廈門、金門港口處戰艦雲集,將星如雲,猛士如雨,算是萬事俱備了。那麼,即將被這場狂風暴雨摧折的荷蘭、西班牙殖民者現在又怎麼樣了呢
簡單的說就是冰火兩重天。
荷蘭人一如既往的倒黴,打從石天保這位游擊戰天才上了臺灣島之後,他們的運氣就從來都沒有好過。該死的石天保,在臺灣原住民眼裡他簡直就是戰神的化身,但是在荷蘭人眼裡,他就是彙集了卑鄙、無恥、下流、猥瑣、骯髒、殘忍、懦弱等等等等他們所能想象到的惡劣品質的超級混蛋!這個王八蛋煽動臺灣原住民跳出來造反,一天到晚不停地襲擊荷蘭駐軍,今天摸掉幾個哨兵,明天伏擊一個車隊,後天又用雷擊炮往荷蘭人的營壘轟兩炮,搞得荷蘭人不得安生,這種打法根本就不入流,跟歐洲人崇尚的紳士戰爭完全不一樣!荷蘭人幾次大規模出動試圖找他決戰,他從來不迎戰,總是牽着荷蘭人的鼻子在山林中繞圈子,把荷蘭人肥的拖瘦,瘦的拖死,等荷蘭人疲憊不堪、傷病滿營了再反戈一擊————比叢林野戰生存,十個荷蘭人加起來都不是一個臺灣土著的對手。一次次圍剿,一次次被石天保反手揍得鼻青臉腫,損兵折將,荷蘭人鬱悶地發現自己似乎正在跟一個不倒翁打架,一記記重拳打過去,人家根本就不受力,怎麼打都打不倒,倒是不倒翁借力晃回來狠狠撞上他們一下就夠他們受的了。臺南山區茂密的叢林成了綠色的地獄,讓荷蘭人望而卻步。
萬般無奈之下,荷蘭人只好放棄了衆多外圍據點,集中兵力確保赤嵌城、臺灣城、禾寮港等據點。石天保手裡沒有*炮、加農炮這樣的大殺器,啃不動這些堅城,荷蘭人總算可以緩一口氣了。但是這樣做等於將自己好不容易纔開闢出來的稻田、甘蔗田、棉田、茶園,好不容易建起的伐木場、板材廠通通都扔給了石天保,如此慘重的損失,着實讓揆一欲哭無淚,憤怒的揆一總督讓人將石天保的畫像找來掛在靶子上,用飛鏢釘,用飛刀扎,以次發泄心中的憤怒!
最糟糕的是,即便是到了這一步石天保還是不肯放過他,游擊隊就在這幾座城市外面神出鬼沒,稍不留神就一個繩套甩過來套住城牆上的荷蘭士兵的脖子將他拽下去摔死,然後砍下頭顱就跑。荷蘭守軍人人自危,惶恐不安,士氣已經低落到了跌無可跌的地步,好幾位軍官強烈要求撤出臺灣這個鬼地方,這在東印度公司的擴張史上是非常少見的。不是他們不想要臺灣這塊大肥肉,實在是在臺灣呆不下去了!
相比之下,西班牙人的日子就過得太滋潤了,酒照喝舞照跳,游擊隊一直沒有襲擊過他們,他們得以放心的經營自己的地盤,在荷蘭人被石天保變換着花樣吊打的時候還弄了一大批移民過來,大大充實了西班牙在臺灣的實力。他們當然知道荷蘭人對自己滿腹怨氣,但他們並不在乎,殖民活動一向充滿血腥與骯髒,爾虞我詐,弱肉強食,沒有半點道理可講,荷蘭人的糟糕處境正是他們最樂意見到的,沒有在背後捅荷蘭人一刀就算不錯了,幫他們?西班牙人可沒有這麼高尚!
據荷蘭人掌握的情報,西班牙人不止一次主動跟臺南反抗軍接觸,向反抗軍*、糧食,試圖借刀殺人,借反抗軍之手將荷蘭人的勢力徹底驅逐出臺灣,然後自己獨佔臺灣島……對此,揆一連氣憤的力氣都沒有了,除了冷笑還是冷笑。該死的西班牙雜種,都這時候了還想借刀殺人是吧?真把我們趕出了臺灣,反抗軍威望大振,兵力只會成倍增長,你們又能在臺灣呆上幾天!
在荷蘭人的鬱悶和西班牙人的逍遙自在中,時間來到了八月下旬。
在臺灣南部是很難感受到秋的肅殺與蕭瑟的,這裡是如此的炎熱和潮溼,想看到滿山黃葉亂舞的景象不現實。不過揆一總督還是感到了陣陣涼意,這股涼意來自臺灣海峽對岸:
就在他們焦頭爛額的時候,明軍已經集結起了兩百多艘艦船,一萬餘人的龐大兵力,準備渡海攻臺了!
“消息可靠嗎?”揆一瞪着那位從大陸過來的英國船長,一臉的不敢置信。
那位英國船長說:“千真萬確!我在福建採購茶葉、生絲的時候親眼看到廈門、金門、馬尾海等港口都泊滿了戰船,無數民夫和水手晝夜不停地忙活,將物資彈藥運上戰船,那種熱火朝天的場面,真的太讓人震撼了,簡直就不敢相信這是一個暮氣沉沉的老邁帝國所能迸發出來的能量!總督閣下,你還是及早作好準備吧,那位東方總督絕不是虛張聲勢,他是認真的!”
本着大家都是歐洲人,理應互相幫助的國際主義精神,英國船長向揆一總督提供了所有他所掌握的情報,不過他的國際主義精神也僅止於此,做完這些之後,這位仁兄就帶着他滿滿一船貨物溜了。揆一總督仍然處於蒙圈狀態,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荷蘭集結起如此強大的兵力仍然被石天保指揮一批烏合之衆打得如此狼狽,不敢相信楊夢龍真的會捨棄跟歐洲巨大的交易額,爲了一塊孤懸海外的蠻荒之地跟強大的荷蘭翻臉,刀兵相見!
上帝啊,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麼了?幾個月前楊夢龍跟他們還好得跟連體嬰兒似的,怎麼說翻臉就翻臉了
荷蘭人表示一直以來只有他們陰別人的份,現在被楊夢龍反過來陰了一回,當真是不敢置信,難以接受!
好不容易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揆一迅速作出決定:
首先是派人十萬火急的前往巴達維亞報信求援;
接着派人前往臺北地區設法修復跟西班牙人的關係,讓此前簽訂的攻守同盟協議發揮作用;
最後,他向廈門派出使者,看能不能拖住楊夢龍,爭取一點緩衝的時間。
前兩撥使者都發揮了作用,但第三撥屁用都沒有。
八月二十五日,海風勁吹,波濤翻涌。楊夢龍率領衆將領來到廈門媽祖廟上香,祈求這位善良的海神保佑他的艦隊一帆風順,旗開得勝。當然,他本人是不怎麼信這套的,但沿海地區的居民對媽祖娘娘非常虔誠,甭管是漁民、海商還是海盜,出海前一定要到媽祖廟來上柱香,這已經成了一種習俗,他自然也不能免俗。
上香禱告的時候,一隻蛇雕叨着一條毒蛇飛進神廟裡,將那條被它啄得血肉模糊的毒蛇扔在神殿上。這顯然不是什麼吉祥的徵兆————相反,十有八九是惡兆。這個惡兆讓人心驚肉跳,全軍譁然。李巖卻興奮地說:“媽祖娘娘顯靈了!她告訴我們,此次出征我軍必然像這隻勇猛的蛇雕一樣將盤據在臺灣的那兩條毒蛇啄死,撕成碎片!”
不得不說,這個時代的人確實很好忽悠,聽李巖這麼一解釋,大家馬上又放下心來,士氣大振!
楊夢龍小聲問:“這該不會是你安排的吧?”
李巖苦笑:“我安排這種令人心驚肉跳的徵兆幹嘛,跟自己過不去麼?”看着那條被啄得不成樣子的毒蛇,又看看那隻落在大梁上一動不動,冷冷的盯着衆人的蛇雕,心莫名的一慌,低聲說:“這可能是個惡兆,大人在戰場上一定要當心啊!”
楊夢龍聳聳肩,說:“老子纔不信這套!”
祭祀大典上那個小小的風波被李巖巧妙的遮掩了過去,順利完成。然後,海邊炮臺炮聲隆隆,炮手一口氣對着大海打出了二十八發炮彈。金門島炮臺同樣對着大海開炮,震耳欲聾的炮聲在天地間迴盪,茫茫大海上白帆如雲,戰船如山,甲板上甲士崢嶸,金戈鐵馬之肅殺氣息讓天空爲之黯淡。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楊夢龍,等待着他的命令。
楊夢龍沒有廢話,帶着衆將領徑直登上旗艦,大吼一聲:“出發!把屬於我們的東西拿下回來!”
號手吹響了海螺號,蒼涼的號聲中,塞博坦號起錨啓航,越過衆多停泊在港口內的戰艦,駛向茫茫大海。整個艦隊齊齊發出一聲怒吼:“出征!出征!”按照順序依次啓帆,龐大的艦隊從港口內傾泄而出,駛入大海。港口碼頭上,無數百姓揮舞着雙手放聲叫:“侯爺,好好打,把可惡的西夷趕回老家!”他們實在是太擁戴這支軍隊了,所有軍艦都離開了港口,他們還留在那裡嘶聲呼叫,爲出征的將士加油鼓勁,這種萬衆一心、矢志收復國土的場面,着實令人振奮。
有人振奮就有人鬱悶,韓鵬和薛思明現在就鬱悶得不行————他們被安排在第二梯隊,渡海攻臺基本上沒他們的坐了。韓鵬望着逐漸消失在海天交接處的艦隊嘆氣:“此次出征,從西夷手中收復失地,無論成敗都將載入史冊,那是何等風光啊!”
薛思明哼了一聲:“風光是風光,可惜沒咱們的份!咱們只有留在這裡喝海風的份!”
韓鵬一臉幽怨:“你說侯爺爲什麼非要用那中看不中用的海軍陸戰隊,而不是用我們呢?我們這兩支身經百戰的勁旅可比海軍陸戰隊的花架子強太多了!”
薛思明又哼了一聲:“用我們?怎麼用?一出海至少有一半人暈船,你叫侯爺怎麼用?”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韓鵬臉都垮了。這段時間以來他和薛思明爲了爭取主力位置,組織了幾次以澎湖列島爲目標的渡海登陸演習,試圖證明他們這些來自河洛、關中的健兒在海上一樣能破軍殺將,結果出了大洋相,習慣了中原那片渾厚浩翰的土地的新軍將士被小山一樣壓過來的巨浪嚇得臉都白了,吐得昏天黑地,雙腳還沒有沾到陸地就有一半人因爲暈船喪失了戰鬥力,剩下的雖然沒趴下,但走路也搖搖晃晃了,指望他們去打仗?去送死還差不多。幾次演練下來,河洛新軍總算領教了大海的厲害,雖然不甘心,卻也不得不將主力位置讓給了海軍陸戰隊。
然後他們就只能留在福建喝海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