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曾經是自己心中一根刺的存在,掩藏了這麼久,現在又猛地恢復了原有的殺傷力,讓人措手不及。
戴維苦笑的搖了搖頭,“也許吧。”
從未有過的語氣,讓莫子瀟對他也有些同情。
回想那個並沒有什麼作用的小秘書,若不是戴維一直從中幫她處理着,早就被革職了,那還容得她在公司裡巴結人。
她卻不知恩圖報,一心想要去往上爬。莫子瀟微微搖了搖頭,爲戴維覺得不值。
“好的女孩兒多得是,你何必去爲一個不值的的人分心思。”難得開口多說兩句題外話,但明顯眼前的這個人不領情。
苦澀的感覺在心裡蔓延,連以往恭敬的笑都顯得跟難看,勉強維持着屬下該有的姿態。
“沒有什麼值得與不值得。”
他的語氣裡是一個男人對感情的失望,“有些人喜歡手捧的珍珠,但有些人卻青睞於野間的怪石。都各有評判吧!”
想不到那個一直在自己跟前無慾無所求的人,心裡卻又這麼一番不同於常人的感情。
但正如戴維所言,人各有志,何必強求,便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這邊沒有什麼事了,你就去着手處理那個網站的事情吧。記住,在天使之翼站穩腳跟之前,絕對不能再出岔子,不管採用什麼手段!”
商場上的陰狠霸主此刻又出現了,即便頂着一身軟弱無力的皮囊,也絲毫不減他勢在必得的氣勢。
“是。”
戴維點頭應道,伸手將莫子瀟的被子有壓了壓,把換下來的西裝疊好放進盒子裡擱在櫃子上,又把眼前能解決的瑣事一一做好,便準備離開。
快要走到門口時,背後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夏老他……自天使之翼出事後,有沒有問過我們相關事宜,或者有沒有責怪我們把名聲搞砸?”
無論在與別人談合同時候自己是有多麼篤定與強勢,但只要提到與夏子衿有關的事情,他都小心翼翼。
戴維轉過身,低頭答道,“並沒有,我派人查了,從天使之翼的操作主權轉給莫氏之後,夏總他除了合同上列的資助項目之外,一絲一毫都沒有越權。天使之翼出事到現在開始贏得口碑,他都沒有給我們任何指示。”
“嗯,知道了。”莫子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失落。
夏贏天對這件事不管不問,是相信他能夠妥善處理這件事,還是根本沒有把兩家之間的合作放在眼裡?
或者說,他根本沒打算重新接受莫子瀟這個女婿?
他猜不到,也不敢猜。
怕分析一番後只是自己自作多情,但不管怎麼說,夏子衿他是不回放手的,從前不會,現在也不會。
將身後的枕頭放平整,用胳膊撐了一下身子躺下來準備休息,因爲在昏迷的時候被戴維換了病號服,莫子瀟是怎麼都覺得不舒服,老感覺自己像個白藍條的怪物,但身體着實沉的狠,也懶得去換,閉上眼便又要昏睡過去。
牆上的電子錶已經跳了好幾個數字了,深陷的沙發也顯示了這個位置上的人已經做了很久。
一個人的時候,夏子衿是不會開暖氣的,也許是長期以來的各種生活環境讓她節省慣了,生活的細枝末節都會精打細算。
這會子已經坐在這裡發了兩個小時的呆,因爲那平
板電腦上的東西。
美國的孩子自由度比中國高太多,他們幼稚園都是老師帶着去郊遊觀察昆蟲。每節課都會有幾個人組織着展示自己的研究成果。
經濟迅猛的發達國家的電子物價相對較低,所以平板手機什麼的都比較常用。而且美國人通用的手機大部分都是隻有通話、發送消息,最多再加一個拍照的功能,所以孩子們幾乎人手一部。因此,這些電子產品對小孩兒的吸引力遠不如足球大。
但是夏子衿根本就沒有長居國外的打算,所以她從恩恆能夠拼字母說話的時候,就給他買了平板電腦,讓他學習漢語。
這個聰明的小孩對漢語的接受速度非常快,因此爲了使他能分清英漢雙語表達,就讓他每天寫幾句話當作日記。
剛開始夏子衿還會看,但是後來恩恆自詡漢語語法流通度不會出問題,而且他都“這麼大了”再看就侵犯他的權利了。
現在想想那個小人說這話的時候一副大人模樣,夏子衿還是會笑出聲,可是笑過之後,眼淚就不經意流了下來。
這麼一折騰,心中壓抑的難過與愧疚融合在一塊一起迸發出來,讓她再也無法控制。
平板裡的最新日記,恩恆還沒有保存,點開亮着的屏幕上是一個手繪的三口之家,上面寫着恩恆的FAMILY!
看到這個圖的時候,夏子衿心裡一抖,隨即而來的便是無限的愧疚,想到恩恆連自己的爸爸是誰都不知道,她的眼神裡就溢滿了心疼。
不經意間瞟到下面是他的小日記,雖然心裡知道那個小P孩不喜歡自己看她的日記,但還是禁不住好奇心,把屏幕往下撥了一下,最新的日記立刻出現在眼前,上面寫着:“媽咪一個人工作太辛苦了,每天晚上都回來很晚,隔壁家的王阿姨飯碗都刷完了,她還沒有回來。”
簡單的幾句讓她心裡滿滿都是暖意,目光掃到下面,拿着平板電腦的手一顫。
“我要是有個爸爸就好了!”
整個右臂莫名的開始麻木,因爲前一段時間在電腦前坐得太久而使得肩膀落得痠痛,現在又開始了。
或許是這些話戳到了她的心裡,再加上這個是打開頁面不需要輸入密碼,所以就順手往前翻了幾篇。
“媽咪今天回來的還是很晚,我有點……哎呀!夏恩恆,你是要保護媽咪的騎士,把窗簾拉上,關燈睡覺!”看到這些話,夏子衿都能想象出如果這些話從自家兒子嘴裡說出來是什麼模樣。
心裡的愧意和暖意交織在一起,鼻頭酸酸的,但還是控制着不讓眼淚留下來。
如此往前翻了幾篇,大多都是媽咪太辛苦啊,媽咪又回來很晚啊,我要保護媽咪啊,這些話,讓那個偷看的女人時喜時悲。
正準備把屏幕關掉,並且在想怎麼跟恩恆承認自己偷看他日記的錯誤,一個大段文字就佔滿了整個屏幕。
心下一好奇,於是決定索性連同這個一塊了,反正都越界了,多一篇少一篇也不會影響什麼,就低頭去讀。
“剛開始不知道爲什麼,老師似乎對我特別關照,難道是因爲我是從美國回來的,怕我說不好漢語麼?”
後面還畫了一個疑問的表情,可愛至極。
“媽咪說今天來接我,不用做校車,我真的好開心。但是站在門口聽到別人討論說我是一個沒有爸爸的孩子。”
如果不是看到這裡,夏子衿都快忘了,單親家的孩子要忍受多少別人的輿論,可爲什麼,恩恆從來不提這些事兒呢?
“我就和她們爭論說只有爸爸媽媽在一起纔會有小寶寶,所以我覺得他們很無知就不打算搭理這羣只會哭着叫媽媽的小P孩兒們。”
還好恩恆比較懂事,沒有和那羣孩子們吵起來,不然受了這麼大委屈她還不知道,那該有多難過。
“然後,他們問我喬大叔是不是我爸爸,我說不是,他們就嘲笑我是野孩子。”
野孩子……
夏子衿的心一糾,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把牙關的咬的多緊才剋制自己那快要崩潰的情緒。
關掉屏幕不敢再看,眼淚一顆一顆狠狠的砸在地上,不過一會便暈染了一片。
將電腦放在皮套裡,整個人砸進沙發,心裡升起一股恐慌之意,害怕、擔憂,自責,那些她從來都不敢去面對的心情滿滿變得濃厚,襲滿全身。
窗戶沒有開,悶了一天的屋子裡的空氣似乎黏在了一起,無論她怎麼努力想要呼吸新鮮的起來,吐出鬱結在心中的氣息,似乎都無疾而終。
擡眼打量了一下這個小房子,客廳裡只有一個雙臂沙發和懶人沙發,中間是一個玻璃桌子,對門便只有一臺電視機,東西很少,但似乎這些傢俱就已經塞滿了整個客廳。
環視了一圈才意識到這裡連讓小孩子玩或者寫的空間都沒有,如果就在這個的環境裡呆下去,恩恆可能會比別的孩子缺少許多吧!
苦笑的搖了搖頭,抿着的雙脣嘟了起來,像十八的少女,扮可愛來掩飾自己心裡的難過,強制在臉上擺出一個表情,防止那本能的反應表現出來。
雖然眼淚一個勁兒的往下掉,但她依舊在心裡一遍一遍的警告自己,“夏子衿,恩恆那麼聽話,你不能有任何的委屈。”
強壓給自己的頭銜,來平衡心裡的愧疚。她何嘗不知道,現在瀰漫在心裡的情緒不是委屈,而是自責。
正在各種情緒交雜中無法抽身出來的時候,手機鈴聲響起,夏子衿趕緊抹掉眼淚,看了一下號碼,是恩恆的老師,於是清了清嗓子,接聽道,“喂,王老師,有什麼事麼?”
電話那邊響起一個溫柔的女聲,“喂?您好啊,恩恆的媽媽,幼兒園現在下課了,恩恆想問問你,今天是您來接還是讓他坐校車回去?”
詢問之意非常明顯,但裡面竟然有些期許。
王老師只不過才十八歲,人活潑開朗,和孩子們相處得很好。
當然了,這些都是從恩恆嘴裡得知的。
當初以爲是這個孩子爲了不讓自己擔心他在學校的情況,拿的話敷衍自己,現在看來,應該是真的。
“哦,這樣啊,我晚上有個會,就讓他……”
首先蹦入夏子衿腦子裡就是下午總監的那個電話,習慣性的開口拒絕。
“夏小姐,在幼兒園坐校車回去的孩子都很少,只有幾個。其他的孩子都是父母來接的,我知道您離這裡不是很近,但今天是恩恆的生日,您就不能?”
握着電話的手指,不自覺的蜷縮的一下,屋裡的視線也因爲太陽的移動而變得晦暗。許是這股黑暗讓她放下了自己的僞裝,忍了許久的眼淚不再被控制的一滴一滴往外流,像是不小心開了閘了洪水,傾盆而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