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旗軍”戰士當然不可能人人用毛筆寫字,黃漢也從來沒想過培養書法家。
眼睜睜漢人最後一個江山社稷到了國破家亡的時候,書法家有個鳥用。
黃漢是實用主義者,只要求麾下能寫字,寫出來的東西別人能夠看明白就行。
以前在九里臺村家丁們就是使用木匠加工的鉛筆寫字,來到遵化,黃漢又讓城裡的木匠做了八千支鉛筆。
製作鉛筆一點點都不復雜,這裡有鉛、有用來製作弓箭的魚膠、有木頭還有許多木匠,黃漢要做這一點點私活當然一句話就能夠搞定。
建奴騎兵有一萬多在遵化城外遊弋,“紅旗軍”戰士不可能出城鏖戰,黃漢利用這個時間每天給戰士們上課,跟大家探討這些天的得失,目的只有一個培養軍官。
爲什麼野蠻人的隊伍裡不識字的名將層出不窮?
那是因爲這些人從小就打仗,他們運氣好每一戰都活下來了,他們無論是經歷了失敗還是打贏了對手都會積累了許多經驗,久而久之一部分有天賦的文盲就往名將蛻變。
而明軍跟建奴交戰之時大部分都是被敵人打了殲滅戰,逃出生天的老兵少了,他們積累的經驗也就隨風而去。
運氣好的新兵蛋子好不容易熬成老兵,保不準又會死於哪一次建奴的殲滅戰,因此導致明軍中的名將死一個少一個後繼無人。
“紅旗軍”不斷打仗,每一次的傷亡都可控,傷兵都得到良好的救治,存活率極高。
因此諸多戰士積累了許多臨戰經驗,黃漢再給他們講戰例、講兵法、教授他們算術和作文,假以時日“紅旗軍”裡一定將星璀璨。
多出成百上千跟建奴不共戴天又被民族主義教育薰陶的百戰老兵爲將,即便黃漢時運不濟戰死在哪一次戰役裡,這些將軍的種子也會生根發芽最後根深葉茂。
大明多了這許多將領總要比歷史上好許多,說不定能夠阻擋野蠻人入關來禍害漢文明二百餘年。
明軍虛晃一槍就逗出了後金軍伏兵一兩萬,避免了中敵軍奸計導致城破人亡的慘劇發生,經過這一次的事例,遵化諸將對黃漢敬若神明。
劉之綸當然更加高看黃漢和“紅旗軍”,他喜歡學習,總是想着自己也能夠訓練出如“紅旗軍”那樣如臂使指的隊伍,因此他隔三差五來“紅旗軍”駐地探查,目的只有一個——取經。
劉之綸這個遵化最高官“紅旗軍”人人認識,由於他經常來南門因此黃漢也不行那些虛禮,劉之綸可以在“紅旗軍”營地自由地看他想看到的一切。
這一天,劉之綸見到黃漢居然在南門翁城裡支起一塊黑色的木板,用一根石灰做的細棍子在上面寫寫畫畫,五六百“紅旗軍”戰士盤腿坐在地上,手裡還拿着一根小木棍在小本子上比劃。
翁城裡只有黃漢的聲音清晰可辨,聽課的戰士們都是全神貫注,等到黃漢開始講故事之時纔會不斷爆發出笑聲。
劉之綸輕輕的走到一個“紅旗軍”戰士面前,他要過戰士手中的本子一看大吃一驚,問道:“這許多字都是你寫的?你認得這些字嗎?懂得這些字的意思嗎?”
那個戰士驕傲道:“回大人,小的已經認識二百四十六個字,會默寫、懂字的含義,小的還會組詞造句。”
劉之綸更加吃驚了,如此看來“紅旗軍”中豈不是已經不存在目不識丁之人?
他拿起戰士的鉛筆嘗試着在本子上寫下了三五個字後,含笑點了點頭。他乃是寒窗苦讀十數載的貧困士子,如何不知道讀書寫字很費錢,現如今用這個木棍子寫字會節約多少紙張多少筆墨錢?
讀書變得更加便宜了,豈不是讓許多寒門學子減輕了負擔,大明多了許多讀書人自然有利於教化。
劉之綸問那個兵丁道:“你們平時就是用這個小木棍寫字嗎?”
“回大人,這不是小木棍,這是鉛筆,裡面有一根細細的鉛棍,用鉛筆寫字比用毛筆方便多了,只要從懷裡掏出來就可以寫,還不會弄得滿手烏黑。”
“鉛筆,不錯不錯,真的不錯,此物問世乃是寒門學子的福音。”
此時黃漢早就看見了劉之綸,他沒有急着中斷課程,而是遙遙向劉之綸拱了拱手算是見禮,繼續講今天最後的教學內容乘法口訣。
劉之綸根本不以爲意,他饒有興致的站在一旁聽課,發現這個翁城用來做大課堂傳音效果太好。
他雖然站在幾百人身後,黃漢的聲音還是清清楚楚送入耳中,“三七二十一、四七二十八……”
黃漢居然在教一羣大頭兵乘法口訣,這些兵丁們也一個個聽得津津有味,跟在黃漢後面讀得朗朗上口。
要不是看見了眼前之人,會讓人覺得是來到了某個書院或者私塾,可是哪個私塾會有這麼大的教學場面?
黃漢講完今天的內容佈置了作業宣佈下課,宋鵬飛大叫道:“全體起立。”
幾百人齊刷刷站起身向黃漢鞠躬齊聲道:“恭送師傅。”
劉之綸再次震驚了,幾百人不僅僅是黃漢的麾下、家丁,還是他的弟子,師徒關係在這個年代意味着什麼,劉之綸當然深有體會。
他暗自思量:怪不得“紅旗軍”能夠如臂使指。這個教大頭兵識字的辦法好,不僅僅培養了人才,還增強了忠誠度和凝聚力,我也可以效仿。
劉之綸迎上黃漢笑着恭維道:“黃將軍如此帶兵真的好新鮮,假以時日‘紅旗軍’定然是大明首屈一指的文明之師。”
黃漢謙遜道:“劉大人過獎了,卑職班門弄斧爾。所教的不過是小道,登不得大雅之堂。”
劉之綸笑了笑未置可否,他是靠熟讀四書五經搏取的功名,如何不知黃漢教學的內容根本於科舉無緣,當然不是正道。
他談起正題道:“黃將軍,城外建奴又退了,而且幾乎看不到運輸物資的韃子,本官以爲這一次他們恐怕是真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