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張弘斌已經開始整軍備戰,下一個目標是郃陽縣和韓城縣。
按照目前的勢力範圍,只要攻下這兩個地方,那麼同州也差不多是一座孤城了。此番出戰的足足有三萬人,其中二萬人是新兵,此番出去順路也會剿匪和整肅地方,也算是順便練練兵。
和武事相對的是文事,自從開春張弘斌指示要召開公務員考試,整個救世軍勢力都在忙碌着。
本來,能夠當官那自然是誰都喜聞樂見的,奈何這次公務員考試卻是那麼的與衆不同。真正讓蒲城縣、黃龍縣、白水縣和澄城縣官吏鬱悶的是,這次考試他們也要參加,包括他們下面的縣尉和縣丞都要參加。
他們自從身陷賊窩已經一年多了,按照張弘斌的意思他們已經開始學着獨立完成政務,自此他們完全沒有時間去吟詩作賦,風花雪月,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得投入到工作之中。從最初的政務外行人到粗通,如今他們自詡已經能夠掌控好地方的政務問題,至少沒有之前那麼忙,一天也有了三四個小時可以悠哉一下。
這次公務員考試,他們也得參加,顧名思義那是張弘斌需要檢驗一下他們的學習自覺性。對於那些得過且過的,要予以下崗處理,對於那些願意學習上進的,予以表揚和認可,同時可以作爲提拔的候選人。
是的,張弘斌已經看清楚了,只要這些縣名義上還在大明的治下,那麼他搞出任何事情,最後都會被上面的朝臣給隱瞞下來。誰都知道如今崇禎最是心煩,若是把這幾個地方的情況如實彙報上去,或許可以給張弘斌帶來一些麻煩,但同樣也會讓朝廷中的一批人下課。
他們很多都是有着幕後利益支持者的,他們當官的主要目的是爲自己和幕後支持者謀取福利。至於爲大明謀取福利的覺悟,很抱歉真的很稀薄。就算有,也是在前面兩個利益不受損害的情況下才會進行。
陝西,至少同州是一片難得的桃源,至少在盜匪流寇猖獗的陝北,這裡除了有一支救世軍在活躍,偶爾出來打劫一下客商,綁架一下富家千金以外,卻是沒有攻城略地的情況。恩,這就是朝臣上報的情況。
只是最近他們也是鬱悶,張弘斌召開公務員考試的事情太光明正大了,這的確是讓他們看到了一些機會,但同樣也爲此頭疼,這是站出來挑明瞭要改朝換代了啊!想要捂住,可沒那麼容易了。
不過沒關係,崇禎日理萬機,只要現階段糊弄了過去,一段時間他自然會忘記。就算沒有忘記也沒關係,自然會有別的手段糊弄過去。反正,同州那邊依然是大明的地盤,這是必須的,也是必然的。
忙碌了一個月,李定國和楊洪兩人已經包圍了合陽縣和韓城縣兩地,正等着做最後的攻城準備。
而白水縣此刻也成爲了整個陝西最繁華的地方。
爲了參加這次考試,不管是願意也好不願意也罷,大大小小的官吏和考生都來到了這裡報名考試。只是讓張弘斌遺憾的是,報名參加考試的工匠、商人和農民並不多,最多的是商家子弟,農民和工人階級被壓迫得太久,農民或許還有些耕讀傳家的,工人卻是沒有這膽量。
不過只要有,那就可以了,以後每四年舉辦一次,相信這個比例會越來越大。
整個白水縣的客棧都住滿了,但奈何考生太多,故而不少居民把自己的房子租出去一間房間什麼的,這倒讓他們又多出了一筆收入。至於白水的酒館,自然是每天都是爆滿的。
“林兄弟,你也過來參加考試了?”在白水最大的酒樓上面,有文人意外發現了個熟人。
“這不是墨兄嗎?怎麼,你也有興趣參加這個考試?”林姓文士驚喜的說道。
“非我所願,乃是叔父的信讓我不得不過來參加。”墨姓文人自嘲的搖了搖頭。
“其實我也不屑來參加,奈何老父硬要我來參加。”林姓文人也是哭笑。
“幾位也是被家裡逼來參加考試的?”這個時候,兩個陌生的文人湊了過來。
“你們是……”林姓和墨姓文人疑惑的問到。
“我乃陝西本地秀才關刀,這位是來自江蘇的黎落,我等也是被家裡趕來參加考試的。”關刀倒是自來熱。
“原來是關兄和黎兄,且坐下細談。”墨姓文人並不介意多認識幾個朋友,畢竟一個朋友就是一條人脈。
“之前,兩位可是在介意來這裡考試的問題?”才落座,關刀就隨口問了句。
“自然是這樣,我等乃是大明的子民,自然要當大明的官。可如今這反賊舉辦科考,我們卻爲什麼要來參加?而且,可還要和一羣滿身銅臭,要麼就是除了工藝以外什麼都不知道的匠人!”墨姓文人顯然有點階級優越感。
“哈哈,其實之前我也和墨兄的想法一樣,但是聽了黎兄的分析,就知道家人的想法了。”關刀笑道,隨即示意黎落再說一次。
至於其他兩個,也是默默的看着黎落,想聽聽他有什麼高見。
“其實我們也不能夠想得太悲觀,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現在被賊寇佔了,莫非以後王師就不能夠打回來了?那麼到時候就存在一個問題,那就是賊寇認命的官吏,朝廷承不承認?”黎落沒有把結果說出來,但只要開個頭就足夠了。
大家都不是傻瓜,自然知道這句話代表什麼意思:若是朝廷不承認,大不了他們繼續去考科舉,憑着幾年當官撈的錢,打通關係不成問題,好歹外放當縣令是可以的。若是承認,那自然是皆大歡喜。
想通了這點,他們對家裡人趕他們過來參加科考,也就算是心知肚明瞭。同時在他們的心中,也多了一份炙熱。
“黎兄大才,看問題卻是通透。”兩人朝着黎落行了一禮。
“沒啥,其實也是家中老父提前透露,否則我也不能知道。”黎落不好意思的說道。
三人很快就歪樓了,從科考說到了風花雪月,難得大家的學識都不錯,倒不會出現尷尬的情況,不知不覺這感情就加深了許多,到最後就差沒有燒黃紙拜把子了。
另外一邊,在白水縣知縣馬玉的房間裡面,官方的幾個官員也來到了這裡。
同樣是一桌酒宴,但氣氛卻是沒有那麼高。
“張耀鬥那個傢伙,不願意來參加這次科考?”馬玉有些愣神。
“他說自己是大明的官,能夠任免他的只能是大明的吏部,而不是救世軍。”澄城縣的縣丞苦笑道。
“他這個頑固的傢伙,難道他不知道這一帶能夠話事的就是救世軍嗎?”馬玉冷笑。
“只是誰能夠想到,我們這些官員,居然也要參加這個不知所謂的公務員考試。”蒲城縣縣令鬱悶。
“還好了,至少我們所在的房間和那些考生的房間是不同的,而且是在城裡面考試,怎麼說也還有點面子。”馬玉也算是認命了,若是真計較起來,他這個官位在丟掉白水縣那一天,就已經沒有了,包括他的小命。
好死不如賴活着,這些日子他親力親爲處理政務,倒也開始明白了一些道理。以前被師爺糊弄的問題,如今也是門清,頓時對以前那幫師爺那麼糊弄他感到憤慨。他算是想通了,他就是一個縣令,在哪裡當不是當,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情就是了,其他的就別想那麼多,也輪不到他去想。
“對了,蘇芩,你是黃龍縣的縣令,又是救贖大王提拔起來的,你可知道其中的一些內幕?”蒲城縣的縣丞很快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黃龍山基地如今已經發展爲黃龍縣,自然也由張弘斌親自挑選了縣丞和縣令。此番讓他過來列席討論,也有不打算隱瞞這件事情,免得讓張弘斌生氣的含義。
“我只知道,此次科考之後,少爺他要對治下的縣政府的結構進行一定的調整,到時卻是要擴編一批官吏。此番科考,一則是爲日後的人才做儲備,二來也是考驗一下地方的縣令,這些日子到底學了一些實用的東西沒有。”來自張弘斌老隊伍的蘇芩侃侃而談,能夠稱呼救贖‘少爺’二字的,都是真正的老人,也只有他們有資格那麼叫。
“要擴編?那豈非……”馬玉似乎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是的,縣令的權利要被分薄一些,其實也沒什麼,如今不也是這樣嗎?縣令主管政務,縣丞主管官司,縣尉主管治安,以後就算調整了,也不會有太大的變化。”蘇芩笑道。
“也好,我干政務也忙得不可開交了,若是再要果然治安和刑訴的事務,只怕真的要累死了。”馬玉也是本色演出,實際上那也是他的真實體會。
少了師爺的幫助,很多事情他都要親力親爲,一番處理下來可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
“哈哈,我們處理刑訴也是忙得不可開交,若是再讓我處理其他的事情,只怕我也分身乏術。”縣丞們也是坦然。
好吧,顯然這次科考,他們總的來說不會有太大的可能會被撤換,除了那個不識時務的張耀鬥以外。按照他們這些日子對本職工作的熟悉,他們自認還是可以通過考試的。
想通這點,酒宴的氣氛也鬆動了許多,大家交杯換盞,倒也是盡興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