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軍陣地中,洪承疇放下千里鏡,對楊國柱與李輔明道:“二位將軍,開始攻山吧!”
二位大將,都是抱拳高聲喝應:“末將領命!”
看楊國柱拔馬要走,王鬥叫住他,鄭重說道:“楊帥,一切小心!”
楊國柱重重點了點頭,與李輔明一起,策馬奔回自己的宣府軍陣,
他傳令道:“列疏隊,每隊間相距一丈八尺!”
喇叭聲音響起,楊國柱的攻山軍隊,慢慢向前後兩邊升展,使軍陣中,每兵每隊之間的空隙更爲稀疏。
看李輔明那邊,同樣如此。
楊國柱深吸一口氣,喝令道:“鳴號前行!”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楊國柱中軍部的號角鳴響,潮水般的人馬,緩緩從明軍大陣中涌出,李輔明的麾下,一樣鳴號出行。他們一左一右,分別攻擊黃土嶺不同位置。楊國柱的軍隊,主攻就是娘娘廟樓臺地段那些清軍。
看他們涌出軍陣,所有待在原地的明軍將士都是看着他們,忽然明軍中爆出一陣潮水般的呼叫:“兄弟,加油啊!”
“兄弟,給那些韃子一點顏色看看!”
“宣鎮和山西鎮的兄弟,多殺些韃子!”
靖邊軍右營後部乙總丁隊一甲,趙榮晟大吼道:“宣鎮的兄弟加油,讓韃子們好看!”
一片震天的呼叫中,兩鎮大軍,雄赳赳氣昂昂的從大陣中出來,他們高昂着頭,邁着堅定的腳步,往清軍陣地逼去。
隨在二鎮中軍位置的。還有大量的攻山器械。以及四個車營。他們是從遼東鎮及各鎮中精選出來的,內有數百門大小佛郎機,百子銃。滅虜炮等輕便小炮。在逼近寨牆時,爲楊國柱二部提供火力支援。
大軍順着黃土嶺方向,一波一波的人馬。還有無數器械,戰車前行。一路過去,丘陵起伏,地面多是乾硬的黃土,被太陽曬得龜裂,只有時可見一些細淺的茅草。
考慮到清軍的火炮,攻山的隊伍,一層層被戰車掩護着,最前面的戰車。上面的擋板,都鋪上厚厚的棉被,有的還蒙上牛皮鐵皮。後面些的戰車。也儘量裹上厚厚的被褥。
從黃土嶺上看去。可以清楚地看到,隨着高低起伏的地形。明軍的紅甲與旌旗,一浪一浪的向己方涌來。
東嶺樓臺上,多爾袞眼中射出寒光,明軍終於來了。
不約而同的,樓臺上的清將,都來到附近佈置的炮軍陣地。看着己方一門門黑沉沉的重炮,再看着山下逼近的明軍大陣,各人臉上,都露出殘忍的笑容。
石廷柱狂笑道:“總算可以給那些明狗好看了!”
多爾袞滿意地看着這處設立的龐大炮陣,三十門的重炮,都打十斤及以上炮子。而且每門火炮,幾乎都可以打三、四里,待明軍攻來,就可以給他們以嚴重的殺傷。
此時的炮陣中,佈滿了清軍烏真哈超營炮手,很多炮手,還是葡萄牙人。
當年孔有德攻陷登州,那裡是明軍制造新式火炮和訓練炮兵的基地,有近百名葡萄牙等外籍炮師與工匠,以及大批經過訓練的炮手,俱爲叛軍所獲。所以炮兵炮技力量,清軍並不缺乏,甚至還非常強大。
雖然烏真哈超炮營主將是孔有德,平日事宜,也由孔有德部將曹紹中、劉承祖等人負責。不過具體的炮戰指揮,還是由愛德華多等佛郎機軍官,還有一同俘虜的那些佛郎機士兵指揮。
潛意識中,清國各人,還是認爲純正的佛郎機人指揮炮戰更爲妥當,畢竟明軍的炮手,當年也多由他們訓練。
他們的炮營,一樣有千里鏡,使用矩度、銃規等器械。甚至中嶺處的一些紅夷大炮,還是當年卜加勞炮廠出產的火炮,炮身有盾及風帆的徽記。
黑壓壓的炮羣,直指山下的明軍大陣,而拉炮的牛羣,則集中在山嶺的後面,那邊處,也是密密麻麻的清軍營寨。
看着這些重炮,朝鮮軍主帥,議政府右議政金自點眼中閃過驚懼的神情。看到他的神情樣子,多爾袞很滿意,召來炮營指揮愛德華多,問道:“矮德甲喇,我大清的火炮,能不能給明軍最大的殺傷?”
愛德華多面對旁人時,一直表情斯文和善,不論服飾,還是脣邊與兩鬢的鬚髮,都修理得一絲不亂。按他說的,他祖上是貴族,怎能沒有貴族的形象與風範?
對矮德這個稱呼,愛德華多心下反感,自家高貴與富有寓意的姓名,在這些東方人口中,卻成爲了一種笑話。不過面上還是一副彬彬有禮的神態,似乎毫不在意。
多爾袞使用的是漢語,愛德華多在澳門多年,對中國之事,也頗爲熱切,本地的語言,當然早己掌握。
他微微鞠躬,說道:“尊敬的閣下,炮營的大炮,早在一千五百碼……不,三裡處定位,以後每隔二十步,都有做好標記。特別在兩裡多這段距離,只要明軍過來,不論主嶺的火炮,還是中嶺的火炮,都可以層層疊疊的炮擊。他們的火炮遠在四里之外,輕炮又打不到我們,步兵沒有還手的能力,在我火炮轟擊下,定然遭受嚴重的傷亡,沉重打擊他們的士氣。明軍走得越近,他們的損失將越巨大。”
看多爾袞表情喜悅,愛德華多又謹慎地道:“當然,山下的地形,對我們也有不利之處,就是丘陵山嶺多。如果他們的軍陣掩蓋在丘陵後,因爲斜面的緣故,我們炮營的火炮,對他們造成的威脅小。他們的軍陣如果走上丘陵,跳彈不能展開,威脅同樣小。只有他們暴露在平川地帶,纔是火炮發揮最大威力的時候,甚至一炮可以給他們造成十幾人的傷亡!”
多爾袞道:“這點我也有想到,不過他們大部分軍陣。都暴露在我炮營眼皮底下不是?”
愛德華多鞠躬道:“尊敬的閣下。您的睿智,讓我深深的驚歎!”
多爾袞哈哈大笑:“矮德甲喇,你好好爲我大清效力。來日我大清入主中原,你立下大功,或許封公封王也不是難事。”
愛德華多心中不屑:“入主中原。有那麼好入嗎?能打敗眼前這些明人再說吧。”
不過對他而言,不論明人清人,都是異教徒,邪惡的靈魂,死得越多越好。
同時心下砰然心動,他祖上不過一男爵,如果到了自己一代真能封公封王……算算那是多高的爵位?
雖然只是韃靼人的爵位,不過西方對東方一向好奇,卻不在乎什麼漢人與韃靼人。比如當年的元。不也是韃靼人統治?看馬可波羅吹的。或許真有一天,自己成爲一段傳奇,回到歐洲後。成爲無數貴婦少女追捧的對象。
他深深的向多爾袞施禮:“承蒙您的吉言。我尊貴的閣下,我一定忠誠的爲這個帝國服務。”
……
清軍炮陣。密切關注明軍大陣的逼來,愛德華多,也緊張投入爲清國的服務中去。
他手持千里鏡,看着山下的各種火炮標記,口中不斷報出明軍距離數據,終於,明軍一層的戰車,經過一處處堆砌的石頭,那邊己經用石灰撒上標記,進入三裡了。
看着所有炮手嚴陣以待,愛德華多深吸一口氣,用奇怪的漢語大聲喝道:“明軍距離一千步,射擊!”
清軍陣地,同樣使用喇叭,尖利的天鵝聲吹響,立時清軍陣地的三十門的重炮,一一有炮手上前,用長長的火繩桿,點燃了每門大炮的引線,引線嘶嘶冒着火花,有的燒得快,有的燒得慢。
終於……
黃土嶺上霹靂般的炮聲不絕,大股濃密的白煙騰起,一顆顆炮彈,呼嘯往明軍陣地而去。
轟轟聲響不斷,一發發炮彈,激射在堅硬的土地上,隨後用力彈起,拼命往前方衝去。
轟!
一輛明軍戰車,被清軍炮彈撞個正着,十二斤的炮彈,重重撞在戰車前面的擋板上。便是擋板上鋪着厚厚的棉被,也一下子被撞成碎片,棉被成爲棉絮飛揚,以硬木製成的擋板挨牌則成爲無數激射的尖利木刺。
幾個推車的民夫滾倒地上嚎叫,他們血流如注,捂着滿是尖刺的頭臉痛不欲生,後悔自己不該貪圖賞銀,前來推這該死的戰車。
更有後面跟着的幾個,手持鳥銃的楊國柱新軍戰士中招,或被尖利的木刺射中,或被碎裂的木塊擊中。他們身披鑲嵌鐵葉的棉甲,又離戰車略遠,若運氣好,不中頭臉,木刺射入身體不深,不過也是痛得全身冷汗直冒。
只有一個戰士,被一根又長又粗的木刺擊中小腹,又深深刺入他的體內。加上那些民夫的血灑了他一身,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如同血水中泡出來一樣。
他痛得全身麻木,蜷縮地下,劇烈的痙攣着。
一枚又一枚的炮彈呼嘯,由於明軍軍陣列得疏,又加上地勢起伏,很多清軍炮彈打空,或是難以彈跳。不過也有一些戰士被激跳翻滾的炮彈帶中,立時斷手斷腳。
特別一顆十斤的炮彈,正巧打在一甲楊國柱部新軍營,行軍的長槍兵戰士前列。
該處土地堅硬,還平坦,那炮彈激射在這列戰士前方兩米處,隨後在領頭甲長恐懼的目光下,用力跳起,直往他的身體衝來。
這炮彈似慢實快,那甲長下意識想要閃避,那炮彈己從他的胸膛透出,帶着血淋淋的鮮血,噼啪的一片骨折聲中,把他身後數個戰士都撲倒地。
如此,這顆炮彈的動力還沒完,撲倒這甲的軍士後,還蹦蹦跳跳跑到後甲的隊列之中,又是一陣斷腿折骨聲音響起,活生生將數個戰士的腳骨沖斷……
……
老白牛:多謝書友們支持,發言的人多了不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