了一場任人唯親的好戲。瞞過了不少人,你想想,匪軍在河南大小數十場惡戰方纔站住了腳跟,沒有旅順私下的支持,他王藻真有這麼厲害?”
蔡長順不服氣反駁道:“寶成,不是我說你,你在外情司呆久了,什麼事在你看來都透着陰謀的味道?大人難道還能未卜先知,推算出罪軍營會覆滅不成?”
湯寶成搖頭:“未卜先知當然不可能,不過順水推舟將計就計罷了,長順,我勸你一句,你一直視大人爲師爲父,不過你若是連大人的心思都看不明白,那我看你在外情司也做不長久的。”
蔡長順默然不語,湯寶成便轉移了話題道:“雷霆師多少人滿腦子的從龍心思?可笑的是他們喊完倒是輕鬆了,卻不明白大人的難處,原先我以爲大人會把建奴逼迫入關,旅順從遼東和山東兩面合圍建奴在京畿一帶,不過這個佈局漏洞太多,變數也大,沒有太多的操作性,現在看來,大人是準備雙管齊下,也要從流寇這邊入手了。”
蔡長順也不是傻子,他想了想道:“可匪軍只佔據了河南一塊飛地,沒有數十年的發展,根本不是朝廷的對手啊?”
湯寶成笑到:“流寇可不單隻匪軍一家吧?告訴你一個絕密消息,十月流寇陷滎陽,高迎祥與諸將張獻忠、羅汝才、老回回、革裡眼、左金王、改世王、射塌天、橫天王、順天王、混十萬、過天星、九條龍等十三家流寇首領,七十二營大會於滎陽,研議拒敵,李自成提出“分兵定向、四路攻戰”方略,高迎祥、張獻忠與李自成等攻略東方,最近嶄露頭角的匪軍也收到了邀請……”
蔡長順恍然大悟,點頭道:“原來如此。”
湯寶成又道:“大人對流寇素仇之,這個佈局亦是預防萬一的後手,任由蝗蟲一般的流寇攻破京畿,大人最後接手的是被啃食得千瘡百孔的殘破之地,這種下策不到萬不得已大人是不會輕易動用的,所以,朝廷這次出手便給了我們可趁之機,大人調外情司去主持大局的意思你現在明白了沒有?”
蔡長順點頭道:“收買人心,佔據大義名分”
湯寶成笑了笑,伸手拍拍蔡長順的肩膀道:“遠不止如此,大人希望讓京畿一帶的百姓都明白,朝廷出了奸臣,崇禎帝是聖明的,但被無恥奸臣矇蔽了,這些奸臣勾搭建奴。大肆陷害忠良,我團練營就是大明受冤的嶽少保,昌平兵變就是這些奸臣下的毒手,爲日後起兵清君側打下廣泛的輿論基礎,爲了讓衆多百姓心生同情,至少不反感,這次恐怕旅順三地所有說書的。唱戲的都要動起來了,還有,許多教導官也會被派出去,咱們外情司要主導這次輿論戰的進度,行動隊都要派出去,深入到百姓中去。到各大酒樓茶肆中活動,聲勢越大越好……”
蔡長順想了想,有些擔心的道:“我個人覺得還是控制聲勢比較好,萬一朝廷風向一變,崇禎帝找幾個小角色扔出來當替罪羊,咱們豈不是重拳打到棉花裡?”
湯寶成皺了皺眉頭,揹着手踱了幾步。突然回頭道:“那就找一個讓崇禎帝捨不得拋出來做替罪羊的目標!”
蔡長順眼前一亮,兩人異口同聲的道:“曹化淳?!”
言畢,兩人哈哈大笑,滿是知己之感。
談笑後,蔡長順有想起了什麼道:“這裡又有一個難處,團練營困守昌平,城外朝廷大軍日夜攻打不休,我很是擔心。團練營沒有帶多少火器,我擔心他們能支撐多久?”
湯寶成輕描淡寫的道:“其實,我倒是希望團練營打得越慘烈越好,最好全軍覆沒……”
湯寶成話還沒說完,蔡長順大怒,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夠了!寶成,我不知道你的心是怎麼長的?鄭三省意外身故對我絕不是什麼好消息!你湯寶成這樣想不但褻瀆了鄭三省的犧牲。也看低了我蔡長順的爲人,你除了計算利益外有沒有一點人性的?這都是咱們的兄弟,是咱們旅順的好兄弟!你是有多冷血纔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湯寶成愣了愣,笑道:“你看。說真話總是不容易被人接受,其實我們心裡都是這麼想的,不是嗎?我們外情司沒必要這樣虛僞”
看到蔡長順又要發火,湯寶成趕緊道:“好了好了,別忘了,就算我想團練營全軍覆沒,大人肯定第一個宰了我,放心吧,咱們只是做自己的本分,軍事方面還輪不到我插手。”
蔡長順氣哼哼的坐下來喘粗氣,湯寶成便轉移了話題道:“昌平危急,我明日便要動身,朝鮮談判的事情還要和你交結一下。”
湯寶成提到正事,蔡長順立刻平靜了一下心情,道:“你準備讓誰接手?邱勇嗎?”
湯寶成搖頭:“我意屬王小七”
蔡長順驚訝的道:“邱勇是第一行動隊的主官,小七是第二行動隊的主官,爲什麼我感覺你出輕鬆的任務總是派小七呢?這有點不公平吧?你是不是看小七的父親和大人情深意重,有心提拔他?”
湯寶成哈哈一笑道:“連你都看出來了?如果說小七原本是安東衛打行出身,對付無賴有一套,這個理由你能不能接受?”
蔡長順哼了一聲,道:“和你共事越久,就感覺你這個人毛病越多。”
湯寶成不以爲意的攤攤手,道:“朝鮮國內兩派爭鬥相當激烈,這次談判團要求又十分霸道,相反,後金方面在遼南吃了大虧,對於朝鮮這個大後方肯定會放低身段,好意懇求,所以我擔心朝鮮有些人記吃不記打,忘記後金欺凌他們的時候了,談判過程想必會十分漫長和艱苦,告訴小七要有耐心,一面談,私下的動作也不能停,主要目的有三個。”
蔡長順拿出信紙,開始記錄。
“……除了必要的武力威懾外,一些空頭的許諾也要放出去,那些親近大明世家要用商業利益牢牢綁在一起,還有,要讓朝鮮加深對後金猜忌,仇恨,有必要時,甚至可以讓行動隊假扮韃子去做,讓王小七放手去幹,不要有什麼顧忌,李倧惹上了兩個流氓鄰居,他必須選擇一方纔能保平安,再就是對於李倧繼承人的考察也要加快,對那些親近後金的大臣要加緊拉攏和分化,拉攏不成的就栽贓,陷害,什麼勾結後金圖謀造反啦,什麼密謀朝李倧飲食下毒,反正能用的手段都給我用上。”
蔡長順停下筆,譏諷道:“李倧惹上了你,可真是倒了大黴了。”
湯寶成不答,反從桌子的抽屜裡拿出一包東西,啪的一下扔到蔡長順面前:“你說對了,李倧真的要倒大黴了,看看小七能不能想辦法接觸到李朝御膳房的人,有機會的話給李倧的飲食裡下點這玩意。”
蔡長順嚇了一跳,沒敢打開那包毒藥,問道:“你不是說還要等大人同意後才實行的嗎?”
湯寶成搖頭:“這東西叫金鋼粉,慢性毒藥,只要吃進去就會吸附在胃壁上,時間一久就會磨穿胃壁造成內出血死亡,這是物理殺人法,根本查不出來毒性來,你以爲大人會在乎李倧的死活?大人在乎的是朝鮮的態度和穩定,不必多說,讓小七動手吧?”
“物理殺人法?”蔡長順驚疑不定的打開了那包粉末……(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