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湖在城北,佔地頗廣,湖邊的路既平坦又寬廣,沿着湖邊,路邊栽種了楊柳,桃樹,梅樹,西北一角還圍了一方出來專門種荷花,所以一年四季風景都各異。
如今正值夏天,可以泛舟,可垂釣,還可以賞荷,不過天氣熱去那邊玩的人也不多。
喬羽庭卻是晌午就過來了,船是早就安排好了的,喬羽庭吩咐了人候在岸邊只等林律一來就用小船送他過去,自己只帶了談生上去,船劃到了湖中便停了下來,划船的師傅們也都坐了小船回去,到時候再回來接喬羽庭他們回去。
波光粼粼,甲板上支了青色的遮陽油布傘,微風拂過,帶着絲絲的涼意十分愜意。
喬羽庭便開始上餌垂釣。
日頭漸漸到了頭頂,談生就有些坐不住了,他是額頭上熱出了一層薄薄的汗水,然喬羽庭卻是神清氣爽的沒出一滴汗水。
談生眺望了一下岸邊,還是沒有見到林律的人影,於是就對喬羽庭說道,“侯爺,都快正午了,天這麼熱,想來林駙馬是不會來了,不如侯爺您還是回去吧,若侯爺重了暑氣就不好了。”
談生心裡很是不忿。
林律若不是娶了公主,如今還不知道在哪裡討生活呢,侯爺卻是得陛下信任的臣子。
侯爺請他來釣魚,那是看得起他。
不想請他的時候,他還沒給個準話。
如今看來,他就是打定了主意不來了!
真是侯爺請他來釣魚,那是看得起他!
喬羽庭沒有回答他,見魚漂動了下,迅速提起了魚竿來,一條巴掌大小的鯽魚釣了上來。
喬羽庭伸出了手,把鯽魚取了下來拋入了湖裡,然後重新上餌,繼續,看着澄淨的湖面,喬羽庭慢慢開了口說道,“談生,這釣魚啊要有耐心。”似乎他就只是來釣魚,沒有約林律一般。
“是,侯爺。”談生點了點頭,拿了扇子給他扇了扇,然後又道,“快正午了,侯爺肯定餓了,小的去弄些吃的來?”
“嗯,去吧。”喬羽庭的目光沒有移開水面。 ωwш ☢Tтkд n ☢¢O
吃了飯,林律也還沒有來,喬羽庭沒有要回去的跡象,談生也就只好老老實實坐在一旁陪着喬羽庭釣魚,將或是放下魚竿給喬羽庭扇扇風。在心裡問候林律了一通,不過到底也沒有再提早些回去之類的話。
太陽開始偏西的時候,林律才姍姍來遲,然後坐了小船過來。
談生撇撇嘴,去迎了林律上來。
“有點事耽擱了,讓侯爺久等了。”林律朝喬羽庭抱拳歉意說道。
分明就是不想來!談生罵了一句,低頭給他準備魚竿。
“駙馬言重了,自是正事爲重。”金吾衛是當值幾日然後休息一天,今日輪到他休沐,但林律今日是要上早朝的,不過嘛——他一個掛着虛職的駙馬,想告個假那就是一句話的事,他這麼晚來,只是他在考慮要不要來!喬羽庭微笑還了一禮,伸手示意了旁邊的位置,“駙馬,請。”
林律笑着拱了拱手,伸手從談生手裡接過了上好了餌的魚竿,熟練地甩入了湖裡,然後坐了下來。
談生上了茶,點心,還有酒和酒杯,以及下酒的小菜,然後進了船艙。
晚霞映在湖面上,湖水似都染上了一層橙色,絢麗而璀璨,一時間倆個人都沒有說話,只專心致志地盯着水面準備魚兒上鉤。
不一會,喬羽庭就先一步釣了一尾魚。
林律放眼環顧了一圈周圍的景色,扭頭笑着與喬羽庭說道,“侯爺真是好雅興。”
喬羽庭把魚放回了湖裡,然後又放置好了魚竿,笑着說道,“雅興說不上,也就是覺得這裡安靜。”說着笑着伸手倒了兩杯酒,一杯推到了林律的面前。
林律把魚竿也放好了,伸手接了酒,跟他碰了下杯,然後一口飲了。
心裡卻是琢磨着,這喬羽庭約他來是爲了何意。
他就沒有答應這事,所以,一開始他就是不想來的。
不過到底還是來了,他想着喬羽庭找上自己,肯定不是單純請他過來遊湖,釣魚。
說來,他們如今是親戚。
不過,說是親戚但林律也是知道,喬羽庭並沒有因爲喬玥的關係而站到了七皇子的陣營。
因此,他還是有些好奇今日這喬羽庭找自己的目的,而且,他也想探一探喬羽庭的底,於是等下了朝,然後又去了他掛職的衙門晃處理了一些瑣事才慢悠悠地過來。
他以爲喬羽庭可能已經走了,畢竟這太陽都快要下山了。
不想,喬羽庭竟還在!
喬羽庭又斟滿了酒,如此兩人連喝了三杯。
“這麼美麗的景色,我也是有些年沒有見到了,今日多虧了侯爺相邀。”林律笑道。
喬羽庭道,“駙馬爺客氣了。”
一句話都不提請他來的目的。
林律斂了斂,直接開口問道,“我和侯爺如今也算是親戚了,是自己人,侯爺有什麼事就直接說吧。”
喬羽庭笑着搖了搖頭,伸手指着林律的魚竿,“魚上鉤了。”
林律扭頭一看,果是魚上鉤了,忙拉了上來。
這一岔開,喬羽庭就回答他的話了。
林律也沒有再開口問,兩人一邊喝酒聊天一邊釣着魚,西邊已經收起了最後一抹餘暉。
天色漸暗。
喬羽庭看了看暮色籠罩下的湖面,然後扭頭看向林律問道,“駙馬難道就甘心這一輩都如此——掛個虛職埋沒一生的才華?”
林律楞了下,隨即笑道,“侯爺你醉了。”他是這大周的駙馬,不掛個虛職,難道他還能掌到實權?
心裡卻是泛起來了一圈又一圈的苦澀與不甘。
他也是滿腹經綸,能文會武。
當初,是他自己選擇的清河公主。
可那時候,他還能有更好的選擇嗎?
後悔嗎?
說不後悔當然是騙人的。
他做出了這樣的選擇,最終依然沒有能救下父親和成國公府,所以,當然是後悔的。
“幾杯而已,我還不至於喝醉。”喬羽庭笑了下,繼續說道,“有才卻是無用武之地,駙馬難道就甘心一輩子都如此?還有……”
喬羽庭頓住了話,只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喬羽庭,扭頭看向江面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道,“一直以來你們兄妹和楊家兄妹關係最好了,我們覺得你和楊侑他妹妹郎才女貌最是相配,可惜的是你和葉家五姑娘早早定了親,後來你和她退了親我們又都以爲你們會是一對神仙眷侶,不想……造化弄人啊。”
聞言,林律心臟就縮了起來。
楊墨雪是他從小就喜歡的人,如月光一般美好又純潔,而那燕容華就如是他心裡的一根刺,拔不去,可一碰就痛如心扉。
林律抿了一口酒,說道,“四皇子妃就如是我親妹妹一般。”雖是周邊都是水,四下沒有其他的船,可這樣的話傳出去被有人心人利用,那後果就不堪設想。
喬羽庭扭頭看向他,意味深長地一笑,道,“你是七殿下的妹夫,可現在看來駙馬的心似乎還是向着四皇子妃啊!”
林律皺眉不悅說道,“事關四皇子妃的閨譽,還請侯爺慎言。”
如此怕影響她的名聲,還說不是向着她!喬羽庭哈哈大笑了起來,伸手拍了拍林律的肩,說道,“別緊張,我是金吾衛的人,嘴巴有多緊你是知道的,所以你不用擔心。”
聞言,林律臉色才稍微緩和一分。
喬羽庭卻是話一轉,又兜了回去,“不過我說的也沒有錯,你我心裡都明白,這事若是利用得好,那對七殿下是百利而無一害。”
林律扭頭看向他,目光銳利,“原來侯爺今日找我想和我一起商量怎麼相助七殿下的?”
喬羽庭笑了下,搖了搖頭,“非也,還是那個問題,我就是想問駙馬你甘心嗎?”
說來說去,話還是回到了最開始,林律這回沒有迴避他的話,“不甘心又能如何?”他沒有回頭的路可以走。
“既不甘心,那當然是有辦法解決的。”喬羽庭笑着說道。
林律看了他一眼,語氣帶了幾分不屑和嘲諷,“怎麼解決?”他娶的是公主,所以休妻是不可能的。
不能休妻,難道還能把清河公主殺了不成?堂堂公主突然死了,皇上和七皇子,齊貴妃又不是傻子,那麼好糊弄。
喬羽庭望着遠處,微微笑着說道,“只要能狠下心,再難的事都有解決的辦法。”
“說起來是容易。”林律道。
可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喬羽庭臉色微凝,“這世上凡事只有握在自己的手裡就肯定能解決!”
林律琢磨了一下,神色一凜,“侯爺你的意思是——”
“駙馬是聰明人,自會明白我的意思,今日天色不早了,下次再請駙馬喝酒。”喬羽庭沒有說下去的意思,大聲叫了一聲談生,吩咐了下去回去。
華燈初上,用了飯,流蘇與周珩容華稟告了喬羽庭和林律兩人見面的事。
“他們兩個——”容華擡眸看向周珩,“喬羽庭難道是決定支持七皇子了……”
話沒有說完,就搖頭,“不對,若如此,用得着和林律出去說?”在不瞭解的人看來,其實喬羽庭就是七皇子的人。
如今他要支持七皇子,那直接跟七皇子表示就行了,用不着拐彎抹角地去見林律來表達的他誠意。
所以,肯定不是支持七皇子這麼簡單的事。
“所以,喬羽庭是另有目的?”容華說道。
周珩點了下頭,問流蘇說道,“可打探到了他們說了什麼?”
流蘇搖頭,“船上除了林駙馬和西寧侯,就只有西寧侯一個叫談生的小廝在上面伺候的,並沒有旁人。”
所以,就是打聽不到他們兩個說了什麼話了。
周珩揮了下手,流蘇屈膝退了出去。
“也不知道那喬羽庭心裡打的什麼主意。”容華眯着眼睛靠在周珩的身上。
“好了,不管他了,他再心思縝密深沉,也是總有一天會露出他的狐狸尾巴的。”周珩摸了摸她的臉,說道。
容華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說道,“你說會不會是喬羽庭暗中支持着哪一個皇子,然後想拉攏林律,然後讓林律在七皇子的背後捅刀子?”
周珩握她軟軟的手,笑而不語。
容華笑着準備繼續猜測,剛出去的流蘇又返回來,“王爺,王妃,林夏說有要事稟告。”
周珩見容華精神還不錯,就說道,“讓他進來吧。”
容華忙坐好了。
林夏進了屋,給兩人行了禮,把手裡端着一個小匣子呈了上來,一邊說道,“王爺,王妃,風家的事有結果了。”
容華和周珩對視了一眼。
暗地裡查了這麼長的時間,曾一度他們都覺得可能是找不到證據了,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是有結果了!
周珩忙伸手把匣子接了過來,打開。
裡面有供詞,也有證人的畫押,還有當年先皇脈案的副本等等。
“還有兩個證人,都已經安置好了,安排了幾個人保護起來了。”林夏見兩人翻看一遍,說道。
周珩囑咐說道,“把人護好了,絕對不能出半點差錯。”風家的事非同小可,牽涉的人也非常人。
所以要還風家清白,當然不能休憑几張畫了押的證詞和脈案的副本就夠的,若這些可以,早兩年他就可以製造一些證據出來。
因此,證人才是最關鍵的。
“是。”林夏應了一聲退了下去。
“流蘇,你讓人去叫映姑姑過來。”容華吩咐流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