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安穗(顧玉禾)頓時氣結。
這內侍,分明就是在逼她承認她先前的話是錯的。
她身側年輕公子素白着一張臉,扯了扯她的衣袖,“算了!”
安穗大怒,“算什麼算,在家裡,公子被大少爺壓着也就算了,難道公子替王爺出來辦事,也要被這沒根的東西欺負嗎?您咽的下這口氣,我可咽不下去。”
顧玉青冷眼看着她鬧,原本心頭積聚的怒氣,竟是倏忽散去一半。
原以爲歷經流放大難不死,顧玉禾能漲些本事……真是高瞧了她。
不管顧玉禾端着什麼目的頂着什麼名號跟在這苗疆八王的兒子身邊,也不管他們之間有什麼骯髒齷齪的情愫,此刻既是出門談生意,她憤怒之下就不管不顧,直接將內宅的矛盾撒氣般說出,不是蠢,又是什麼!
更何況,她如此大呼小叫,哪裡與她奴婢的身份相陪。
這分明就是把自己當成了與這公子平起平坐之人。
這位公子出門,坐車都是毫不起眼的普通馬車,分明是想要低調行事,掩人耳目,可身邊跟着如此一個顧玉禾,只怕他這身份……想掩都難。
顧玉禾言落,顧玉青眉目不動,朝那公子看過去。
那公子一張臉一白再白,尤其顧玉禾那句“在家裡,公子被大少爺壓着”落下,他更是倏忽間太陽穴突突直跳。
看來……這苗疆八王的兩個兒子,矛盾不淺呢!
既是他們兄弟二人本就有矛盾,顧玉青毫不介意,在這矛盾之上,再給他們加把火。
“苗疆八王,對他兩個兒子,的確是不大公平。談生意這樣的事,難道不該是長者爲之嗎?”說着顧玉青搖頭,露出一副意味深長的笑容,“可惜……可惜你大哥此時正逍遙快活呢,偏偏你到這裡來看人眼色。”
苗疆八王將事務分派給他們兄弟二人,一個監視蕭煜,一個拿下西山大營副統領,皆是機密之事。
此時除了他們父子三人並府中管事,再無旁人知道。
就連安穗,不知向他打聽了多少次大哥究竟去做什麼了,他都從未告訴過,眼下這個小內侍,竟是如此輕巧說出這番話。
心頭倏然大驚。
穆崢邵放眼朝面前小內侍看過去。
顧玉青一臉漫不經心,任由他看,“今兒是來談生意的,反正這軍馬,不走西家走東家,沒了你們,我們照樣掙別人的錢,只要開春之後將馬匹趕進養馬場就是,就是不知道,你們急不急,若是不急,我倒是願意和你們在這裡磨牙。”
說罷,顧玉青自斟一杯茶,端起茶盞,悠悠喝起來,竟真是擺出一副看戲不怕戲臺高的樣子。
西山大營副統領原本還嫌棄顧玉青尋的這個小內侍不知分寸,此刻見他三言兩語竟是把這個在他面前一貫姿勢身份狗屁苗疆公子說的面色慘白,登時樂了。
一把拉開一張椅子,坐在那內侍下首,也自斟一杯茶,不像那內侍一般小口小口的抿着,他是糙漢子,嚐了嚐水溫不燙,仰頭一盞喝盡。
一把抹了抹嘴,“就是這話,之前我就和你說過,這軍馬買賣,需得我,內侍總管和刑部尚書陶大人三人都同意,最後再由四殿下驗審通過纔算買賣成了。”
“最後一步如何,我做不得主,可這第一步,爲表誠意,我特意將內侍總管的高徒請了出來,三方算是來了兩方,我們的誠意如何,擺在這裡,至於你們,今日到底是談還是不談……”
說着,西山大營副統領面露猥瑣一笑,朝着那年輕公子身側的姑娘覷了一眼,道:“你們兩個,不妨再商量商量。”
他這話,聽着並無什麼,實則卻算是頂惡毒。
這公子乃苗疆八王的兒子,身份自是尊貴,而他跟前的姑娘,背地裡他倆關係如何不提,可至少面上,她是個奴婢。
他卻是讓他們二人去商量……
穆崢邵氣的心疼,可偏偏一句反駁不出來,一張臉越發青綠起來,太陽穴一突一突,終是忍下這口氣沒有轉頭離去,道:“不必商量,今日來,本就是來談生意的。”
說着,就要去拉麪前的椅子坐下。
儘管他心頭一萬個不願意,可那內侍公公沒有起來的意思,這西山大營副統領又根本就是和那內侍公公一條心,他再不願意,也挪不開人家,總不能就這麼,他倆坐着他站着說話吧!
手剛落到椅子上,就被顧玉禾一把扯掉,“公子做什麼!這屋裡,唯有主位纔是公子坐的,公子坐在這裡,算什麼!難道公子在家還沒有受夠氣,出來還要繼續嗎?”
顧玉青眼見顧玉禾如此,實在忍不住,“噗”的笑出聲來。
聽到笑聲,安穗(顧玉禾)頓時如炸毛的貓,一雙眼兇狠的朝顧玉青看過去,“你笑什麼?”
顧玉青道:“笑你!”
“你……”氣惱語結,顧玉禾不知如何接話,只咬牙切齒,恨恨道:“閹人!”
對於內侍而言,閹人,那便是最最激烈的羞辱。
可不論她如何將這詞反覆說出,就是不見這內侍面上有分毫怒氣,彷彿竭力揮拳,卻是一拳砸到棉花上,這種撒不出氣的憋屈感,讓顧玉禾只覺如同被點燃的油氈,轟的就爆出火苗。
火勢卻只能燃燒身側的穆崢邵,“公子受氣,公子難道要我日後跟着公子一樣受氣?”
她這話說的,就實在是肆意了。
西山大營副統領登時目光閃爍滿是幸災樂禍朝穆崢邵看過去。
“好了,你別鬧了,我們今天出來是談馬匹生意的,不是來賭氣的。”穆崢邵還算理智,沒有被她的激將法激的當真衝到顧玉青面前將她一把扯起。
顧玉禾卻是立即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樣子,“我鬧?我怎麼鬧了?我還不是爲了你好,我還不是見不得你受氣!”
顧玉禾語落,顧玉青立刻給她添了把柴,“是啊,你見不得他受氣,所以,你打算讓他怎麼做呢?讓他直接將我從椅子上拉起來然後他坐下來呢?還是讓他轉身就走,不再同我們合作?不妨,你給他指一條,反正我也瞧出來了,你這個奴婢說什麼,他這個主子都聽!”
顧玉青的話說的實在刻薄,那公子面上再也掛不住,惱怒和恥辱,同時併發,朝顧玉青怒吼一句,“你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