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家屯的軍戶們被圍住了……
安東衛不算什麼大地方,軍戶娶媳婦很是困難,是以軍戶之間大多是相互通婚,雖然他們常常聽說毛家屯現在的日子過得如何如何,可是當親眼看到毛家屯的軍戶時,他們還是被深深的震撼了。
清一色的鐵網靴,清一色的皮甲,鋒利的長矛和腰刀,幾十個身着鐵甲的人神色倨傲的站在隊伍前面,有些認識的出聲打招呼,沒想到這些人理也不理,依然擡頭挺胸,彷彿沒有聽見一般。
“媽的,這劉大虎也忒能裝了,有什麼了不起?”一個熟人憤憤的罵道
顯然,校場內毛家屯整齊的軍容已經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嚴坤之和幾個文官模樣的人走了過來,時刻關注嚴大人動向的魏東看到這個情況,立刻捨棄楊波,飛一般的奔了過來。
“魏大人,這是那個軍屯?”嚴坤之劈頭就問,周圍那些通府,通判,同知,經歷等也在一邊相互打聽着這隊軍戶的來歷
“唔……”魏大人啞口無言,他也不知道
“稟嚴大人及各位大人”
老狐狸周光壁不知道什麼時候鑽了出來,恰好解了魏東的難堪:“這是石臼所毛家屯軍戶,就是剿滅海寇的那個軍屯”
“噢~~~”
衆人恍然大悟,一說毛家屯他們就明白了,毛家屯與海寇一戰成名,嚴大人格外的關注,現在親眼看到毛家屯的威風,方知所言不虛啊,沒有這樣的軍隊,怎能打敗兇殘的海寇?
一時間,衆人紛紛向嚴坤之恭維不已“大人有此強軍,何愁土匪不滅?”
嚴坤之拈鬚微笑,心中卻有些埋怨,上次遊街時毛家屯帶了一幫子叫花子,搞得安東衛幾位父母官對他很有意見,想到這裡,他便對魏東說道:“那楊波楊千戶呢?請他過來敘話”
魏東拔腿就跑,同時心裡暗自嘀咕,這嚴大人不說副千戶,而是直接說楊千戶,什麼意思?
“這毛家屯原百戶楊波治軍得力,因功升賞爲副千戶,連青州府陳大人也是知道的”嚴坤之給其他人解釋緣由,聽到青州府陳大人幾個字,衆人對這楊波就略略不同了起來。
“那也是嚴大人慧眼識人,若無嚴大人提攜,哪有毛家屯的今日?”一個訓導趕緊拍嚴坤之的馬屁
“哪裡哪裡”嚴坤之心下得意,嘴裡連聲推卻。
“嚴大人,衆位大人,石臼所副千戶楊波有禮”楊波一肚皮火,老老實實的跪下行禮
“起來吧”嚴坤之刻意讓楊波跪了一會兒,他剛想擺個禮賢下士的樣子把楊波攙扶起來,沒想到手才伸出去,楊波已經站了起來還一邊拍打膝蓋上的灰,嚴坤之雙手伸在半空中,一時間衆人都好不尷尬。
“武夫就是粗鄙”
幾個人心裡一起嘀咕
大人有大量,嚴坤之也顧不得計較這些小事,他溫言問道:“知閒哪,石臼所這次單獨進剿西邊山寨,有無把握?”
楊波大聲回答:“有!”
嚴坤之滿意的點點頭,周圍又是一片附和聲,其實他早就接到楊波的書信,捏着鼻子看過楊波的鬼畫符後就同意了他的要求,現在無非是在衆人面前擺個樣子以壯軍威罷了。
“那好,你們去校場西方單獨排一列,午時炮響,我爲你們送行”嚴坤之很有大將之風。
“嚴大人可真會說吉利話……”安東衛衆人心裡一陣歪膩。
聽到這句話,毛家屯的軍戶們臉全黑了下來……
“李知瞻,列隊!”楊波轉對着鐵牛就是一聲吼
“全體都有!”
鐵牛沉着臉,扯開嗓子叫道:“原地踏步,走!”
毛家屯的軍戶們突然發出一陣響亮的,整齊劃一的腳步聲,每一次擡腿落下,從邊上望去,都是一條筆直的線!
“嘶~~~~”
原本打算轉身回中軍的衆位大人被驚呆了,他們的眼睛裡寫滿了不可思議
“立正!”
鐵牛又是一聲大吼
蓬!
一聲巨響,校場的地面揚起了小小的灰塵,模糊中,所有毛家屯的軍戶們象標槍一般直立,雙目平視前方,長矛如林,立在右手邊。
所有圍觀的軍戶們驚呆了,他們忘記了說話,每一個人瞪着毛家屯的軍戶列操,整個校場沉寂了下去,過了很久,這些人似乎同時反應了過來,突然發出嗡嗡的議論聲,安東衛何時見過這樣的軍隊?雖然只有區區百人(在校場只有百人,其餘的在城外等待匯合),但那種機械劃一,高昂的士氣,雪亮的兵器,無疑不昭示了這支軍隊的與衆不同。
“就算是戚少保親至,想來不不過如此吧?”
嚴坤之眯着眼睛不停的撫須,目光閃爍,不知道在想什麼,身後的衆人,同樣如此。
“全體左轉!”
刷~~
毛家屯軍戶同時伸出左腳,以左腳爲重心在地面上轉了個弧度,身體左轉
蓬!
右腳同時併攏,衆人眼前一花,毛家屯軍戶已經背對着他們了
“跑步前進,走!”
鐵牛也做完了上述動作,雙手收攏在腰間,開始前面領跑。
等他們跑到位置站了很久,校場的人還在呆呆的望着他們,望着這支奇怪的軍隊。
“令行禁止,疾如風、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動如山,恭喜嚴大人,手下有如此強軍,何愁區區棋盤坳?”魏東察言觀色,一句馬屁直接拍到了嚴坤之的心裡。
“唔”
嚴坤之淡淡的回了一句,把視線從遠去的背影中收回,心裡卻已經盤算起了這次剿匪後的好處來。
棋盤坳,山寨門口約莫三百米開外的草叢裡……
楊波把一隻蹦躂到他頭上的螞蚱抓了下來,利索的掰斷了兩隻後腿,扔到了一邊。
“知閒,準備怎麼搞?”
周光壁自告奮勇的要身先士卒,人人都知道他心裡的小算盤,要不是自持身份,魏大人也想來……
看在那隊人數有所增加,裝備不錯的家丁隊,楊波捏着鼻子認了
“一會兒就讓你的家丁隊打頭陣”
楊波可不做虧本生意。
見到上官詢問,楊波懶懶的回道:“大人切莫心急,等放出去的夜不收回報後再做打算。”
周光壁哈哈一笑:“知閒那,你是怎麼把何九那個王八蛋給拐跑了的?”
趴在另一邊的何九黑着臉,頭上的汗水不停的滴落下來。
“唔?”
楊波一愣,想了想說道:“上次大人來我毛家屯,這個狗東西乘機摸進王寡婦家意圖不軌,我一怒之下讓他在毛家屯充軍受罰,大人日後平步青雲,富貴無比,這些卻都與他無關了……”
周光壁笑眯眯的和楊波對視一眼,點了點頭,兩個人心裡同時嘀咕了一句:“這個狐狸”
何九的臉更黑了……
一個軍戶上前勸降,回答他的是一支顫巍巍插在地上的羽箭。
楊波怒了
“把血旗升起來!”
一面浸透了人血,表面已經發黑的旗幟豎了起來,所有軍戶見到這面旗子,同時捶胸大呼:“殺!”
“這是何意?”
周光壁悄悄的問身邊一個家丁。
“聽說這是毛家屯的血旗,只要豎了起來,無論敵人是誰,那都是殺無赦,山寨裡面人的血最後也會被染在上面”家丁難得見到這種場面,無比的興奮。
聽到這句兇殘的話,其他人包括周光壁,都在心裡打了一個冷戰……
隨着陳碧蓮一聲令下,十門臼炮同時開火,熾熱的火球越過衆人的頭頂,朝緊緊關閉的寨門飛去。
轟!
一聲巨響,兩枚鐵彈同時打倒了門上,直接穿了進去,可惜那門晃了幾晃,沒倒。
“再幹他幾炮”
楊波沉着臉,開花彈還沒研製出來,臼炮用這種實心彈丸效果不算太好。
“火銃手準備,上前十步!”
鐵牛拔出腰刀大呼。
十個火銃手端槍上前,排成一排。
“準備瞄準”
鐵牛用刀指着箭垛上幾個晃動的身影。
毛家屯火銃射程參差不齊,自己打造的能打一百五十步,有效射程也在一百二十步左右,而朝廷發下來的不敢多添火藥,只能打到八十步,但是比起弓箭五十步的距離,還是有很大的優勢。
砰!
一陣排槍爆響,前方升騰起一片煙霧,幾乎把視線全遮擋住了。
“再次準備”
鐵牛沒去關心箭垛滾了幾個人下來,繼續舉刀命令道。
轟隆!
火銃兵的身邊,十門臼炮再次發威,山寨大門發出一聲巨大的斷裂的聲響,倒了下去,硝煙散盡後,露出了山寨內部的樣子,還有彈丸在門後犁出的一條血路。
“刀盾兵上前”
周光壁家丁隊其中一個領頭的大呼起來,他們的裝備更精良,不但全身鐵甲,還配備了刀盾,是以楊波讓他們在前面開路。
“長矛手準備,擡槍”
鐵牛的聲音同時響了起來,何九過來接手了火銃兵的指揮,他手下的一會人則是交給了鐵牛。
“殺!”
早就等候在一邊的長矛手把槍桿在地上重重一頓,同時應合到。
在他們的前方,山寨洞開,裡面到處都是亂哄哄的人羣,有的手持利器,有的狂呼亂叫
“弟兄們,老子們從遼東辛辛苦苦到了這裡,這些狗官是要殺絕我們那!與這些狗官拼了”
一個頭領模樣的老匪滿臉的猙獰,他舉着刀,率領着一幫人衝了出來……
“給我堵着門口,不許跑了一個”
楊波急了眼,大喝道,要是這些王八蛋跑了出來一鬨而散,他要去哪裡找他們?
“殺啊”
家丁隊頭領硬着頭皮,帶着家丁們堵了上去,頓時兩股洪流撞擊到了一起,兵刃相交聲,殺喊聲,慘叫聲頓時大起。
長矛兵踢着正步,有條不紊,卻是無比堅定的朝山寨行軍,這種一往無前的氣勢震懾了全場,幾個正在與家丁隊交戰的老匪見勢不妙,悄悄的又挪了回去。
“快點讓路”
一個家丁滿頭大汗朝自己的夥伴喊。
其實不用他提醒,家丁們很默契的把正門那條大路已經讓了開來,長槍們一個個紅着眼,他們不管匪徒們是多人擁來,還是單人衝來,不管前面的土匪面目多麼猙獰,武技多麼高超,他們只是隨着小隊長的命令做出機械的反應。
“擡槍!”
“刺!”
“擡槍!”
……
幾個在門口鏖戰的土匪滿身血洞的倒了下去,長矛兵們肆無忌憚的踩着他們的屍體,突進到了山寨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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