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朱道臨與楚梅一同回父母家吃飯之後,兩人的關係悄然變化,每天清早,楚梅都會不聲不響地爲朱道臨做好早餐,臨上班的時候會問朱道臨晚上回不回來吃飯,令朱道臨頗爲不適的同時也非常感動。
最令朱道臨稱心的是,在一週時間的相處中,楚梅從不問早出晚歸的朱道臨去了哪裡,去幹什麼?朱道臨晚上思考問題或上網查詢的時候,楚梅會在恰當的時候泡上一杯茶送到朱道臨手邊,陪朱道臨說些公司的事情,偶爾會提醒朱道臨上網完畢記得關機以防輻射,要是餓了樓下冰箱裡有東西,說完她就返回自己屋裡。
彼此間的關係淡然而溫馨,如同春雨潤物般悄然無聲,就在朱道臨鄭重考慮是否和楚梅好好談談的時候,宋少君的電話突然而至,朱道臨接完電話,發現自己的心緒有點亂了。
週一上午十點,朱道臨準時來到曾經呆過兩年的集團公司,在昔日工友熱情的招呼下乘電梯上到二十五樓。
年逾三十、豐滿嫵媚的女助理一見朱道臨立刻迎上,親切地告訴朱道臨宋總還沒開完會,拉着朱道臨的胳膊進入宋少君的辦公室,挑選那盒市面上難得一見的龍井爲朱道臨泡上杯熱茶。
“謝謝任姐,不用這麼客氣。”
儘管彼此間非常熟悉,朱道臨還是站起來致謝。
任姐佯裝生氣地瞪了朱道臨一眼,坐到側邊沙發上關切詢問朱道過得怎樣?聽朱道臨說和朋友開了家印刷公司剛剛有點起色,任姐頗爲讚賞地說道:
“當初你還在公司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不是隨大流的人,儘管你話不多,平時也不願參與同事間的活動,但大家對你印象不錯,認爲你比公司各部門的同齡人成熟穩重,人事部和公關部的姑娘也喜歡你,說你夠帥夠酷,讓人有安全感,和你做朋友感覺一定不錯,哈哈!要不是你離開了,恐怕不少姑娘願意倒貼追你呢。”
朱道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客氣幾句換個話題:“前幾天我去了趟常州,回來路過幕府山新區,看到公司開發的高檔小區似乎還是老樣子,施工方沒見幾個人,是不是轉給哪家公司了?”
任姐想了想去把門關上,回來悄悄告訴朱道臨:“今天的會議到現在還沒結束,就是因爲這件讓人頭疼的事情……”
“唉,宋總被合作方擺了一道,臨時借出的三個億流動資金收不回來,現在整個公司都被拖累了,物業分公司和儲運分公司上月的工資獎金都還沒轉過去,兩位管着近千員工的分公司經理急得夠嗆,正好又快到年底了,不但難以從銀行貸款,還得在年底之前歸還銀行到期貸款,宋總也難啊!”
朱道臨驚愕不已:“誰這麼大膽子,竟敢擺宋總一道?”
“那人你見過,就是在滬市呼風喚雨飛揚跋扈的陸濤。”
任姐看到朱道臨臉上不可置信的神色,略微猶豫下意識地四處看了看,靠近朱道臨一陣低語:
“聽我說完你千萬不能傳出去,更不能讓宋總知道!上個週末,宋總接到陸氏家族旗下拍賣行的邀請函,帶着我和接替你的司機小雨開車去了滬市,到了那兒已是晚上八點。住進酒店預定的套房略作洗漱,陸公子的電話就打來了,宋總帶着我和小雨下到二樓大廳出席拍賣前的招待晚宴,與來自京城和粵港的一些朋友聊了不少時間,也喝了不少酒,陸公子一直殷勤地陪伴左右。”
“晚上十點晚宴差不多結束的時候,陸公子和他那個損友陳保康不知用了什麼辦法,竟然說動了宋總去酒店邊上的酒吧跳舞,我腰疼沒跟着去,直接回房間休息了。一個小時後我剛要睡着,就聽到宋總和小雨開門進來,聲音極爲反常。”
“我連忙爬起來跑出去看怎麼回事,發現宋總臉上全是淚,左臉腫得老高,還有個掌印,左胳膊吊着根布帶,裙子下襬也撕破了,我嚇得全身發抖,最後還是小雨鎮定,對我說宋總胳膊脫臼剛接上,讓我到宋總房裡的浴室放熱水,宋總在小雨服侍下洗了個熱水澡,才流着淚睡下了。”
“第二天上午,宋總沒有出席拍賣會,悄悄和小雨乘飛機返回京城,我一個人回來的,到現在心裡仍然不是滋味,要是你沒離開,一直在宋總身邊保護她,我想絕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朱道臨聽完震驚不已,沒想到從小和宋少君一起長大兩家又是世交的陸濤,竟是如此的卑劣,一直以來,朱道臨都以爲陸濤是在追求宋少君,覺得兩人的關係很是不錯的,否則不會經常往來,還在商業上合作不斷。
“記得啊!你知道就行了,千萬別說出去,等會宋總進來你千萬別露餡。”任姐再次叮囑道。
朱道臨點點頭低聲問道:“恐怕陸濤緊接着就擺了宋總一道吧?”
任姐狠狠地回答:“可不是嗎?那個陸濤給我的印象一直不錯,覺得他文質彬彬溫和大氣,沒想到竟然是個無恥的禽獸!”
朱道臨想了想接着詢問:“據我所知,宋總的家族並不遜色於陸氏家族,在政商兩方面都有不少傑出人物,宋總只需暫時和家裡調劑一下,公司不就輕鬆多了嗎?”
任姐邊搖頭邊嘆氣:“你又不是不瞭解宋總的性格,什麼時候你見她服輸過?我猜她絕不會向家裡伸手求援的,當初她回來接手公司的時候,整個公司賬面總資產只有一點八個億,這一點八個億還是我們所在的這棟辦公的價值呢,整個公司不但沒盈利還負債數千萬,最後宋總挺過來了,還把公司做大到今天這個總資產達十個億的規模。”
“所以啊,儘管目前遇到困難,公司上下都相信宋總能領着大家渡過難關,今天召開的會議,就是研究如何羣策羣力走出困境,唉,不說了,時間差不多了我出去看看。”
約五分鐘後,宋少君結束會議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沉思中的朱道臨連忙站起致意。
“等久了吧?把茶杯也拿過來,跟我說說這大半個月你都到哪雲遊了。”身穿一身藏青色職業裝的宋少君快步走向寬大的辦公桌,放下手中文件坐在高靠椅上:“過來坐吧,傻乎乎看着我幹什麼?”
朱道臨嘿嘿一笑,坐下後開起了玩笑:“大半個月不見,你一點兒沒變,還是那麼漂亮。”
正在喝水的宋少君差點嗆着,放下杯子嗔怒道:“出去幾天出息了,以前怎麼不知道你還有這等油腔滑調的天賦?”
“嘿嘿!活到老學到老,你總不會希望我不進步吧……好好!別扔過來,當我沒說。”朱道臨可不想看到假裝生氣的宋少君失手。
宋少君氣鼓鼓的放下杯子,嬌嗔的樣子如同鄰家女孩,哪像個掌管上千人企業的老總。
朱道臨輕咳一聲,把話帶入正題:“昨天電話裡和你談到的兩件唐三彩和四幅字畫我帶來了……”
“在哪兒?還不快點快拿給老姐欣賞欣賞。”宋少君精神大振。
“在停車場的車裡,等你下班再看吧,給!特意爲你挑的小禮物,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別嫌棄啊!”
朱道臨從西裝口袋裡拿出那塊雙鳳造型的漢玉。
漢玉尚未放到宋少君面前,就被驚喜不已的宋少君一把搶了過去,她雙手環持高高舉起,對着明亮的窗口細細查看,數分鐘後突然轉過身來拉開抽屜,取出一塊紅色絨布和極爲專業的圓筒式放大鏡,把光澤柔亮造型古樸的雙鳳漢玉小心放在絨布上,熟練地轉動放大鏡專注觀察。
良久,宋少君緩緩擡起頭,非常嚴肅地看着朱道臨的眼睛:“告訴我,哪兒來的?”
“西川,道教聖地鶴鳴山,放心,是我花錢買回來的,不是盜墓挖出來的。”朱道臨已經修煉到說謊時臉不變色心不跳的境界。
“多少錢買的?”半信半疑的宋少君死追不放。
朱道臨只能繼續撒謊:“二十萬現金外加一塊老式懷錶。”
宋少君終於放心地贊起來:“值了!二十萬換回二百萬,超值啊!不過,如此貴重的禮物我不能收下,謝謝你道臨,我記住你這份情了,拿回去吧。”
朱道臨沒有接過來:“還沒說完呢,二十萬現金加一塊老式懷錶不止換回這塊玉,還有放在車上的四幅字畫、兩件唐三彩以及和這塊玉差不多的另外四塊古玉,不過除了送你這塊之外,其他那些都沒鑑定,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宋少君睜大了眼睛:“我的天哪!怎麼不讓我遇到這樣的好事?”
朱道臨慢慢斂去笑容,誠懇地說出心裡話:“你不但讓我這個默默無聞的窮草根一夜之間變成億萬富翁,還給了我誠摯的幫助和真摯的友情,我一直心存感激,衷心希望能成爲你的朋友,收下吧。”
宋少君感動了,凝視朱道臨明亮深幽的眼睛好一會,終於重重點了點頭:“謝謝你道臨,這份厚禮我收下了。”
“本來就該收下嘛,哈哈!差不多午飯時間了,不如一起去吃餐飯,完了再請你幫我鑑定車上那些東西的真僞,好嗎?”朱道臨順勢提出建議。
心情愉快的宋少君欣然答應:“聽你的,坐這兒等我一會,我進去換件衣服咱們就出去。”
宋少君這回速度很快,沒讓朱道臨久等就換上一身淡麥色的冬裙,外面罩上一件素雅時尚的呢子短大衣,提着裝上幾件鑑別古玩字畫的小工具的坤包,興致勃勃地與朱道臨走向電梯。
大衆越野車駛出地下停車場,很快加入到車流中,連續遇到兩次紅燈的朱道臨忽然心生警兆,悄悄通過車內車外的後視鏡觀察後方,很快發現除了駕駛保時捷卡宴跟在後面的女保鏢小雨之外,還有一輛棗紅色的寶馬X7隔着一個車道,若隱若現地跟在小雨車子的後面。
朱道臨不敢確定自己的感覺對不對,也不想讓宋少君擔憂,綠燈後繼續前行,十來分鐘順利到達城南的海鮮店水上人家,在知客的引領下和宋少君一起進入餐廳大門。
藉着幫宋少君提包袱的半轉身之機,朱道臨再次看到那輛車牌號碼非常好記的寶馬X7正駛入停車場。
宋少君聽完知客的介紹,決定去二樓大廳雅座,那裡視野開闊較爲安靜,朱道臨自然沒有異議,兩人很快坐在二樓臨窗位置開始點菜。
宋少君點完最後一個蝦茸豆腐,朱道臨就看到陸濤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電梯口,陸濤身後高大精悍的保鏢也看到了宋少君和朱道臨,很快低下頭在陸濤側後一陣低語。
朱道臨明顯感覺到對方身上散發出的濃濃敵意和危險氣息,略作考慮低聲對宋少君說去洗洗手就回來。
正在信步走來的陸濤看到朱道臨離座前往廁所方向,立即停下腳步對自己的保鏢低語幾句,保鏢望向朱道臨的背影蔑視地一笑,點點頭不緊不慢地朝廁所走去。
寬闊豪華的男廁裡只有一個剛完事的客人在洗手,朱道臨信步走到裡側洗手池前,轉動開關開始洗手,一身黑西裝的高大保鏢很快到來,看都不看與他交錯而過走出門口的客人,肆無忌憚地大步走到埋頭洗手的朱道臨側後,揮起拳頭照着朱道臨的脖子猛然一擊。
不可置信的事情發生了,黑衣保鏢的拳頭尚未擊打在朱道臨脖子上,他整個人已經被朱道臨後發先至的一記重拳打得騰空而起,高大的身軀在空中飛行三米“轟”的一聲撞碎一扇廁所門,緊接着發出一片噼裡啪啦的陶瓷破碎聲和所料碎片落地聲。
朱道臨沒想到自己的一拳竟有如此威力,略微呆滯過後,他幾步走到一塌糊塗的廁所門前,蹲下查看口吐鮮血暈過去的黑衣保鏢,又伸手摸摸保鏢的頸動脈,立即放心地站起來,抖了抖衣衫,再次洗個手,纔不緊不慢走出廁所。
陸濤已經坐在朱道臨原來的位置上,正在低聲下氣地向面如寒霜的宋少君解釋,猛然發現本該斷手斷腳的朱道臨出現在自己面前,竟嚇得跳了起來:“你怎麼在這兒?”
朱道臨對失態的陸濤歉意一笑:“陸總好!剛去洗了個手,時間長了點,沒看到陸總駕到還請原諒,如果陸總有興趣,不如搬張凳子過來一起用餐如何?”
陸濤果然不愧爲資歷深厚見多識廣的紈絝高手,很快恢復過來並自嘲地笑了笑:“哈哈!謝謝你的盛情,會有機會的……少君,既然你有客人,那就等我從京城回來再看望你吧,保重!”
宋少君疑惑地看着安然坐下神色如常的朱道臨,又扭頭望一眼正在樓梯口和大堂經理說話的陸濤,想來想去弄不清怎麼回事。
不知何時坐在宋少君身後不遠處的保鏢小雨也很疑惑,可看到被一羣服務生擡出廁所跑向電梯的黑衣保鏢立刻明白過來,欽佩之下悄悄向注意到自己的朱道臨豎起個大拇指。
矇在鼓裡的宋少君望向傳來喧鬧聲的電梯口,以爲是某個客人心臟病復發被緊急送去醫院,禁不住滿臉同情地嘆了口氣:“心臟不好就不應該吃太多海鮮,海鮮蛋白高,膽固醇也高,對心血管患者沒有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