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七品綠色官服的陳越坐在一堆武將之中是如此顯眼,衆武將們也只是驚疑的打量着他,無人上前攀談,陳越也不理睬他們,只是自得其樂的坐着,不時捻起一塊點心填入嘴中。他媽的座位點心茶水,看情景分明是要擺宴席,哪裡是召開作戰會議的模樣!
“督師大人到!”一個聲音突兀的在廳外響起,衆武將紛紛起身恭立。
陳越也隨着大衆站起身來,往外看去,就見一個身穿一品官服頭戴烏紗的老者,正是當朝首輔督師周延儒,在幾個官員的簇擁下步入大堂,在正中間主座之後坐下。然後揮手示意了一下,衆將領紛紛坐了下來。
陳越遠遠看去,就見周延儒和身邊幾個人笑談了幾句,然後便有一個人走了出來,駢四儷六的大說一通,陳越上一世沒學過文言,這一世也沒怎麼讀過書,根本聽不懂他的話語,只是隱約知道,好像督師大人要收乾兒子。
隨着他的話語結束,絲竹之聲響起,便有一個身着鎧甲外罩錦袍的將領走了出來,跪倒在周延儒的面前,磕了幾個響頭之後,雙手捧起一盞茶水,高高的舉起。周延儒面帶微笑的接過了茶盞,喝了一口,認乾兒子的儀式宣告結束。
“嘖嘖,劉澤清總兵真是好福氣啊,剛來這沒幾天就被督師大人看上了。”陳越身邊一個好像是遊擊將軍的說道。
“你要是一鎮總兵也會被督師看上,這點有什麼好羨慕的。”另一個參將不屑道。
“別說話,聽聽督師大人說什麼?”一個副將呵斥道。
於是衆人便安靜了下來,仔細的聽着。陳越也屏住呼吸,往主位看去,隱隱約約聽到周延儒在說着什麼,只不過中氣不足聲音太小,坐在大門口距離太遠聽不很清,好像是誇讚劉澤清來着,然後告誡一番,什麼什麼的。
訓話結束,便有各大總兵帶頭,向督師大人進獻賀禮。
密雲總兵唐通、馬蘭峪總兵白廣恩、薊縣總兵白騰蛟、遵化總兵馬科、山西總兵周遇吉等各大總兵分別向周延儒敬獻賀禮,或者玉璧一對,或者珍珠一斗,或者紋銀千兩,俱是價值不費。
總兵之後,則是幾十員副將,衆將官分別上前,阿諛之語不絕於耳,回到座位則各是另一番言語。
“孃的,這個月第六次了,督師大人義子收了一大堆,俺老侯可要傾家蕩產了!”那個副將唉聲嘆氣道,其他人也都面帶苦澀。
陳越震驚的坐着,他沒想到竟然遇到這種情形,本來以爲是來參加軍事會議,沒想到竟然是周延儒認乾兒子的宴會,可問題是並沒有人告訴自己,而自己也沒準備禮物啊!
“陳大人,該您上前爲督師大人祝賀了。”督師府的一個幕僚走了過來,對陳越道,只不過臉上露出了絲絲的冷笑,好像一副看笑話的模樣。
陳越冷冷看了他一眼,起身走上前去。事到如今,他哪裡還不知道受到了暗算,分明是有人在針對自己,所以去軍營報信的督師府的人才沒有告訴自己今天是督師收義子,讓自己以爲是召開軍事會議。
如此看來,督師周延儒也脫不了干係,這分明是想讓自己出醜,怪不得這些天對自己不聞不問!
腦子迅速的思考着,陳越走到了主位之前,向周延儒抱拳道:“下官西山兵備道陳越,恭賀督師大人。督師大人收劉將軍這樣的悍將爲義子,如此內有大人坐鎮中樞,外有劉將軍這樣的悍將奔走效力,這真是大明之幸也!”
陳越的話看似恭順有禮,聽到周延儒耳中卻不亞於霹靂一般,令其臉色微變,因爲陳越話中的意思分明是諷刺他以首相之尊卻收取大將爲義子,內外結合有不臣之心。
“陳大人,不知你爲督師大人獻上的什麼賀禮?”周延儒還未說話,那個引領陳越過來的名叫秦鬆的幕僚先說話了。
“哦,看陳大人兩手空空,莫非是沒有準備賀禮嗎,這可是有些失禮啊!”秦鬆冷笑道。
“賀禮嗎,倒是真的沒有準備,真是對不起督師大人了。”陳越攤了攤手,道。臉上淡然自若,卻是沒有一點不好意思的情形。
周延儒神色早已平靜下來,官做到他這份上早已煉出了處變不驚的本事,他身邊的幾個文官則饒在有興致的看着陳越。大堂上安靜了下來,所有的武將都看向了陳越,這個大廳之中的異類。
“哦,沒有賀禮啊,督師大人今天的好日子,陳大人您卻沒有帶一點禮物,這可真有些說不過去。難道督師大人竟如此不放在你陳大人的眼中嗎?”秦鬆繼續說着,只不過話語越來越冷,話裡話外都是在挑撥着。
“陳大人沒有禮物沒關係,不過既然陳大人做到了按察司經歷,又是兵備道,想必也是飽讀詩書之人,”一個尖利的聲音突然響起,陳越扭頭看去,就見一個太監服飾的人在說話,監軍太監李國輔,陳越腦中閃出這個名字,來通州數月,雖然和其他人交往過少,可是對於通州主要人士的名字陳越還是知曉的。
“既然是文官,賀禮就不必限於俗物,陳大人可以當場畫畫一副,或作詩一首,以爲督師大人賀禮!”李國輔繼續道。
話語聽起來都是在爲陳越解圍打圓場,可聽到幾個文官耳朵裡,卻紛紛露出了會意的微笑。對陳越的生平衆人大都知曉,知道他一個軍戶出身,哪裡讀過一天的詩書?更不用說會畫畫寫詩了!
對這個混入文官隊伍裡的軍戶,在場的文官們都很是鄙視,也樂得看到他受辱,所以根本沒人說話。
畫畫作詩?陳越冷冷的看了李國輔一眼,果然沒有卵子的人最爲陰險啊!讓一個軍戶出身的人作詩,也就陰損的死太監能想出這個主意!
不過,我雖然沒讀過書,正經的的詩肯定不會做,就是剽竊抄襲後世的也想不出應景的的詩詞,可是隨意胡謅幾句還是可以的。後世張宗昌都能作詩,我陳越如何不能?
“既然這位公公提議,我就賦詩一首,以爲督師大人賀。”陳越淡淡說道。
堂上衆人頓時睜大了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陳越,沒想到他真的作詩,難道他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衆文官都面帶微笑的互相對視着,等着看接下來的笑話,這將是以後的很大談資啊!
“昔日曹子建七步成詩,陳大人不知道需要幾步啊?”秦鬆一臉的嘲諷道。
陳越也不理他,只是揹着雙手,在大堂上緩緩走着,嘴裡吟道:“堂堂華夏地,”
嗯?衆文官相識一眼,這句雖不出彩倒也中規中矩,看來這武夫肚裡倒是有些貨色,不過他是要做一首五言絕句嗎?。
“堂堂華夏地,
虜騎肆意馳;
滿堂宴飲者,
盡是螟蛉子!”
一首五言絕句在陳越口中吟出,前兩句還好,後兩句一出,令得滿堂中人臉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