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風暴 八八、此人必除 全本 吧
“密之哥哥,此時不可魯莽!”
方以智一手綽弓一手握劍,神色激奮,不過方孔炤擋在他的身前,而在他身後,束腰縛袖握着短匕的方子儀也開口勸道。
“難道就在此坐視賊人禍害桐城?”
“你一人出去,能殺幾名賊人?”方孔炤冷哼了一聲,對他如此衝動甚爲不滿:“留得有用之身!”
“伯父所言極是。”方子儀臉色略微有些白,但大體還是平靜:“此時出去,不過是白白送死!”
旁邊的小子檸倒是一點不緊張,她眨着眼睛,悠然自得地道:“密之哥哥,你就等一會兒吧,過會兒姐……小先生哥哥便會來了。”
她原本要叫姐夫的,可看到方孔炤在,便改了口。方以智愣了一下,想起從年前開始俞國振的警告,心中稍定。
雖然他們全家因爲俞國振的警告搬入城中被困,可是至少到現在還是安穩的,外頭謠言四起,據說城外不少莊子已經被亂賊攻破劫掠一空了。
“跟我回書房,莫讓子儀子檸都擔心你,如今你也是爲人父者,做起事來還是這般莽撞!”方孔炤喝道。
方以智臉色微紅,被當着幼妹的面教訓,這讓他確實有些羞愧。
方子儀牽着子檸正要回自己的閨房,方孔炤卻道:“子儀也來。”
這句話讓諸人都是愕然,方子儀看了一下子檸:“伯父,子檸呢?”
“你帶在身邊吧。”
到了書房,方孔炤看着方以智,微微嘆了口氣。
這一口氣中的失望。讓方以智面紅耳赤:“老大人。家中有百餘名僕僮,若是由兒子帶着他們,還是,還是……”
“愚蠢!我不放心的,就是他們!”方孔炤目光突然變得冷厲起來,方子儀驚訝地看着這位一向雖然嚴正卻和靄的族伯,覺得他似乎變成了一個陌生人。
“老大人是擔心……”
“亂賊首領中,張儒原本是張家的僮僕。結果成了亂賊頭目,而且勾連亂賊殺了主家,甚至一把火燒了張家。”方孔炤沉痛地道:“安知我們方家家丁之中,會不會出另一個張儒!”
“這……”方以智臉色慘白。
“他們能守着咱家宅邸那就不錯了。”方孔炤轉向方子儀,聲音溫和地道:“子儀,若是有什麼事,跟着密之,自東南角遁出……”
“姑姑呢?嫂嫂呢?”方子儀一聽急了。
“她們是小腳,你是大腳。”方孔炤說到這,微微一喟:“濟民目光長遠。遠勝過密之。”
他現在想到俞國振堅決反對給子檸裹小腳之事,只能說,俞國振當時是有遠見的,他口中說遠勝過方以智。實際上覺得,就是自己,只怕也比不上。
就在這時,外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方以智霍然站起搶身到了門前,方子儀則握緊了短匕。
“慌什麼。是方遠志。”
如方孔炤所言,進來的是他家的僕人方遠志,此人對方家忠心耿耿,方孔炤將他派出去打探消息。
“回稟大老爺,城裡如今亂成一團,賊人裹挾亂民,挨家挨戶搶掠縱火。賊人奸詐,他們自己不動手,只令各方進城的亂民搶掠,所得金銀賊人收去,而器物則由亂民自己分發。如今葉家、吳家、還有應乾老爺家,都已經被搶掠一空!”
葉家即葉燦,吳家即吳應琦,他們與方家一樣,都是官宦之家,而方應乾更是方家的本家。他們被搶掠,讓方家上下都不禁生出兔死狐悲之意,唯有方孔炤,卻開口問道:“何相國在城中的產業是否遭侵擾?”
“這倒未曾聽說。”
方孔炤鬆了口氣,輕輕撫額:“吾家暫時無憂矣。”
“老大人……此言何意?”
“葉家、吳家、張家、應乾家中,向來縱奴行兇,多有欺凌鄉里之舉,故此遭人報復。何相國和我們家素有清名,與人爲善,便是有少許人嫉恨,也會有受過我們恩惠者維護。我看那賊人心志不小,行事有度,他們既不動何相國家產業,便不會動我們了。”
“不過,賊人雖然暫時不動我們,此後必有後手……賊人僞稱代皇執法,其後手要麼就是讓我們這些地方鄉宦出面爲之尋求招安之途,要麼就是迫使我們出任僞官,若是前者,壞事能成好事,若是後者……”
說到這,方孔炤微微嘆息,看着方以智:“密之,你喜好兵事,上回大姑給你信中要你專心讀書,現在知道什麼是紙上談兵了吧?”
方以智苦笑,因爲父親提到什麼是紙上談兵時,他第一個印象竟然是俞國振曾經給他說過的對長平之戰的分析。
他心中都忍不住生出一絲嫉妒,濟民賢弟比他可是要小老大一截,今年也只是十七歲,而他卻已經二十四了,爲何他眼光、勇氣和決斷上,都遠遠勝過自己?
“孩兒知道了。”他慚愧地道。
“那麼,你且靜下心來,分析這夥亂賊行事,然後再說說你的看法。”
方以智深吸了口去,在心中默默唸了幾遍易經中“艮爲山”卦辭,閉住眼,過了一會兒,他才道:“賊人當中,果然如老先生所言,有狡黠多智者!”
“何以見得?”
“其一,賊人擇大年夜發動,時機掌握得極好,縣官封印不理事,差役民壯各自歸家守歲,故此城中守備空虛,民間輾轉送節禮者多,可以掩蓋人員往來和消息傳遞。”
“其二,賊人乘夜於城外放火,再由先入城的奸細開門。雖經老大人提議,桐城城牆有所修葺,可這樣一來,城牆之堅對賊人就毫無用處。反倒成了限制城中百姓逃離的樊牢。滿城良民,盡成人質。”
“其三,賊人事先廣發傳單散佈流言,致使四方騷動,百姓惶恐不安,在賊人起事之後,皆以爲是‘八大王’、‘革裡眼’、‘掃地王’等巨寇來襲,民壯鄉丁不敢來援。”
“其四。賊人攻破大戶人家,只取其金銀,卻以器物分發被裹脅誘來的百姓,這分明就是收攬民心誘良爲賊,這消息一傳出,四方無賴遊手,必然雀躍來投,賊勢將大盛!”
說到這,方以智臉上驚容越來越大:“不意賊人當中,竟然也有這等人物!”
方孔炤頷首讚許。又問道:“還有其餘否?”
“孩兒……想不到其餘了。”
“除了你說的賊人四點奸滑之處外,尚有兩點。賊人爲何選桐城發作,你可曾想過?桐城接近河南,離流賊較近。又靠近南京,在此舉事,必然天下震動,偏偏整個安慶府幾無官兵,最近的安池道兵微將寡,輕易之間。不敢來援。這是一式妙手,若給賊人成了勢,中原亂局便不可收拾,而朝廷仰賴的東南財賦也可能盡入賊手!此爲其一。”
“桐城四通八達,向西可入湖廣,向南可至江西,長江之便利。英、霍之險阻,盡爲賊人所用。而且南直隸一帶,士紳與百姓多有仇怨,四處鄉野,聞賊人殺掠素有惡名的豪族大家,必紛起響應。若是給賊人一個月時間,其數量必然大增,甚至可能十倍如今!此爲其二。”
聽了父親的分析,方以智只覺得眼前霍然開朗,但同時心中也更爲憂慮,賊人如此狡猾黠智,那麼如何才能平亂?
再仔細一想,俞國振曾經和他提過軍略之術,他便發覺,自己所說的四點,都是賊人此時在桐城起事的戰術優勢,而父親所說的二點,則是戰略優勢。
“我不如濟民啊!”想到這,他忍不住嘆道。
“哦?”方孔炤不免有些訝然,分明是自己爲他拾遺補缺,可他卻爲何想到的是俞國振?
方以智便將俞國振的戰略戰術劃分說與方孔炤聽了,方孔炤聽聞默然,然後看了看在一旁默不作聲的方子儀,露出欣慰而又惋惜的笑容。
“子儀,有婿如此,我總算不愧對於你父母託孤之意了。”
方子儀面色微微紅了一下,心中也是歡喜,旁邊的小子檸眼珠咕碌直轉,自己的親姐夫,果然就是厲害,連伯父都讚不絕口呢!
“若你是賊首,下一步當如何處置?”方孔炤又問道。
“下一步……下一步……”方以智事後分析尚可,可是若讓他在事前做出謀劃,他就覺得有些爲難了。看過的兵書戰策,這個時候全然不知道飛到了哪裡,就算是想到三十六計,卻也不知道該如何施計。
“下一步當如何?”就在此時,桐城縣衙之內,被方家父子稱爲亂賊頭目的汪國華、黃文鼎、張儒三人圍坐在一起。
三人身邊,都是妖嬈嬌美的婦人,只是這幾位婦人的面色驚惶,她們是城中被破的大戶和縣官的家人,到了如今,便脫不了被淫辱的命運。
“守好城池,派出一支人馬四處攻打豪家田莊,將其糧草運入城中。”張儒道。
“如太祖皇帝故伎,廣積糧,緩稱王。只是今日一個白天,來投的百姓就有近千,消息傳出之後,明日來人會更多。”頓了頓之後,張儒又道。
“官兵來了如何應付?”汪國華又問。
“官兵?哪來的官兵,安池道的官兵少不得先派探子進城來探我們的虛實,到時捉住留着,讓他不知深淺。”張儒嘎嘎大笑起來:“縣官都殺了,還怕什麼官兵?”
“官兵確實不足爲慮,等他們到時,我們大勢已成,進可攻退可守。周圍左近百五十里內,唯一值得我們擔心的只有一人……無爲幼虎俞國振!”唯有黃文鼎仍然保持冷靜,他鷹目微揚:“此人必須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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