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璟問得簡單直接,可是,方從哲回得卻不是非常灑脫了。
“這裡面的事情說來複雜,涉及到太多利益牽扯了,具體的,還是等國舅爺到了工部,自己去看吧!”方從哲說道,不過這話對於張璟而言,其實說了等於沒說。
“……”張璟一時語塞。
這老狐狸到底是不想說,還是不能說呢?
他說的事情複雜,涉及太多利益牽扯,是告訴自己動不了嗎?
想到方從哲既然早就知道火器改革積弊,可任首輔時,都沒能改變,恐怕這裡面真有什麼連方從哲這樣的政壇大佬,都忌憚的利益集團吧!
突然間,張璟心裡對那個神秘的利益集團,有了更多的好奇心。
只是,無論對方是誰,他張璟都要把火器改革之事做成,即使得罪更多人也在所不辭,畢竟不把火器搞起來,就很難震興大明的武備。
反正,他現在是國舅,他也不怕得罪人,只要不是謀反,就算那幫利益集團反撲,也弄不死他。
換句話說,大明武備不興,他張璟絕不罷休!
“不過,說到火器研發,老夫倒是知道一個人,他或許可以幫到國舅爺。”方從哲顯然不想在這方面上多說,話鋒一轉,轉移話題道。
“誰?”張璟問道。
心裡面,張璟也在好奇會是誰引起方從哲這前首輔的注意?
袁可立?徐光啓?還是孫元化?
前者應該不會,雖然他現在就很出名,但畢竟是東林黨人出身,方從哲不會這麼幫政敵纔是。
後兩者的話,也不像,畢竟按理來說,他們現在名聲也不太顯,不該這麼早就傳到大佬的耳朵裡纔是。
那會是誰呢?
“此人名爲畢懋康,字孟侯,號東郊,歙縣上路人,弱冠即工古文辭,善畫山水,宗王維富春筆意。其爲官時,能力不凡,又極擅兵器研發,在老夫看來,他可是國舅爺改革火器的不二助手。”方從哲並沒有和張璟藏着掖着,直接開口道。
“畢懋康?”張璟聞言先是一愣,這名字聽着耳熟。
不過,很快張璟就反應過來了,這不就是那明末的“二畢”之一嗎?他卻是把這兩個大才給忘了。
所謂“二畢”,乃是指畢懋康與族兄畢懋良,而畢懋良,字師皋,號見素,安徽歙縣上路人
二人都是正經科舉出身,早早成名,而且內政兵事都懂,並且成名以後,也都開辦書院,講學子弟,十分受人尊敬,名聲很大。
而張璟竟然忘了畢懋康,卻是有兩方面原因的。
其一是因爲他太在意建奴,印象裡都是後來參與遼事出名的人,對於畢懋康這個和遼事接觸不大的人,自然印象低,容易忘了。
其二,卻是因爲畢懋康在對火器研究上,貢獻太大,後來引起蟎清忌憚,所以刻意在淡化他,使得張璟對他印象不多。
畢懋康後來撰寫了《軍器圖說》,書裡羅列各種火器、毒弩,圖文並舉,敘說軍器之製造,使用與威力,完全就是一本軍事兵器的百科全書,只要識字的人得到,稍微學習,有人有火器,就完全可以短時間組建一支火器大軍。
衆所周知,後來蟎清奴役漢族,除了在思想上大興文字獄禁錮百姓思想,剩下的就是在漢族各種起義軍軍備擴充實力上的限制,而這種教授普通人掌控火器的書,自然也在蟎清限制之列。
甚至後來,蟎清還嚴格禁燬了《軍器圖說》,並且有意淡化畢懋康的名字,只是,隨着後來英國人屢屢在兵器上打敗蟎清,蟎清這才放開了《軍器圖說》。
“不知東郊先生,現在何處?”想了好一會兒,張璟問道。
既然知道畢懋康有這個能力,張璟覺得他就應該毫不猶豫的拿下,只是對方名聲大,也不知道張璟能不能壓制得住對方。
“如今其人在山東任職,國舅爺若是有火器研發不解之惑,大可以修書向他問解。我與孟侯相識日久,知道他的性格,最愛這些技巧之物,國舅爺有問,他必定會知無不答的。”方從哲回道。
“謝方相公舉薦,有東郊先生在,研發火器之事,又多了幾分把握。”張璟謝道。
“國舅爺客氣了,老夫也做過國子監的司業、祭酒,如此說來與國舅爺之間,倒也有些師生情誼,幫國舅爺論理也是應該的。”方從哲套着近乎笑道。
年輕時候,方從哲也和大明大多數首輔一樣,做過國子監的司業、祭酒。
而張璟知道,方從哲正是有那任職國子監司業、祭酒的履歷,在這期間,結下了大量的政治人脈,纔能有後來入閣的政治基礎。
不過,方從哲現在故意提出來,還和他論近乎,談什麼師生關係,如此討好,必然有鬼,張璟心裡這麼想着。
果然,方從哲下一句話,卻是說出了他的心思。
“不知國舅爺去工部任職,可有合適人手,爲國舅爺驅使?去了工部,很多事情,用自己人會更方便些。”方從哲問道。
“人手?”張璟搖頭道:“我任職日短,手下並沒有什麼合適的人。”
不過,很快,張璟反應到了什麼一樣,笑着反問道:“莫非方相公要給我送人嗎?”
方從哲笑着點頭應道:“確實如此,我這裡尚有些你的國子監年長前輩師兄,能力不俗,皆可爲良吏之選,只是如今都賦閒在家,卻是非常適合國舅爺所需。”
“這樣啊!”張璟點了點頭,沉思片刻,而後才道:“那就請方相公出面,聯絡他們,令他們去我府上,讓我看看他們如何,再做決定!”
“好!過幾日,我便讓他們一起去國舅爺府上。”
……
涼風習習,張璟答應了方從哲要求後,老狐狸顯然是把該辦的事情都辦了,也不再談論了。
張璟見此,便告辭離開,方從哲也沒攔着。
望着張璟離去的背影,方從哲臉色驀然一變,思考着往張璟身邊塞人的得失。
現在朝野已經被東林那幫人控制了,他想暗地裡有什麼動作很難了,這意味着他復出機會不大。
不過,就是如此,他方從哲也不會讓東林那幫人安穩坐着的,既然張璟能讓你們吃虧,那我寧願什麼也得不到,也要讓你們東林吃癟。
若是能因此,扳倒東林黨,他方從哲說不得因禍得福,如那葉相公一樣,二次出任內閣首輔。
回想着今日和張璟談論的事情,方從哲自覺並無問題,他的局已經設好,剩下就看這位國舅爺的能力了,只要他浙黨的人還能又不少留在朝堂,等到時機一至,他不愁沒機會再次回到朝堂。
唯一所慮者,便是那熊廷弼會不會如他所願,與姚宗文他們放下恩怨了。
對此,方從哲雖然把握很大,但也不敢做保證,他只能賭,賭熊廷弼和他一樣不願失去官職,失去權利。
想來,那熊蠻子也該明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若是爭着,拖得時間長,引得他起復拖延,導致夜長夢多,那可就不美了!
方從哲心裡,如此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