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那隊人馬遠遠就停了下來,清兵纔看清楚,這隊人馬根本就不是什麼軍隊,而是一羣服飾雜亂的人,他們中肩挑手擡的着什麼重物,不像是兵器的模樣,清兵才放下一些警惕來。
只見這羣人中走出一人,對着清兵們施禮道:“各位大人,過了這裡就是泰州地界了!小的是泰州石知州派來迎接犒勞慰問各位大爺的。”
“犒勞?慰問?”
清兵隊伍中又是一陣騷亂,有人叫了起來:“奶奶的,老子好幾日沒開過葷了,先讓老子開開葷再說……”
“我好像聞到什麼香味了,對了,是燒餅,還有羊肉,哈哈……”
“得問問那人,不知有沒有女人送來,老子全身都快發黴了。”
“這些都先別說,老子熱得頭暈眼花的,快渴死了,先送來幾碗熱水喝喝再說其他的。”
劉大郎想策馬出來,但又怕是對方是有埋伏的,便大聲喝住士兵不要騷亂,示意一個小軍官出來與那人答話:“既是泰州知州派來的,有什麼好東西送來,俺們餓了,先讓十個人送些好吃的上來。”
那個出來施禮的人,年紀輕輕不過二十五六歲便成爲揚州一家大客棧的掌櫃,名叫曾光泰,也是被楊光所救衆人中一位,他的特點是頭腦靈活能說會道,善於見風使舵,因此被派來接待清兵,他見那軍官中要他派十人過去,知道清兵還有一些警惕心,便忙不迭地點頭哈腰道:“好的,好的,小的們立即過去!”
在曾光泰的帶領下,十個大漢擡着四籮筐香噴噴的羊肉和兩壇酒,進入清兵陣型中。
劉大郎不敢先吃這些東西,向那答話的小軍官使了個眼色,那小軍官又說道:“你們辛苦了,你們先吃一點吧!”
“好,好,謝軍爺!”曾光泰自己先割了一塊羊肉,一口吃下,並打開一罈酒喝了一口,纔對那十個渾身大汗的漢子說道:“你們還不快謝軍爺對你們的賞賜!快快吃了,還要幹活呢。”
那十個漢子都大嚼起來,惹得一衆清兵都流了口水,有人已將腳步挪近那羊肉和酒罈邊,等着驗證沒毒後便先搶一塊最大的來吃。
過了一陣,曾光泰和十個漢子都沒什麼事情,不等劉大郎下令,那些清兵便一涌而上,但狼多肉少,最前面的幾十個清兵便將羊肉和酒全部搶光了,後面的瘦弱一些的清兵體力較差擠不上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別人大吃大喝。
“還有沒有?快點把那邊的都送上來。”沒吃上的清兵們氣急敗壞,就要衝過那邊搶吃搶喝的。
曾光泰笑着說:“各位軍爺,不急,不急,待小的們全部送過來便是了!”
說罷,大聲招呼那邊的人將好吃的全送上來。
幾十個大漢擡着羊肉、豬肉、酒、米飯送上來。
劉大郎還打算讓曾光泰和那羣大漢先試吃,但清兵們哪裡還等得及,他們一涌而上,將能吃的連骨帶肉一搶而空,在搶酒時,還打爛了幾個酒罈,地上灑滿了一地的酒水。
曾光泰看着這羣狗搶屎般的清兵,嘴角邊閃過一絲難於覺察的嘲笑神色,僅僅是短短一瞬間便恢復了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樣,哈着腰低着頭滿臉媚讒的神色。
劉大郎見無法控制部屬的猴急醜態,只好命令親兵先控制好一部分酒和肉,但要等其他士兵吃完後確實平安無事,才讓親兵們最後一批吃喝。
那四五十個親兵看着別人大吃大喝,自己卻要在旁邊觀看,都苦不堪言,好不容易待所有人都吃飽喝足,正要一擁而上大吃大喝一番,那些先吃的清兵羣中還是出現了一點意外。
有一個瘦弱矮小的士兵,估計是營養**,平時搶不到什麼好東西吃,今日搶到了一大塊肉和一大碗酒,先是一口氣把酒喝下,再大嚼肉塊。旁邊有士兵覺得給他吃那麼多的肉是浪費,於是伸手去搶,誰知那瘦弱矮小的士兵一口把肉吞進嘴裡,連嚼都沒嚼便要嚥下喉嚨去,誰知那肉竟然在喉嚨中咽不下去了,並壓着氣管,那瘦弱矮小的士兵瞪着大眼說不出話來,伸手抓着喉嚨,便一頭栽倒在地上,狠狠地抽搐幾下,其他的人還以爲他裝死,踢了幾腳他都毫無反應。
等到其他人發現不對,伸手去探他的鼻息,才發現已經沒了氣息了。
曾光泰見有清兵死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了,怕劉大郎當場翻臉,明明這食物沒問題,怎麼就死了個人,這清兵身板子也太差了吧,他還想到是不是自己拔腿就跑,可跟着來的幾十個民夫怎麼辦?只好一聲也不敢出,低着頭靜觀其變。
爲了以示關懷下屬,劉大郎親自上前察看,只見那兵丁的手還在緊緊抓住乾瘦如同枯柴般的脖子上一個鼓起一個大包,這明顯是噎死的。
劉大郎站起來搖搖頭,對於這種身體瘦弱的士兵稍吃飽一點便噎死了,他劉大人可是見得多了,他皺皺眉頭算是表示哀痛了一下,連眼也不眨便對曾光泰說:“能做個飽鬼,也不枉來人間走一趟了。挖個坑埋了吧!好歹算我的下屬一場,不要讓他暴屍野外吧!”
曾光泰見劉大郎卻如此輕描淡寫,頓時心裡大定,急忙吩咐那些民夫們動手在路邊挖了一個坑,但快挖好時,卻又發現清兵人羣還有兩個身板較差的人當場死翻,只好再挖多兩個坑,擡起三個清兵的屍體到坑邊,正要扔下去。清兵羣中卻有一個小軍官說:“慢!還有一件事要做的。”
曾光泰心裡又是一驚,不知還有什麼變故。
“把他們的衣服扒下來!”
“扒衣服?”曾光泰有些愕然。
“你沒聽清楚嗎?沒有衣服,我們將軍怎麼招新兵……叫你扒就扒,怎麼這麼多廢話?”
原來這個時代生產力低下,衣服制作不易,幾乎所有城市裡都有專門賣從死人身上扒下來的厚衣服,名喚故衣店,其價格非常便宜,買來洗洗就可以蔽體禦寒,這成爲窮人最喜歡光顧的地方——這沒辦法,死去的人不需要蔽體或禦寒,生的人卻需要蔽體或禦寒,絕不是電視電影中那種窮人也穿着漂亮的衣服下葬的……。賣故衣這一習俗直到一九八零年代前,都還有人做這個生意……二十一世紀的人是不會理解這個事情的了,但在歷史上的確是存在過的。
曾光泰立時明白了,便要民夫們將三個清兵屍體上的衣服扒下來,將其光着身子埋在坑中。
處理好這些節外生枝的事情,這五百清兵便與曾光泰帶領的民夫們一起向泰州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