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太陽如火一般地烤着大地,雖說宮裡綠樹成蔭,長廊迴轉,但也是熱得厲害。
宮女和內侍都是趁早晨和下午太陽沒有那麼烈的時候抓緊時間把手裡的活幹完,如此太陽熱烈的中午那段時間路上的人影很少,葉怡月只帶了桃珠一人朝皇宮北邊的碧凌閣走去。
碧凌閣因與冷宮比鄰,所以已經荒蕪了很多年了,平素便是宮女和太監都不會踏足。
不過也正因爲如此,她纔會選擇在碧凌閣約見林律。
進了碧凌閣的大門,桃珠就自發止住了腳步,只葉怡月一個人繼續往裡走。
碧凌閣每年就那麼幾次大節日纔會有人過來循例打掃,又正值盛夏所以花草長得非常的繁茂。
過了前面的院子,葉怡月直接穿過抄手遊廊去了後院。
後院的亭子裡,身着深藍色衣裳的林律已經等着了,正背對着葉怡月過來的方向負手眺望着天際。
頎長的背影,如青竹般傲然。
葉怡月不由得腳步一頓,看着那背影就有些出神,垂在身側的手攥緊了錦帕,目光旖旎纏綿,神情溫柔歡喜。
佇立了片刻,葉怡月捏了捏帕子,帶着笑容擡步朝林律走了過去。
林律轉過了頭來,展顏一笑道,“來啦。”
葉怡月笑着頓住了腳步,柔聲問道,“律哥哥等很久了嗎?”
“剛到。”林律回道。
葉怡月目光一寸一寸地看過他的眉眼,然後才坐在了涼亭裡的石凳上。
林律坐在了她的對面,也不急着開口,看了看她的臉關心說道,“娘娘最近瘦了。”
“是嗎?”葉怡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道,“許是天氣太熱了。”
“這天氣也是太熱了,等入了七月,前半個月就更熱了。”林律說了一句,然後問道,“不知娘娘這般急着找微臣是何事。”
娘娘兩個字聽在葉怡月的耳朵裡甚是難受,不過面上卻還是沒有表露出半分來,笑着說道,“也沒有什麼要緊的事,就是昨日太后娘娘和我說了若兒的事。”
林律稍一思索,問道,“姑母和娘娘說的是若兒的親事?”
“嗯,太后娘娘是看中了我孃家三哥,不過,我想着與三哥比起來,二哥要更有出息些,所以就讓人給你送了信,問問你的意思。”葉怡月說道。
林律和葉家的三兄弟是從小就認識的,是以他還是算是比較瞭解葉錦勤和葉錦泊的,在心裡把兩人細細比較了一番,方說道,“二公子和三公子……兩人都各有優點,二公子雖是庶出,不過如今也是二房嫡子了,而且又年輕有爲。”言語之間,顯然和葉怡月的想法是一樣的,葉錦泊和葉錦勤兩人相比較,他更加傾向於葉錦勤!“多謝,回頭我會好好勸一勸姑母的。”既然她特意找自己,那姑母就是看中了葉錦泊了。
那葉錦泊不過就是會投胎,佔個葉家長房嫡出的身份罷了。文不成武不就的,將來也就是捐個官或是走父親兄長的蒙蔭謀個職頂天了。
除卻是姨娘生的,那葉錦勤比葉錦泊勝的不是一點半點!
見林律這麼說,葉怡月抿着嘴笑了,“嗯,我嫂嫂明日就會進宮來。”
也就是要抓緊時間了!林律瞭然點頭,“我回頭就去給姑母請安。”
既如此,那林太后那邊就交給他去勸服了。葉怡月卻又嘆了一口氣,“我啊,就是擔心到時候五姐姐會從中作梗。”
一聽她提起了容華來,林律眼底倏地涌起一抹戾氣來,忿忿地說道,“她不是和葉家斷了關係嗎?還有什麼資格來問葉家的事!”
葉怡月細細看了他一眼眉,道,“雖說是沒有關係,一直來二哥也是經常寫信給她的,而且父親以前又那般疼她,父親又……。”葉怡月看了一眼林律把後面的話給吞了回去,“想來,二哥的親事,五姐姐她不會看着不管的。”
若是知恩不圖報,那她也就不會爲葉世軒報仇了,而葉世軒怎麼死的,他們兩個都很明白。
林律默了片刻,不屑一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二老爺和二夫人雖都不在了,可還有大老爺和老夫人在呢。”這葉家長輩決定的事,難道與葉家斷了關係的葉容華還能說不?林律想了下,說着看向葉怡月說道,“若兒若是能得皇上恩典賜婚那最是體面了。”神態和語氣似是卯足了勁,就要把林若嫁給葉錦勤。
葉怡月明白他的意思,是想要自己在正德帝面前說說,於是也沒有猶豫應了,“我會在陛下面前提提看,畢竟若兒是太后娘娘的親侄女,不過能不能成……”她可以答應跟正德帝提,不過事情能不能成,她就不能保證了。
林律道,“我先替若兒謝謝娘娘了。”
葉怡月笑容婉柔,“律哥哥還跟我客氣?若兒在宮裡也這麼長航的時間了,我也極是喜歡她的,若她能成爲我親嫂嫂,當然是最好不過的事的。”
林律沒有說謝之類的話,只目光一柔落在了她柔美的臉龐上。
葉怡月眼眸一漾,伸出右手覆在了林律的手上,問道,“律哥哥,最近她對你好嗎?”
這個她自然指的是清河公主了。
自古以來尚公主做了駙馬聽着是好聽,不過其中艱辛誰知道呢?更何況清河公主脾氣囂張霸道。律哥哥那般優秀又驕傲的人。
若不是——林家遭難,他怎麼會伺候那嬌蠻的清河公主!
林律面上的笑容淡了幾分,沒有回答的她的話,只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一瞬間,兩人都沒有說話,只兩隻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葉怡月目光如秋水盈照,臉上帶着溫婉的笑容,林律倏然就站了起來,傾身直接橫過了石桌,灼熱的脣瓣落在了葉怡月的脣上。
葉怡月一愣,隨即就擡手摟住了他的脖子,迴應起他的親吻來。
纏綿吮吸。
林律的在她身上來回遊弋,漸漸地呼吸急促和不穩了起來。最後扣着她的纖腰一下把她抱到了石桌上。
葉怡月臉龐嬌豔如花,身下是清涼的石桌,面前是林律噴薄出來的灼熱的氣息,一涼一熱,竟是讓她的血液澎湃到了極致。
兩人纏綿了許久,林律才頓住動作,緊緊地摟着她,沙啞了喚了一聲,“月兒,我的小月兒。”
“律哥哥。”葉怡月迴應了一聲,雙腿纏在他的腰上,雙手有些迫不及待地去扯他的腰帶。
比起皇帝那個老頭子,自是血氣方剛的林律更加的剛猛。
林律望了一樣日頭,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天色不早了。”
葉怡月頓住了動作,很是不捨地收回了手,“嗯,天色不早了,你先去太后娘娘那吧。”若他們在河裡抵死纏綿一回,那就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結束了。
林律給她整理了一番身上的衣服,還有耳鬢的髮絲,道,“事不宜遲,我得先去姑母那一趟。”傾身咬了一口她的耳垂,耳語道,“下次補償你。”
把她從石桌上抱了下來。
“好。”葉怡月臉色紅如晚霞,輕輕地點下頭目送了他離開。
等他背影消失了這才重新坐回了凳子上,坐了約是差不多一刻鐘這才起身。
候在門口的桃珠一見她出來,長吁了一口氣。
下次,打死她都不想跟着來了。
這樣的事一旦被人看到了,那就是死無葬身之地。
她是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在家裡溫婉乖順的昭儀娘娘,居然敢揹着陛下與外臣私通。
而且,這人還是駙馬爺!
昭儀娘娘卻如是食髓知味上了癮,不是去仁壽宮和駙馬爺來個巧遇,就是和他偷偷摸摸私會。
這事——不管是陛下還是清河公主,但凡是有誰聽到了一丁點的風聲,那昭儀娘娘和她們一干幾個貼心伺候的都會被砍了!
每次她跟着來,她都是心驚膽顫的如是驚弓之鳥就怕被人發現了。
可她又不敢勸,也不知道怎麼勸,而且,就算是她敢,昭儀娘娘也要聽才行啊!
“娘娘。”
“走吧。”葉怡月似沒有看到她眉眼之間的驚懼,直接就碧凌閣外面走。
桃珠,鈴鐺和鈴兒都是她帶進宮裡來的,是她的心腹,左膀右臂,所以若是自己不得好,那她們三個也沒有好下場。
桃珠忙是跟了上去。
這會日頭已經不如中午那麼烈了,所以葉怡月就慢悠悠地走着。
不想,剛過了碧凌閣前面的夾道,到了一回廊前就碰上一衆宮女和內侍簇擁下嫵媚動人,儀態萬方的吳寶珠。
吳寶珠一進宮,就頗得聖寵,兩人這段時間來爲了爭寵沒少打擂臺。
見葉怡月帶了桃珠迎面而來,吳寶珠就笑盈盈地行禮,“見過昭儀娘娘。”
“妹妹快請起。”葉怡月笑容溫和地擡了擡手。
心裡卻是驚濤駭浪了起來。
吳寶珠怎麼來在這裡?這裡可是靠近冷宮,她來做什麼?是不是她知道了什麼?若如此,那她知道了多少?她是一直在這裡,還是剛纔纔到?有沒有碰上林律?
一瞬之間,葉怡月心裡就閃過了好些個問題。
不過她在宮裡摸爬打滾了好幾年,心裡雖是驚駭不定,不過面上的笑容卻是如平素裡一樣的溫婉如水,甜美動人。
低眉順眼站在葉怡月身後的桃珠一看到吳寶珠一行人心裡就想到一句話,夜路走多了,總會遇到鬼,她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了!
“姐姐怎麼從那邊過來?”吳寶珠搖着手裡的美人扇,問道。
那方向可是冷宮!
葉怡月攥了攥手裡的錦帕,笑着說道,“天熱,就是隨便走一走,妹妹呢,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吳寶珠看了她一眼,嫵媚一笑,“妹妹身子骨受不得那冰,這天氣又熱得難受,聽宮裡的人說這裡涼快,我就過來走走了,不過這邊還真是涼快。”嫵媚的眼睛眨了眨,問道,“姐姐也是過來這邊乘涼的嗎?”
聽她這麼一說,葉怡月就笑着接了她的話往下說,“是啊,這邊還真是涼快,我還以爲只有我知道呢。”說着頓了頓,扭頭往後望了一眼,“不過這邊太荒蕪了,妹妹還是少來的好。”
吳寶珠贊同點頭,“姐姐說的是。”
“我這就要回了,妹妹一起嗎?”葉怡月笑問。
吳寶珠不想與她一起回,就笑着拒絕了,“姐姐先走,我再走會。”
葉怡月點了下頭,“那妹妹小心些。”
說着就帶了桃珠先走了一步,拐過了彎,等吳寶珠看不到了自己了,葉怡才月腳步微頓深深吸了一口氣。
桃珠臉色蒼白地看向葉怡月,語氣凝重地問道,“娘娘,吳美人她……要不要奴婢去打聽一下她今日爲何回來這邊?”
“愚蠢!”葉怡月用帕子擦了擦手心的汗水,睨了她一眼,“你去打聽不是告訴她我們心裡有鬼嗎?”
桃珠道,“那她要是……”發現了什麼呢?
微風一吹,葉怡月冷靜了下來,仔細琢磨了一番,這才說道,“以靜制動,先看看她接下來會有什麼動作。”
吳寶珠身子骨嬌氣,大熱天的也受不住冰塊的涼氣,這是宮裡的人都知道的,所以她可能還真是過來乘涼的!
這邊是真的很涼爽。
而且,要她真知道了什麼,應該是直接帶了人來個現場抓jian?私通,在宮裡可是死罪!若是自己的話,肯定是會直接帶了人過來抓先行的!
桃珠低頭應道,“是,娘娘。”
……
吳寶珠也是看着葉怡月消失的方向,滿目的疑惑。
一旁的心腹宮女畫扇道,“娘娘,這昭儀娘娘好生奇怪,怎麼身邊就只帶了一個人。”這宮裡的娘娘們不都是前呼後應地一羣人跟着,就算是被冷落的妃嬪身邊也不會只帶了一個人出來,而且還是來這如此偏僻地方!
吳寶珠看向她,問道,“剛纔我們遠遠看到了誰從這裡離開來着?”
畫扇回想了下,道,“是林律林駙馬。”
吳寶珠挑起來了眉頭。
這葉怡月,林律——他們兩人!
林律剛離開不久,這葉怡月又冷宮那邊過來。那葉怡月難道真是如自己一般,是過來乘涼的不成?
葉怡月可是非常孝敬太后娘娘啊,沒事就過去請安陪她說話,駙馬爺也隔三差五給太后娘娘請安。
難道兩人就這麼在太后的眼皮子底下眉來眼去的——暗度陳倉了?他們可真敢!一個是皇帝的妃嬪,一個是駙馬,他們可真是膽大包天!
吳寶珠恨不得直接就跑到皇上面前把事情捅出去,不過她也是知道捉賊拿髒,抓jian拿雙,無憑無據的,那到時候陛下不定會直接滅了自己,畢竟這皇帝的綠帽子可不是隨便可以扣上去的!
若不是,他們兩人只是剛好巧合?這哪有這麼巧合的事?吳寶珠眼眸精亮,輕笑出了聲來,“有意思,真是有意思。”扭頭低聲吩咐畫扇說道,“回頭讓人小心盯着他們兩個。”
畫扇會意,忙點頭,“是,娘娘。”
吳寶珠心情大好,也沒有心思再走了,直接就帶了人往回走。
……
到了仁壽宮,林太后和林若都在,兩人見了林律都很高興。
尤其是林若,他們兄妹感情向來深厚,如今她進了宮,一個月也見不上見次,所以每次林律過來仁壽宮,她都非常高興。
林律笑着關心了林若一番,然後就找了個藉口把她支了出去。
林太后見狀,也揮退了旁人。
等人退了出去,林律就問起了林若的事來。
“嗯,哀家是看中了葉家的三公子。”林太后說着,蹙了眉頭看向他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是昭儀給你傳的話?”這件事可是林若都不知道的。
“剛來的路上碰到了昭儀娘娘,她就隨口跟侄兒提了一句。”林律敷衍了一句,把自己的意見說了出來又把兩人的品性和才華與林太后分析了一遍。
林太后沒有懷疑什麼只當兩人只是真的在路上碰到了說了兩句話罷了,聽了林律的話微微點了下頭敷衍了一句,“哀家會再考慮考慮。”到底是打心裡看不上葉錦勤。
林律看出了她的意思,於是再把葉錦勤和葉錦泊兩人詳詳細細比較和分析了一番。
“嗯,聽起來似是那葉家老二才華更甚,將來的前途是要更好些。”林太后語氣鬆動了些,不過心裡還是有些猶豫。
到底還是瞧不上葉錦勤是姨娘生的,覺得配不上林若,於是心裡盤算等見了古氏再仔細琢磨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