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反賊與正規軍正式的較量,至少面對的不是衛所那種老爺軍,而是有着絕對戰鬥力的新軍。
奈何這場戰鬥一開始也不太公平,崇禎皇帝的催促外加張福的急於表現,使得這場仗從一開始,新軍就落入劣勢。
但楊洪居中調配,在經歷了最初期的混亂之後,還是給救世軍帶來了一些小麻煩。救世軍扣除那三百多個在最開始包括越澗虎李通在內陣亡的,以及後期失蹤五百人的‘後備軍’,卻也在後續的近戰之中陣亡了將近八百人。
要知道,在最初雙方交戰之初,救世軍以絕對優勢的強弩三段射,直接造成了新軍將近二千三百多人的傷亡,剩下的二千七百人也陷入了短暫的混亂。救世軍也不是一支雜牌軍,至少哪怕是張弘斌這個半吊子訓練出來的,好歹也和正規軍沒什麼區別。
然而在後續交戰之中,張福帶着張浩部將及另外一批心腹合計一千人突圍遁走,剩下一千五百來人負隅反抗依然能夠給救世軍造成這樣的傷害,這就是楊洪的厲害之處了。
但不能否認的是,救世軍依然算不得一支正規軍,至少張弘斌也不得不承認,自己也不過是個半吊子的教官。
如此,楊洪纔是現階段,他最需要的人才,爲了得到他,甚至不需要花費一些代價!
楊洪最終是被俘虜,不過張弘斌沒有限制他的自由,只是讓他每天到課堂聽課。楊洪知道自己敗軍之將不足言勇,難得有課聽,而且還包三餐食宿,也樂得逍遙。
只是聽課的內容,讓他有些不敢恭維,滿篇都是對朝廷的不滿,到處都是針對朝廷發的牢騷。
第一天,楊洪嗤之以鼻。
第二天,楊洪稍微聽了一些,至少他必須承認張弘斌的一些觀點很有新意。
第三天,楊洪覺得似乎也不是沒有道理,只是自己的階層決定了自己必須要站在大明那邊。
期間他也很奇怪,爲什麼張弘斌沒有第一時間招降自己。他沒想過張弘斌會殺了他,若是要殺第一時間就殺了,沒必要讓他聽課。讓他聽課的唯一解釋,就是讓他對朝廷產生懷疑,產生間隙。爲什麼要這樣做,目的自然是招降他。
就如同前文所言,楊洪所在的階級決定了,他絕對不能夠背叛大明,故而他就算覺得張弘斌的論點再有道理,也不會選擇背叛。尤其他知道,若是自己背叛的話,家中的妻兒……他放不下自己的妻子啊!
偏偏就在第四天,張弘斌把他叫到了書房之中。
“這三天可呆得習慣?”張弘斌微笑着問道。
對於這個孩子,楊洪還是很服氣的,十幾歲的年紀,居然就能夠訓練出那麼一支不錯的部隊,而且還把大明江山搞得風風雨雨的。更重要的是,楊洪知道張弘斌的志向只怕和那些流寇不同,這廝是真心想要顛覆大明,稱王稱霸的!
“多謝救贖大王的關照,這幾天楊某吃得好睡得好!”楊洪不鹹不淡的回答道。
“那不知道楊將軍,看我治下的百姓如何,我麾下的戰隊如何?”張弘斌本來就沒想過他會放下身份獻媚。
“百姓安居樂業,在如今的陝西那是難得可貴。但是至於閣下麾下的部隊,說真的也就是比一般的流寇要好一些。唯一的優勢,就是有着不少優秀的武器,說真的,楊某看了都非常的眼饞。”楊洪直言不諱的說道。
“是啊,扣除武器方面的優勢,我救世軍的確是不值一提。畢竟我不是軍人,我麾下也沒有一個是軍人出身。大家對於訓練一竅不通,一切都是由我一點一點摸索着訓練出來的。目前吧,對付流寇和那些衛所軍或許沒什麼,但對付真正的邊軍或者韃子軍,就會有很大的問題了……好了,我也不矯情。此番叫將軍過來就一件事情,將軍可否歸附我等?”張弘斌果斷拋出了橄欖枝。
“請恕楊某不能答應!”楊洪的態度非常的堅定。
“那好,那你可以回去!”張弘斌搖了搖頭。
“你要放楊某離開?”楊洪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你是真正的人才,而我珍惜人才。大明不珍惜你,把你推到了我這一邊,那是他們的過錯。但是我還是希望,將軍能夠主動投靠,否則我覺得就沒有什麼意義了。”張弘斌遺憾的說道。
楊洪無話可說,張弘斌辱罵朝廷,卻也沒有完全說錯。若非崇禎讓他們迅速平定匪患,自己又何嘗會那麼着急前進?人一着急,尤其還有一個比自己更着急的張福,那破綻就在不知不覺之中出來了。
從側面上說,自己是被朝廷推給救世軍吃下的,這的確沒有錯。
“既然大王要放楊某離開,那楊某此刻可以離開了沒有?”楊洪平靜的問道。
“你隨時可以離開,而且我還會把你那二百家丁兵還給你。不過我勸你一句,回去西安,記得要化了妝再回去。而且,最好在這兩天回去,否則只怕你家眷會有麻煩了。”張弘斌聳了聳肩說道。
“你這是什麼意思?!”楊洪雙目一瞪。
“外國人都說我們華夏‘外鬥外行內鬥內行’,張福突圍,此刻應該回到西安了吧?他似乎是知府的侄子,而你只是一個過了氣的前任知府的女婿……這敗仗的責任,到底誰來承擔?哦,對了,馬匹和人就在外面,你可以現在就去接手了!”最後一句,張弘斌是喊出來了,只因爲楊洪聽到一半就轉身跑了。
楊洪已經想到了,張福既然回去,必然會把戰敗的責任都推到自己的身上。以他知府侄兒,尤其也不過是副將的身份,完全可以把自己在這次敗仗之中摘出來。既然摘了出來,那必然需要一個替死鬼,那自然就是自己這個沒權沒勢,又身陷敵營的武夫。
或許,張福已經覺得賊寇已經殺了自己,就算沒有,也會在自己回去的時候想辦法殺了自己。爲了讓一切定性下來,只怕對自己的家眷也……
想到這裡,楊洪已經沒辦法冷靜,他立刻衝了出去。
還好,張弘斌果然守信用,把他二百家丁兵和馬匹都給準備好了。只是楊洪此刻只想着儘快返回西安,故而只是讓家丁兵的統領,帶着人跟在後面回去,自己卻是策馬飛奔而回。
兩天一夜的狂奔,最後楊洪座下的戰馬直接累死倒斃在路邊。眼看西安就在眼前,楊洪摸爬滾打的想辦法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那裡,最後甚至還潛移默化的聽了張弘斌的話,喬裝打扮以流民的身份進入了西安。
一路回到家,卻是發現家中周圍已經多了一大堆的士卒。
這些都是以前新兵的士卒,不過都是張福部下。他們出現在這裡,豈非意味着……
屋內傳來陣陣慘叫聲,那是自己的妻子的慘叫。那撕心裂肺的呼喊,似乎在預示着什麼。然而外面的行人卻是依然我行我素,或許他們經歷了太多,所以對這樣的事情已經是見怪不怪。或者說,生怕自己和這件事情沾了關係。
楊洪咬了咬牙,沒有走正門,卻是在偏門翻牆而入。
手中提刀闖入大廳,正好看到張福那廝提着褲腰帶,一副滿足的樣子走了出來。
“你,你是……”張福看見了楊洪,第一時間就認出了他。
“張福,你好大的膽子!”楊洪雙目猛地瞪着張福,隨即向前踏出了一步。
“來人,反賊楊洪潛入西安,意圖不軌!”張福卻是大叫了起來。
前後不過三秒鐘的時間,似乎在屋裡面早有埋伏的士卒,卻是把楊洪圍了起來。
“夫君,你快走啊!”一個幾乎赤身裸體,而且渾身淤青,似乎飽受摧殘的女子跑了出來。
楊洪第一眼就認出了她,那是與他早夕相處的愛人!
“走啊!”那女子看了楊洪一眼,大叫一聲,然後朝着柱子撞了過去。
“不!”楊洪大吼一聲,卻阻止不了事情的發生。
隨着一聲悶響,楊氏癱倒在地,腦袋都是鮮血,就此香消玉殞。
“張福,我要殺了你!”楊洪此刻已經徹底失去了理智。
“殺我?我還要殺你呢!”張福卻是有恃無恐。
“誰敢傷我家將軍!”卻是這個時候,周圍出現了大批家丁兵,把張福帶來的士卒給斬殺了。
“將軍,快走!再不走的話,我們就走不出去了!”家丁兵統領風塵僕僕的來到楊洪面前。
“且慢,我要殺了他!”楊洪猛地向前奔去,然後一刀劈砍而出,卻是把張福的腦袋給砍了。
“將軍,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快快離開吧!”統領見事情已了,繼續勸諫。
“走,我們能夠去哪裡?”楊洪突然覺得,自己已經沒有去路了。
“去投救世軍,將軍遭遇到的一切,難道此刻就甘願?”統領想了想,給出了一個答案。
“救世軍……對,投救世軍!我要報仇,我要報仇!!!”楊洪大吼,他知道自己的敵人不止張福一個。
只是,以他現在的能力,根本沒辦法找這些仇人報仇。救世軍,就是他報仇的希望,至少在他看來,目前也只有救世軍,具備能夠爲他報仇的能力。
突圍開始,西安的駐軍開始陸續殺到,家丁兵死死護着楊洪離開,到了最後好不容易安全了,楊洪身邊只剩下十多個家丁兵還活着。最忠心的家丁兵統領楊強,也死在了突圍的過程之中。
“張知府,大明朝,我楊洪還會回來的!”楊洪咬了咬牙,大吼一聲,繼續帶着殘餘人馬北上。
一天後,他終於是回到了白水縣,這個救世軍掌控的地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