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南部,禾寮港。
荷蘭人盤據在此已經有十幾年了,在此期間他們大興土地,修建了大量港口設施和防禦設施,比如說高大的港口燈塔。每到夜晚港口的燈塔就會燃起熊熊大火,彷彿一支火炬,照亮整個鹿耳門航道,在尚未開化的高山族、亞美族土著看來,這算得上是異常壯麗的奇觀了,因此每每看到燈塔上火光照亮外海,他們都會視爲神明顯靈,頂禮膜拜。而漢人對這座燈塔的情感更多的不是驚歎,而是咒罵,因爲這座燈塔是在他們的屍骨上修築起來的,爲了修建它,多少漢人勞工活活累死、餓死、被虐待至死!
託了楊夢龍的福,荷蘭人這幾年從大陸那邊得到了大量鋼鐵、水泥,搞起基建來越發的事半功倍。現在的禾寮港地面已經全部混凝土化,赤嵌城、臺灣城之間的水泥公路亦已修通,連接臺南與臺北之間的公路亦已經修了四分之一,在荷蘭人的皮鞭之下,來自日本、東南亞甚至非洲的奴隸沒日沒夜的幹活,砍伐荊棘,排開沼澤,修築攔河大壩,開墾出大片大片稻田和甘蔗種植園,這片蠻荒之地在他們的皮鞭之下首次呈現出強勁的發展勢頭,荷蘭東印度公司都激動不已,認爲自己碰到了一個千載難逢的發展契機。然而,就在這個要命的關頭,海峽對面一支強大得近乎恐怖的軍隊卻要打過來了,各項屯墾、基建計劃只能暫時叫停,大家厲兵秣馬,準備迎戰。因此,一連十幾天,禾寮港的燈塔都沒有再點燃,就是害怕大明軍隊利用燈塔指路,乘夜進入禾寮港襲擊赤嵌城……沒辦法啊,臺灣太大,東印度公司那點武裝力量撒到整個臺南地區就跟牛肉拉麪裡的牛肉數量差不多了,防不過來的。把守燈塔的幾名荷蘭士兵萬般無聊的呆在漆黑一團的燈塔裡,喃喃咒罵着該死的大明帝國。在他們看來這個帝國真是太可惡了,明明已經擁有如此遼闊的疆土,還是死死抓住每一塊能跟他們沾上一丁點關係的土地不放,哪怕是孤懸海外的海島也不放過!
你們把臺灣讓給我們會死啊?你們根本就沒有下力氣經營過這塊土地,那些農田,那些公路,那些水利設施,都是我們千辛萬奪弄出來的!現在我們對臺灣的經營已經頗具規模了,你們卻要打過來吃現成的,哪有那麼便宜的事情!
這些把守燈塔的士兵並不知道,就在他們抱怨的時候,兩艘小船藉着月光,小心翼翼地通過鹿耳門航道,朝燈塔撲來。鹿耳門航道曲折狹隘,而且除非是大潮,否則水很淺,大一點的船根本就無法通航,現在正在漲潮,那艘運載着三十多名士兵和大批軍火的運輸船倒是能勉強通航,但是沒有燈塔照亮強行通航也是非常危險的,想要順利通過這道鬼門關,必須拿下燈塔。 現在就有八名偵察兵划着小船朝燈塔摸了過去。
由於荷蘭守軍疏於戒備,這支小小的船隊神不知鬼不覺的穿越了鬼門關般的鹿耳門航道,順利接近海岸。不過他們沒有接近棧橋,而是把小船划向十幾米高的海邊懸崖,利用高聳的懸崖擋住荷蘭守軍哨兵的視線。船停穩之後,僰人士兵阿蘇把步槍交給身後的戰友,揹着一捆亞麻製成的繩索,嘴裡咬着一把短劍狀厚脊軍刺,抓住突出的岩石和巖縫飛快的往上爬。不得不說,僰人在攀巖方面的能力真的無人能及,十六米高的懸崖,看着就頭昏,他不到兩分鐘就爬了上去,把沒有開刃的刺刀釘入巖縫,把繩子的一頭系在刀柄上,另一頭綁上一聲石頭然後扔了下去。
下面的偵察兵一個接一個抓着繩子爬了上去,那膽量,那精湛的技術,讓划船送他們到這裡來的水手瞠目結舌,心裡暗叫:這幫傢伙都是壁虎精變的吧!?
高碳鋼鑄造的厚脊短劍狀軍刺確實是耐操,一名偵察兵的體重少說也有在六十五公斤以上,全部的體重都掛在它的身上,愣是屁事都沒有,別說變形,連刀柄都沒有裂。等所有人都爬上來之後,阿蘇收起繩索,拔出軍刺,和苗族偵察兵都拉烏一起摸向海邊一幢木屋,那是荷蘭守軍一個小哨所,據他們掌握的情報,那裡駐紮有兩名荷蘭士兵。
由於這個哨所主要警戒的方向是棧橋,而偵察小隊恰好又避開了他們的視線,因此直到阿蘇和都拉烏摸到他們身後,他們都渾然不覺。
所以,他們可以去死了。
兩名偵察兵同時發難。阿蘇摸上去從後面捂住一名荷蘭士兵的嘴巴,不等他反應過來,短劍狀軍刺便刺入他腹腔,刺穿了腎臟。這名倒黴的荷蘭士兵白眼一翻,吭都沒吭一聲就痛得昏迷了過去。接下來隨便怎麼弄他都可以了,就算把他扔那裡不管他也會死於失血過多,腎功能衰竭,根本就沒有醒過來的機會。另一名荷蘭士兵感覺到了異動,轉過身來正好看到夥伴被刺倒,駭然尖叫。然而尖叫聲被梗在了喉嚨裡————他剛剛張開嘴巴,一支長僅數寸的木羽小箭便射進了他的嘴巴,從後腦勺穿出,淬在箭鏃上的河魨毒素瞬間就要了他的命。
兩名偵察兵把屍體拖到黑暗處藏好,撲向下一個目標。而在此時,石天保已經帶着兩名偵察兵徒手爬上了足有六層樓那麼高的燈塔,悄然進入燈塔內部。把守燈塔的四名荷蘭士兵對此依然毫無察覺,在燭光之下打着撲克消磨時間。石天保也沒有驚動他們,只是悄悄拿出一小瓶高濃度*拔掉木塞,從門縫裡倒了進去,然後退到通風處。
臺南地區夏季相當炎熱,在高溫的作用下,極易揮發的*轉眼之間就變成了氣體,在不知不覺間瀰漫到整個房間。不到一分鐘,裡面就沒了聲音,偵察兵悄悄推開門,哦,那四位都昏迷過去了。一名偵察兵拔出匕首準備將他們全部解決,石天保擺手制止,低聲說:“別殺他們,留着他們還有用。”
那名偵察兵也就罷手了,爬上去引燃了巨大的燈具內的鯨脂。
鯨脂劇烈地燃燒,化作熊熊火光高高衝起,整個鹿耳門航道被照得亮如白晝。已經摸索着行駛到航道中段的運輸船立即全速前進,順利進入禾寮港,偵察兵立即弄熄了火,大家齊心協力飛快的將船上的武器彈藥一箱箱的卸下來。正好,在燈塔外還有一輛四輪馬車,省事了,大家將這些武器彈藥裝車運出禾寮港,搬進林子裡掩埋。這些武器得等他們聯繫上那些還有堅持抵抗的臺灣土著之後才能派上用場,現在帶着只能是累贅。
荷蘭人顯然還沒有領教過這種作戰模式,在這個幾乎決定了他們在臺灣的命運的夜晚,他們的反應極其遲鈍,雖然有好些守夜的荷蘭士兵看到了短暫地點亮的燈塔,卻沒有人想到要去向上頭報告。利益於此,偵察部隊順利地將所有武器彈藥通通運走,順便將那兩名被幹掉的荷蘭士兵的屍體扔上運輸船讓他們運走,然後用水把血跡清洗乾淨。搞定之後,他們再一次點亮了燈塔,藉着燈塔的照明,身輕如燕的運輸船揚帆駛出港口,悄無聲息的消失在黑暗之中。
等運輸船駛出鹿耳門航道之後,石天保下令弄炸燈塔的火,然後迅速離開禾寮港,鑽進了臺南地區那無處不在的密林之中。
那幾名被*迷昏了的荷蘭士兵還在呼呼大睡,絲毫沒有意識到有一撥人已經在他們眼皮底下殺了人,並且將幾百支步槍送進了臺灣,他們更不知道不止一名偵察兵用油綠的眼光盯着他們的腦袋,要不是石天保一再要求留活口,他們的腦袋早就變成某幾位視獵取敵人頭顱爲早高榮譽的偵察兵的戰利品了。直到第二天,他們才發現木屋那兩名哨兵失蹤了,挖地三尺都不見蹤影,這才驚慌起來。而恰好就在此時,上級過來質詢他們爲什麼違反命令,在昨晚兩次私自點燃燈塔,這幾個看守燈塔的倒黴蛋莫名其妙:“我們沒有動過燈塔啊!”
上級看着這幾個一臉迷糊的混蛋,殺人的心都有了:“沒有動過燈塔?沒有動過,它會自己亮起來啊?”
“我們確實沒有動過燈塔,一直在打牌,打着打着就睡着了……然後一覺醒過來,就發現木屋裡那兩名哨兵失蹤了……”
甭管怎麼審問,這四個糊塗蛋都是那句:他們沒有動過燈塔,他們什麼都沒幹,一直在打牌,打着打着就睡着了……他們的供詞讓禾寮港警備區司令部陷入了困惑之中,兩名哨兵的失蹤更讓荷蘭人既驚恐又困惑,他們懷疑是河洛新軍或者鄭氏集團的軍隊潛入了臺灣,殺死了那兩名哨兵,但是這一判斷馬上就被推翻了:如果敵軍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禾寮港,殺死哨兵,制服燈塔內部的守衛點亮燈塔,就不可能僅僅是殺死或者擄走兩名哨兵那麼簡單,如果他們真的有這樣的戰鬥力,要拿下整個禾寮港又有何難!然而,如果推翻了敵軍入侵的可能性,那麼哨兵失蹤和燈塔兩度被點亮的怪事又沒法解釋了,費解,實在是費解!
很快,禾寮港一帶流傳起鬧鬼的傳說來,按照這一說法,那兩名哨兵被水鬼抓去了。荷蘭人是不會相信這種鬼神之說的,但那有鼻子有眼的傳聞還是讓他們心裡發毛,每到夜晚則人人自危,驚恐不已。這正是石天保的目的,殺死那四名燈塔守衛可謂輕而易舉,但是並沒有多大的價值,相反讓他們活下來,擾亂荷蘭人的判斷,製造詭異、恐怖的氣氛反倒能更有力地打擊荷蘭人的士氣,讓他們恐懼不已,卻又摸不着頭腦。在荷蘭人滿頭霧水地瞎猜一氣的時候,他已經和他的三十八個兄弟進入了臺南茂密的山林之中,開始跟剽悍的高山族、泰雅族、雅美族等生活在臺灣山區的少數民族接觸,磨刀霍霍準備把臺灣鬧個翻天覆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