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州,一個位于思恩府西側,與思恩府統治模式一樣的土州。
但其與思恩府叛亂不休,最終導致由土府世襲變爲流官治理,各土司被有意分散到各處,彼此攻伐不休難以形成合力不同。
田州岑氏,是一個自宋時起就由岑氏擁有絕對掌控權的地域。
其地域雖沒有思恩府廣闊,但因長期修養生息,實力較之思恩府更強。
田州岑氏當代的首領,土知州岑權在他那小型宮殿般的奢華官邸前來回踱步,似是在焦急地等待着什麼。
旁邊的護衛整裝待發,而在官邸前一衆所屬於他的軍士也已排好隊列,一切準備就緒就等岑權一聲令下,大軍便即可開拔。
就在所有人都在等待岑權發號施令時,一配備彎刀身形矯捷的土民青年飛快奔來,嘴裡還喊着:“報!消、消息探明瞭!”
衆人奇怪之時,卻見岑權急切地小跑着迎了上去忙問道:“確定沒看錯?”
土民青年喘着粗氣連忙點頭:“肯定沒錯,雖說認不全,但是忻城莫氏、思恩趙氏、東蘭州韋氏等都正大光明的打着旗幟行軍,錯不了。”
“奇怪了,這些人怎麼湊合到一處去了,還打到我這裡了。”岑權神色格外難看,他實在是想不通平日裡各自爲政的鬆散土司,怎麼突然間就聯合起來了。
“莫氏、趙氏、韋氏。”岑權思索着對策,按地理位置田州正好被他們的領地三面包圍,想到此他直直倒吸了一口涼氣:“到底出了什麼稀奇的事?”
旁邊的土民青年緩了過來,氣息稍有平息,隨後他想起了什麼:“我想起來了,他們還擡着一尊神像和一座神牌。”
“神像和神牌?”岑權更加不解了,打仗就打仗還扛着神像作甚?也沒聽說他們信一樣的神啊。
在他糾結之時,一個領隊的將領前來詢問:“老爺,我們還打不打?”
岑權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打!都被人打上門來了,不想打也得打!”
田州城外,由幾個土司組成的數千人軍隊在到達後,沒有第一時間攻城,而是整軍列隊停在城外並收拾木材點起了一個巨大的火堆。
隨後只見一羣穿着古怪衣裙好似神婆模樣的人,圍着火堆轉圈搖頭晃腦地跳起了大神,邊跳還邊喊着:“宙斯大仙,法力無邊……”
神婆們每喊一句,身後的士兵就擡起一座拿着紙扇的木神像跟着高聲喊:“宙斯大仙,法力無邊……”聲音之大,整個田州城都聽得見。
“這又是哪門子的打法?”岑權滿臉不解。
雖說土民迷信神靈,可從來沒聽說過還有這麼一套的,戰前祈福?還是在祈求神仙顯靈?
“依我看,其中必有蹊蹺!”一旁的將領湊上前來了一句,岑權瞪了這蠢貨一眼:“用你多嘴,老子眼沒瞎!”
城外的跳大神持續了一會兒,突然神婆的動作停下來,只見她們跺腳大喊,軍士緊接着跺腳大喊,動作整齊劃一。
大地在震動,一頭頭巨象龐大的身軀顯出身形,一聲聲鳴叫配合着士兵們的吼聲,與此同時山間傳來狼嚎,三種聲音交織在一起組成一種奇怪但又懾人心魄的聲音。
似是神靈的低吼,向凡人們宣告神蹟即將降臨人間。
“轟隆隆~”
如驚雷般的炮聲響起,好似天罰降臨。
眼見敵方攜着詭異的威勢一步步逼進田州城,岑權不是第一次上戰場,但卻是第一次緊張到握刀的手往外冒汗。
旁邊的士卒也好不到哪裡去,敵方實在過於詭異,令人生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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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時,敵方軍中前出一人一象,徑直走到了城門前。
“吾乃神之使,爾等要麼開門投降要麼在神威之下滿城皆亡!”
敵方的口氣不是一般的大,姿態不是一般的囂張,岑權眉頭緊皺,卻最終沒有下令射箭教訓這惡賊。
以目前的情形看來,莫氏、趙氏、韋氏等聯合的原因,恐怕與這個什麼宙斯神脫不了干係。
各土司向來自信猖狂,今日卻被降服,那宙斯神不簡單啊。
“不知尊使爲何要來我田州城?”
聽見岑權的話,那使者神情平淡的回道:“爲拯救蒼生而來,天下紛亂不休,生靈塗炭,宙斯神爲建太平天國降世。”
岑權神情不變,現在他可以確定一件事了,對方是個老神棍。
“我田州山清水秀,世代安居樂業,就不煩神靈特地跑一趟了。”
使者並沒有因此生怒:“神臨世間,福澤萬物,何不看看神靈會爲您帶來什麼?”說罷,掏出一個卷軸用力一甩丟到城牆之上。
士卒撿來之後遞給岑權,其看過之後,面上神情不定,有陰鬱纏繞在眉間。
旁邊的將士正在好奇,城下的使者有了動作,座下巨象鳴叫一聲,後頭出現幾頭大象拉着一個個大箱子到城下。
箱子擺放整齊,打開一看竟是白花花的銀子,頓時將城上守軍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神只給你半柱香的時間,開城或死!”
岑權合上卷軸沒有說話,臉上滿是怒色,一把扔下卷軸彎弓搭箭就要射死那使者。
奈何使者早有準備,拿起準備好的盾牌擋住身體,同時讓巨象迅速後退。
一旁的將領撿起卷軸,好奇的打開一看。
只見上面有一行漢字:“吾宙斯大神,掃清六合席捲八荒!萬姓傾心,四方仰德,實乃天神臨世。爾爲朽木僥倖得官,實乃禽獸食祿,禍害萬民,若拱手而降,則賞你銀錢百萬!不降,則用百萬兩買你狗命!”
士卒們悄悄議論紛紛。
“百萬兩白銀有多少?”
“怕是能買下整個田州城吧!”
“可惜了,百萬兩啊~”
“咳咳~別亂說,你不要命我還要命!不過,真挺可惜的……”
不論岑權如何發怒,從他彎弓搭箭開始,敵方大軍就像是收到了信號一般,高喊着展開了進攻。
戰鬥一開始便格外的激烈,雙方都是在山林中磨鍊出來的狼兵,性格勇猛堅毅。
一方佔着守城之利,一方則有炮火支援火力兇猛,如兩股狼羣爲爭奪食物碰撞在了一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在攻城大軍的中軍大帳,沐天澤穩坐泰山,並沒有因爲戰鬥慘烈有所動容,在他旁邊的諸多土司首領更是沒把自己手下人的命放在心上。
他們的目光都聚集在大帳中,那一箱箱擺放整齊的銀子上面。
“既然岑權不要,那就給你們分了吧。”早就急不可耐地諸土司首領聞言喜笑顏開,連忙跪地感謝:“多謝二爺賞銀。”說罷,一窩蜂擠上前分起了銀子。
在銀子面前手下算什麼?跟誰打仗不是打,只要自己的小命別丟了就行。
至於什麼族人?他們這些大土司往上數可大多都是漢人出身,只有下面寨子裡的小土司纔是真正土民出身。
本就不是一族,更何況往日那些小土司也多有不服他們之人,正好藉此機會清理一波。
沐天澤饒有興趣的看着他們哄搶銀子,這可比看鬥獸有意思多了。
他們的心思沐天澤怎會不明白,人心險惡,平日裡這幫傢伙在轄地裡作威作福,肆意妄爲者以砍人手腳,強行閹割男童爲侍從,比皇帝的排場低不到哪裡去。
如此行徑,自然是惹得天怒人怨,恰好自己打着神靈的名號來了。
他們尊神嗎?也許有點吧,但肯定不多!
這些狡猾又聰明的狼王更多的是在利用自己。
信仰是緩解苦痛的靈藥,也是致命的毒藥,更是爲他們掩蓋惡行的贖罪劵。
二者一拍即合,只是……一切不過是讓報應晚到了會兒而已。
沐天澤用手指輕輕在椅子上敲着,那輕微的響聲只有他自己能感受到。
狼性兇殘,狼羣之中作爲頭狼的狼王,要麼一直強下去,不然被挑戰者後來居上,那可沒有什麼好下場。
就在土司首領們爭搶財寶的時候,殊不知在他們那羣殊死搏鬥的手下正在飛快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