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百餘河洛新軍騎兵以一擋十,滾湯潑雪般將比他們多出十倍的蒙古騎兵組成的包圍圈殺透,縱然是鰲拜,也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
現在的蒙古騎兵早已不是當初那支用鐵蹄踏破歐亞大陸,用鮮血衝涮大地的黃魔鬼了,四大汗國和大元建立之後,那些可怕的黃魔鬼便迅速腐化,勇武好戰之風蕩然無存。元朝還算好的,被明軍趕回蒙古高原,面對惡劣的自然環境和咄咄逼人的明軍,又很快的恢復了戰鬥力,雖然大明戰神藍玉一直打到捕魚兒海,滅掉了北元,但終大明一朝,始終無法將蒙古人徹底撲滅。沒有辦法,蒙古人可以活動的空間實在太大了,三百萬平方公里的蒙古高原任他們縱橫,如果蒙古高原呆不下去了可以往遼東跑,如果遼東呆不下去可以往青海跑,如果青海仍然呆不下去,就往中亞、西伯利亞甚至南俄跑,反正只要帶上帳篷趕上牛羊,不管去到哪裡他們都能活,運氣好的話能逃到中東、歐洲,又會開啓屠幼模式,一輪狂屠滅掉一大堆國家然後建立自己的國家,大月氏、匈奴、柔然、突厥、契丹、蒙古等等遊牧民族不都是這樣過來的麼?反觀中原王朝就不行了,這些地方根本就不適合農耕民族生存,勉強開發了一些地方,也支撐不起大規模的軍事行動。正因爲擁有如此巨大的地緣優勢,蒙古人才從明朝一次次軍事打擊之下艱難地生存下來,並且重新推了回去,迫使明朝築萬里長城自守。但是四大汗國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不等元朝滅亡就讓歐洲、中東民族給滅得連個渣都不剩了,千辛萬苦打下來的版圖白白便宜了俄羅斯人。
然而,倖存下來的蒙古人也痛苦地發現,在大明的猛烈打擊之下他們已經喪失了重新建立一個帝國所必須的物質和精神支撐,接下來與大明長達兩百餘年的較量,不過是苟延殘喘而已。儘管他們依然剽悍善戰,但是其勇武豪邁和承受傷亡的能力跟祖先相比差了不止一個檔次。事實上,在清朝的八旗軍中,滿洲八旗戰鬥力最爲強悍,漢八旗次之,蒙八旗墊底……尤其是到了太平天國的時候,蒙八旗爛到了骨子裡,永安之戰中幾千蒙古騎兵手持火槍下馬背水列隊步戰,太平軍手持長矛一個衝鋒,嚇得他們集體跳河。八里橋之戰,蒙古騎兵沒能給英法聯軍造成實質性的傷害,但三千餘人幾乎拼光,這種犧牲精神也贏得了對手的尊敬,可惜,那是蒙古騎兵的最後一抹殘光了。
可是,蒙古騎兵墮落歸墮落,卻還沒墮落到寧可跳河也不敢跟對手肉搏的地步,蒙古騎兵依然是一支善戰的部隊。可是現在,這些在馬背上長大的蒙古騎兵面對這些可怕的黑衣騎士,居然跟騎着狗的猴子差不多,被對方几乎不費吹灰之力的砍翻,這讓鰲拜覺得不可思議。在他看來,騎射和砍殺可是遊牧民族的專利,漢人只能靠弓弩和火器勉強一戰,如果漢人的騎戰本領比蒙古人還強,那還不得翻天了!可是現在這種咄咄怪事就在他眼皮底下發生了,一百多名河洛新軍騎兵一個衝鋒就打穿了上千蒙古騎兵的陣列,以巨浪吞河之勢朝這邊猛衝過來!
鰲拜眸中迸出可怕的光芒,一夾馬腹,戰馬狂嘶,朝扎吉衝翁衝去。兩百多名紅巴牙喇兵也不放箭,揮舞馬刀馬槊直衝而上,河洛新軍的悍勇激起了他們胸中無窮的戰意,他們要真刀真槍跟這些驕傲的黑衣騎士分個高下!
扎吉衝翁大吼:“併攏!沖垮他們!”
已經沖垮了比自己多出十倍的蒙古騎兵的親衛隊以扎吉衝翁爲中心火速併攏,再度排成不大工整的騎兵牆,照着鰲拜猛撞過去,彷彿在他們眼裡,狼一樣的敵人也好,豬一樣的敵人也好,都只是一塊肉,隨他們吃!
黑色風暴席捲死屍枕籍的戰場,而白盔白甲的滿洲精銳同樣排闥而來,一黑一白兩股洪流都是風馳電掣,迎頭朝對方撞去。蒙古騎兵已經看傻了,城牆上的明軍士兵更是目瞪口呆,熱血沸騰,他們頭一回發現,原來自己人也可以如此剽悍,如此勇猛,哪怕是用冷兵器,也絲毫不在號稱滿萬不可戰的滿洲健兒之下!何燧激動得面色通紅,捏緊拳頭,鼻孔裡噴着熱氣,喃喃說:“摧敵鋒於正銳,挽狂瀾於極危,壯哉……”
兩支騎兵的距離迅速拉近,只剩下二十來米了。
城牆上的明軍,城牆下的蒙古騎兵都情不自禁的屏住呼吸,等待着那血肉橫飛的、血腥而壯麗的瞬間。
然而,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鰲拜平端馬槊,對準扎吉衝翁的胸口,準備發力。然而就在這時,他突然看到扎吉衝翁左手揚起,一個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他……不光是他,跟親衛隊迎面對衝的紅巴牙喇兵都驚愕地發現二十米外的對手手裡多了一支線膛燧發槍,槍口對準他們,噴出了火舌!
忘記了嗎?親衛隊都帶着三支燧發手槍,打蒙古人的時候用掉了兩支,還有一支帶在身邊呢!
爆豆般的槍聲響成一片。
蒙古騎兵的眼珠子從眼眶裡凸了出來。
城牆上觀戰的明軍分明聽到了自己下巴脫臼和玻璃心肝破碎的聲音。
鰲拜心裡有一百萬頭草泥馬以六倍音速咆哮而過,以扎吉衝翁女性直系親屬爲圓心,九代祖宗爲半徑,狠狠地問候着扎吉衝翁的先人。他就不明白了,一個人怎麼變臉變得這麼快,一分鐘前還一騎當千毫無懼色,照衝不誤,下一秒面對區區兩百滿洲健兒就毫不猶豫的掏手槍暗算了呢?
卑鄙,無恥!
罵也沒用,人家擺明就是陰他,跟槍子講理無論如何也講不通的。鰲拜不愧是滿洲第一勇士,確實武藝超羣,就在扎吉衝翁拔出手槍的瞬間他便反應過來了,奮力將馬槊照着扎吉衝翁猛擲過去,同時一個鐙裡藏身,整個人在馬鞍上縮成一團,把身體的被彈面降到了最小。而幾乎同時,槍聲響了,一連五槍,他的戰馬頭部、頸部炸起數蓬鮮血,被鉛彈鑿出了好幾個窟窿,而他擲出的馬槊也洞穿了扎吉衝翁的戰馬馬頸,槊鋒透體而出,距離扎吉衝翁的腹部只有幾毫米,着實把扎吉衝翁給嚇出了一身冷汗!
兩匹戰馬同時悲嘶着轟然倒下,兩員猛將同時落馬。
戰馬悲嘶之聲接連不斷,還夾雜着人的慘叫和咒罵,爆豆般的槍聲中,滿洲健兒紛紛落馬,當然,他們挾怒擲出的飛斧和鐵骨朵也把好些親衛隊的精英給打下馬去。兩股駭浪錯身而過的瞬間,清軍倒下了近三十個,親衛隊倒下了十二個,清軍吃了大虧。
雙方都紅了眼,錯身而過之後跑出一小段距離,立即勒轉馬頭,咆哮着衝向對方,揮舞長兵毫無花巧地廝殺在一起,直殺得血肉橫飛!
鰲拜身手敏捷,落馬的時候就地滾了幾滾,沒有讓死馬壓住。身體還在滾動中,他已經嗆一聲拔出了重劍,然後從地面彈起,回身,雙手持劍對準了扎吉衝翁。剛好,扎吉衝翁也跳了起來,他馬術不如鰲拜,墜馬的時候把苗刀給摔飛了,現在他手裡拿着的,是從一名陣亡的明軍騎兵胸口拔出來的胸矛。
帶血的矛尖對準了鰲拜。
鰲拜瞪着這個險些要了他的命的混球,發出一聲低吼:“你不是楊夢龍!?”
扎吉衝翁面無表情:“收拾你,有我就夠了,你還不配跟我們侯爺交手。”
鰲拜怒吼:“你是誰!?”
扎吉衝翁說:“我是他的親兵隊隊長,至於我的名字……你猜?”
鰲拜窒了窒,突然覺得好憋屈,河洛新軍數萬之衆,他能叫得上名字的就沒幾個,怎麼可能猜得出一個親兵隊長的名字!不過,扎吉衝翁確是身手不凡,他也不敢大意,鷹隼般銳利的目光盯着扎吉衝翁,試圖找出他的破綻來。他指向一塊沒有屍體的空地,沉聲說:“這裡屍體太多,阻手礙腳的打起來不痛快,你敢跟我到那邊去一對一的決一死戰麼?”
扎吉衝翁朝那邊看了一眼,說:“不敢,我認慫。”
鰲拜眼睛一下子瞪得比牛蛋還大,就算是一頭母霸王龍突然穿越時空蹦出來向他求愛他都不會這麼吃驚。他有種吐血的衝動,指着扎吉衝翁,話都不連貫了:“你……你你你怎麼能這樣!你可是楊夢龍的親兵隊長!”
扎吉衝翁一臉詫異:“侯爺的親兵隊長怎麼了?就因爲我是侯爺的親兵隊長,就得明知道到了那種可以讓你放手施爲,百分之百打不過你的地方,也得乖乖的過去讓你吊起來打?”
鰲拜開始喘粗氣了,他還是頭一回發現一個人可以這麼不要臉!這種既不要臉又有萬夫不當之勇的角色,他聽都沒聽過,現在算是開眼界了。
多說無益,他低吼一聲:“來吧!”
扎吉衝翁說:“小心了!”雙手持矛緩步朝鰲拜逼近。其實鰲拜說得也沒錯,這裡屍體太多,腳手礙腳的,很難放開手腳打,現在他朝鰲拜逼近幾步就邁過了三具屍體。也許他要的正是這個效果……在跨過一具屍體的時候他的身體向前微微一鞠,然後同樣朝他步步逼近的鰲拜就聽到“嗖嗖嗖”三聲,三支長達數寸的小箭從他後頸衣領中激射而出,直奔鰲拜胸口而去!
背弩!
這個王八蛋後背居然也安裝着一具小弩!
鰲拜一激靈,顧不得狼狽了,奮力往左側仆倒,險之又臉的避過兩箭,第三箭射中左臂,穿透了鎧甲。由於他的鎧甲確實堅厚,背弩力道也弱,所以只是入肉不到一寸,讓他見了點血而已,可即便是這樣,他也火冒三丈了:跟扎吉衝翁打了兩個照面就被暗算了兩回,兩次都差點沒命,簡直就豈有此理!
扎吉衝翁似乎打算把卑鄙進行到底了,弩箭落空,他手一翻,掌中又多了一枚雞蛋大小的東東,揚手就砸了過去。那玩意兒就在鰲拜頭頂炸開,聲音沉悶,也沒什麼破片,只是一逢淡黃的粉塵瀰漫開來,匆忙躲避的鰲拜只覺得一股辛辣到極點的氣味從鼻孔直衝肺葉,眼淚鼻涕泥石流似的傾泄而出,心裡有一萬頭草泥馬在媽拉個壁沙漠中縱橫馳奔……該死的廣西猴子,這回扔過來的不是*————扎吉表示你當我傻啊這麼近的距離用*,連我自己一起炸?————這回扔過來的是用一*加大量芥末粉調製而成的土製*!至於這種土地制*的效果……看鰲拜淚流滿面的樣子就知道了。不光是鰲拜,附近的清軍勇士集體倒大黴了,至少十幾號人一邊流淚一邊狂打噴嚏!
扎吉衝翁在土製*爆炸的瞬間便屏住呼吸,閉上了眼睛,因此沒受影響。於是,被土製*整得睜不開眼的鰲拜便聽到他一聲大吼:“殺!”緊接着長矛閃電般刺了過來,當真是把“趁你病要你命”六字真言發軍到了極限。鰲拜奮力揮劍,險之又險地將這一矛擋開,眼淚汪汪的衝周邊看傻眼了的部下怒吼:“你們都是死人啊?過來幫忙呀!!!”
打死他都不會想到自己也要流着眼淚求部下過來幫忙的一天!
那幫已經被扎吉衝翁的卑鄙無恥徹底毀了三觀的清軍勇士如夢初醒,撲了上來護住鰲拜。扎吉衝翁怒吼:“滾開!”一矛便刺進了一名紅巴牙喇兵的咽喉,又一聲怒吼:“滾開!”又矛刺入一名紅巴牙喇兵的臉部。這幫或多或少吸入了一點芥末粉,戰力大減的紅巴牙喇兵在他面前淪爲被屠殺的對象,一聲怒吼便刺翻一個,很快,在他面前已經倒下了十三個。只是趁此機會,兩名紅巴牙喇兵已經架住鰲拜逃離了戰場,而更多的滿洲、蒙古勇士撲了上去,擋住了這個天煞星,他陷入了苦戰。
鰲拜連聲怒吼,要跟扎吉衝翁決一死戰,可就他現在這樣子,誰敢讓他上?還是先去洗把臉再說吧。鰲拜憤怒到了極點,他還從來沒有試過讓人整得這麼狼狽的,什麼臉都丟光了。他發誓,等洗完臉一定要親手宰了扎吉衝翁,生吃他的心臟,以消心頭之恨!
只是狂怒的鰲拜並沒有發現,現在他胯下某物正很不是時候的高高豎起,指向兩點鐘方向……不用懷疑,這又是扎吉衝翁乾的好事。這貨也知道背弩力道太弱,想射死一名武裝到牙齒的甲士並不容易,撐死也就只能讓人家破點皮見點血,於是這個毫無節操的傢伙毫不客氣地往箭頭塗了一種可以讓男*望短時間內增強十倍的藥物……倒不是他的節操突然充了值,殘存的武士精神復甦了,不想用見血封喉的毒藥,實在是這類藥物實在太罕見了,找不着呀,還是天然的*好找些。這種天然的*雖然還不至於讓鰲拜馬上離場找女人泄火的程度,但也足以讓他小弟弟翹上大半個小時了。
這也就意味着這位滿洲第一勇士至少在大半個小時內是沒有辦法上馬作戰了。
你見過挺着怒脹的老二上戰場跟敵軍拼命的二貨嗎?沒見過吧?上去送死還差不多。
堂堂的以勇武聞達於皇太極面前的滿洲第一勇士,居然讓一個名不經傳的廣西猴子給整得如此狼狽,都沒有正式交鋒就幾度險些丟了性命,簡直就是奇恥大辱,鰲拜幾乎咬碎了鋼牙!
幸運的是他的部隊並沒有因爲大統領離場而陷入混亂,而是憑藉着兵力上的巨大優勢將親衛隊團團包圍了。親衛隊雖然勇猛,但畢竟不是呂布、李存孝,很快就陷入了苦戰,他們明明看得見紅娘子了,但是這咫尺之遙,始終衝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