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女婿做事沉穩又精神,燕綽也沒有什麼不放心的,只囑咐了一句,“我和久兒都在宮裡,而且,他也不敢明着對你們不利的。”這般傳兩人進宮,出了點什麼事,還不得算到他的頭上!
便亁豐帝荒唐了些,也不會如此不顧後果的。
亁豐帝得顧忌女兒和女婿身後的大周。
傅久藺看向周珩和容華點頭。
“不用擔心我們。”容華微笑說道,說了兩句,燕綽與傅久藺回了外院自己的院子,喬羽辰和孟非澈也如常隨了兩人了。
容華和周珩則回了和煦院。
彎月如鉤,清涼的微風拂面,周珩與容華手拉着手慢慢地往和煦院的方向走,醉彤和流蘇幾個遠遠地跟在後面。
“我們一定可以把岳母救出來的。”周珩輕聲說道。
“一定會的。”只是,時間問題罷了。容華點了點頭,側首看着月色下週珩更如玉一般的側臉,喃了一聲,“天澤,將來我們擇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定居如何?”
若是能哪樣該多好啊,她和他,再加上父親和母親,然後他們再生幾個可愛的寶寶。
可,這看似簡單的願望,於他們來說哪那麼容易!
東陵皇帝和父親之間的關係形同水火,兩人如今身爲君臣,可卻是相互巴不得對方去死。
而,大周,正德帝不也希望周珩死!
平靜的生活,哪是那般容易?
“好。”周珩側首,如墨的眸子在月色的映襯下瀲灩生光,緩緩點了點頭。
“那我們就說好了,到時候,我們多生幾個孩子。”容華笑着摟住了他的手臂,說到孩子,容華側首仰頭,“天澤,喜歡女兒還是兒子?”
周珩伸手攬着她的肩,柔聲說道,“都喜歡,兒子我教導他劍術和兵法,若是女兒……”周珩的笑意從眉眼溢了出來,“我們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讓旁人都羨慕不已。”仿若就有一個嬌嬌軟軟的女兒在眼前似的。
容華臉一熱,抿了嘴笑。
兩人有說有笑地回了和煦院。
許是因爲說到了孩子,這一晚的周珩格外的激烈,如是熊熊的烈火要把她燒起來一般。
翻過來,覆過去,容華累得筋疲力盡。
縱慾的結果就是翌日容華醒來的時候,太陽都已經出來人高了,可她身上還是痠痛痠痛的。
聽得裡面的動靜,守在門口的醉彤與流蘇就帶着微笑走了進來,一人一邊帳幔用金鉤鉤了起來。
容華趿了鞋子下了地,望了一眼屋裡的自鳴鐘,說道,“呀,你們怎麼不叫醒我?”外面的院子裡靜悄悄的,容華當然明白是周珩特意交代了下去的。
只是,她和周珩還要進宮呢。
好在家裡沒有旁的長輩,父親又是縱着她,而且每日是一早就要上早朝。
“不急,還早着呢。”周珩一身神清氣爽地走了進來,因剛去鍛鍊了一番,額頭上還帶着些許的汗,但卻給他熠熠的眉眼更是這增添了男子漢的氣概。
他神清氣爽,可她卻是全身痠痛!當着流蘇和醉彤也不好說,容華只好嬌嗔看了他一眼。
不過倒也是不用急。
左右,亁豐帝也沒讓汪公公告訴他們,要他們什麼時候到。
亁豐帝也還要上早朝呢,去早了,還得等。
所以,晚一點去也可以的。
而且,亁豐帝叫他們去,定是他中毒的事,如今主動權就已經悄然握在了他們的手裡了。
周珩心知肚明,笑眯眯地拉了容華去淨房洗漱,也沒有讓流蘇和醉彤跟着去伺候。
流蘇整理牀鋪,醉彤先是走到了門口吩咐了人擺早飯,然後則準備今日出門容華要穿的衣服和首飾。
“我都要沒臉見人了。”容華臉色緋紅。
“大家都希望早點能聽得好消息。”周珩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笑道。
這倒是實話,這相府、上上下下都希望她早日有喜訊,她和周珩如膠似漆,這和煦院裡的人自高興得很。
容華嗔了他一眼,和他一起洗漱了。
洗漱好了,出了淨房早飯也已經擺好了,吃了早飯,容華就可是梳妝打扮。
緋色妝花緞織錦衣,鵝黃色軟銀輕羅月華裙,白玉嵌珊瑚如意釵,東珠耳墜,雙手的腕間一對通體潤澤溫潤的白玉鐲,既高貴又清雅。
周珩早已妥當,兩人出門上了馬車。
外面熱浪滾滾,馬車裡置了冰盆,涼絲絲的。
周珩握着她的手說道,“你再睡會,到皇宮還有一會呢。”
“不了。”容華搖頭,伸手撩開了車簾往外面看了一眼,然後放下了簾子,看向周珩問道,“你覺得寧氏會去哪?”
寧氏匆匆逃了,跑的時候包袱都沒有背,恐怕就只拿了銀票和首飾等容易帶在身上,這包袱畢竟引人注目。
“你覺得呢?”周珩不答反問。
相府和侯府她是萬萬不敢回的,這亁豐帝要她的命,她找到了相府和侯府,豈非暴露了行蹤,等亁豐帝殺?容華眯着眼睛說道,“相府和侯府她是萬萬不敢回的,唯有逃離京城吧,不過她殘了一條腿,太容易引人注目了。”
這茫茫人海,若想逃過亁豐帝暗衛的追殺,也不容易。
倒是可以改名換姓賣身爲奴,可她一個殘廢,能做什麼?人家買奴婢回去可是要幹活的。
她那樣子,只怕是青樓都不願意要,縱然寧氏打扮起來了,也是半老徐娘,有幾分風韻。
容華一笑,“我的覺得她應該還在京城裡。”
“很可能。”周珩點頭,贊同說道。
兩人撇開了話沒有再說。
到了皇宮的時候,已是巳時。
亁豐帝已經等得不耐煩了,一聽得兩人才來,臉便黑了端茶慢條斯理地品了好半響才揮手讓汪公公請了兩人進去。
急切地想要自己是中了什麼毒,所以他便是早早就散了朝。
以爲兩人會早早就進了宮,不想卻是遲遲不見兩人的身影,竟是讓他等!讓他堂堂一國之君等他們兩個!
簡直就是氣死他了。
亁豐帝長長地吸了兩口氣,緩和了下情緒。
金太醫說了,若是動怒,這體內的血氣流得更快,那他身上的毒就會發作。
剛緩和了氣,光線一暗,亁豐帝擡眸看了過去。
周珩和容華兩人腳步從容地走了進來,“參見陛下。”周珩抱拳,容華微屈膝。
兩人是大周的親王和親王妃,自不用跪地拜見。
亁豐帝一想到兩人給他下毒,剛壓下去的氣就蹭蹭地往上躥,面上卻是笑着擡手道,“王爺和王妃快平身,賜坐。”
說完看了眼汪公公。
汪公公就忙請了兩人坐在了亁豐帝?...
下手的位置上。
等宮女上了茶點,亁豐帝端起來茶杯示意了一下說道,“白毫銀針,王爺和王妃嚐嚐。”
“謝皇上。”周珩謝了一句,和容華一起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口。
“清香甜爽,好茶。”周珩面無表情地讚了一句。
容華則沒有開口,一副夫唱婦隨的神態。
亁豐帝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既是好茶,那也該給個表情啊!聽說這昭王性子冷淡,看來傳言是屬實,只是——亁豐帝目光微微看向臉上帶着淡笑的容華。
這容顏——
這眉眼,實在是太絕色了。
許是從小被人收養,所以經歷了太多的坎坷,所以比同齡人要從容淡定,處事不驚。
如斯美人,配上如此不解風情的周珩,實在是太可惜了!
亁豐帝在心裡感慨了一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抿了一口茶,然後把目光投向周珩,笑着說道,“王爺和王妃也過來了這麼些日子了,自從上次宴會後,朕也一直忙着沒有請兩位入宮來,兩位,在東陵住的,吃的可還習慣?”
那次宴會,當然是他們剛來的時候那次宴會了,這都過了好幾個月了,可他們不是五月在蓮花庵才見過嗎?
這還睜着眼睛說起了瞎話來了!
這今日還要跟他們聊家常不成?當是東陵的皇帝和大周的親王聊聊家常?
容華抿笑。
周珩也低頭抿了一口茶,依舊是面無表情,“本王也想進宮來拜會陛下的,不過陛下日理萬機,朝政繁忙,也不好來叨擾。”
亁豐帝朝政繁忙不繁忙,有比他們更清楚的嗎?
他們可就是住在相府裡,一個是燕相的女兒,一個是女婿,他們能不清楚?
亁豐帝臉一熱,看着一臉淡漠的周珩,恨不能直接砸了手裡的茶盞,笑道,“王爺太客氣了。”說着看了一眼容華,見她沒有開口的意思,就看向兩人說道,“王爺和王妃也來東陵這麼長的時間了,不知道何時啓程回大周?若時間定了,那朕也好吩咐了禮部準備準備。”
“不急。”周珩不緊不慢地說道,“本王的王妃剛和岳父相認,自然是要多陪陪他老人家,在他膝下儘儘孝道,而且,本王的身體不適合長途跋涉不妥。”
亁豐帝就皺着眉頭打量了周珩一番。
什麼不適合長途跋涉,這上戰場殺敵都綽綽有餘,什麼命不久矣,以他來看,那大周的皇帝和衆人都被他騙了!
笑了下,亁豐帝說道,“百事孝爲先,應該的,應該的。”
周珩點頭。
亁豐帝便又和他們說起來了麗京城裡的名勝古蹟和小吃來,似還真是希望他們兩個在東陵玩得開心一般。
周珩和容華也沒有少玩,亁豐帝說的自也熟悉,周珩便是面色淡漠地和他聊起來。
而容華則氣定神閒地喝着茶,沒有插話。
他不提,他們夫妻也不開口!亁豐帝憋得內傷,手指也隱隱抽痛了起來。
日頭漸漸往中移。
周珩與容華對視了一眼,準備告辭。這話,必須得亁豐帝來開口求他們!不然,他們就又會處於被動,如同上次在蓮花庵一般,只能放了他。
亁豐帝就把手裡的茶杯叮的一聲拍在了桌上,目光驟然冷了下去,看向兩人說道,“朕今日爲何請王妃和王爺進宮來,你們心裡明白的,難道你們就這麼走了?”
他們可以不管他的死活,可他卻是受不了這劇痛,左右自己手裡有云似雪這個人在,他們也不敢把他如何!
剛要起身的周珩和容華就坐了回去。
一直沒有出聲的容華看向亁豐帝,訝異問道,“陛下,今日請我們來不是想問問我們的近況嗎?難道還有其他的事?”這剛纔,不都是在聊家常?
“王妃就不要揣着明白裝糊塗了!”亁豐帝面色微冷,說道。
容華一本正經地搖了搖頭,“我是真的不懂。”
她這般無辜的深情,亁豐帝就不禁疑惑了起來。
難道是他猜錯了?
不是他們下的毒?
可不是他們,又會是誰?他最是愛惜這條命,還想着長生不老呢,所以宮裡絕跡是不可能的,可他也就是那次去了蓮花庵啊!
而且,按照金太醫的說法,他中毒的時間就在那日左右。
不是他們那還會是誰?
絕對是他們夫妻下的毒!
亁豐帝沉默了片刻,冷笑說道,“王妃難道就不想見到生母了?”
這話就這麼扯開了。
容華面色一冷,正色看向亁豐帝說道,“我當日照着約定放了你一條命,不想你卻出爾反爾。”說着是放了他一命,他就會把人放回來的。容華眉眼裡的意思很明顯,他就是一個不守承諾的小人!
亁豐帝哼了一聲,看向兩人說道,“王爺是叱吒戰場的英雄,不想卻會做出下毒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周珩淡然回了四個字,“兵不厭詐。”
“陛下錯了,下毒這樣的手段自不用王爺出手。”容華淡淡地笑着說道。毒,是她讓人下的。
“你——好大的膽子!”亁豐帝咬牙,冷冷地說道,“朕要誅了你們燕家九族!”
“你安然回來了,若是按約定放了我母親回來,那我自然會讓人把你的毒解了,嘖嘖,可惜你,卻不守信用!”容華搖着頭,說道,“生生受了這麼長時間的罪。”
亁豐帝脣角動了動,握住了抽痛的雙手,說道,“朕要先殺了雲似雪,朕要先殺了她,然後再殺了你!”
“陛下有證據嗎?”容華挑眉。
沒人證,沒物,他怎麼治她和燕家的罪?
亁豐帝目光一頓,冷冷地看着容華和周珩說道,“若是想見到雲似雪,那現在就把解藥給朕拿出來!”
“我們都已經上過一次當了,難道我們還會再上一次當?”周珩冷聲說道。
亁豐帝怔了下,道,“不相信,那朕即刻就讓人去殺了她!”然後又道,“不交出解藥來,今日你們就休想走出皇宮一步!”
“陛下還想把我們關起來不成?”容華看了看桌上的茶和點心,“還是,陛下也想學以致用,給我們下毒?”笑了下,嘆息說道,“可是怎麼辦,我們來的時候,很多人都見到了我們進宮了來呢,還有父親和義兄也不會放心我們在宮裡過夜。”
下毒,軟禁,他這麼光明正大地讓他們進宮來,那自然就給他們下毒,或把他們兩個抓起來。
他如此說,無非不就是想要解藥罷了。
“朕就是把你們留在了宮裡,他們又能如何?”亁豐帝輕蔑地笑了一聲,難道他燕綽還敢造反不成!
“相爺寵愛女兒,自是會來接我們回家了。”周珩淡淡地說說道。
亁豐帝冷哼了一聲,看向容華說道,“難道你就不想?...
見你生母?”
“當然是想的。”容華面色平靜地看向他,“陛下前已經答應了會放了母親的,只是……母親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只怕早已……”說着眼眶紅了紅,神色卻依舊平靜地看向亁豐帝說道,“上次你用這個法子騙我們放了你,這一次,我們是決計不會再上當了的。”
他們都不信她還活着了,所以,他再說,也是徒勞。
亁豐帝坐在前面的主位上,雙手交握攏在袖子裡,定定地看着兩人。
周珩神色冷漠疏離。
容華面色很平靜。
他們以爲雲似雪死了,那他要怎麼拿捏他們?他身上的毒?亁豐帝說道,“你母親她還活着!活得好好的,你把解藥給朕,朕這次真的把她送回相府。”
“皇上若真心,那就先讓我們見到母親吧,不然,我們是斷然不會相信的。”容華淡淡地說道,扭頭看了眼周珩。
周珩會意,站了起來,抱拳,“如此,我們就告辭了。”
容華也跟着站了起來,微福身,“希望陛下能早日做決定,如此,殿下也就不用受苦了。”
說完,兩人轉身就走了。
亁豐帝氣得把手邊桌子上的東西都砸了,又把博古架上的奇珍古玩也砸了個粉碎,“氣死朕了,氣死朕了……”
汪公公垂眸。
砸了一通,亁豐帝覺得心裡暢快了些,才坐了下來。
汪公公忙是叫了人進來打掃,又是給亁豐帝斟了茶,一邊躬身低聲勸道,“陛下,您別中了他們兩個的計,依奴才看啊,這昭王和昭王妃就是想着讓陛下放人!”
亁豐帝喝了一口茶,微微點了點頭,“恩,有道理,傳金太醫和徐太醫,恩,把太醫院的太醫都給朕傳來!”
他們如此,還不是想逼他妥協放了雲似雪!
休想,他們做夢!
這輩子,他們都別想見到她。
雲似雪,是他的,是屬於他的!
他還就不信了,這太醫院這麼的太醫,解不了他身上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