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看到那婦人和孩子,蕭禕登時一張臉以看得見的速度灰白下去。
而跪在地上的王道生,則是眼底波光大顫,異常激動的挪着膝蓋朝那婦人的方向動了動,“梅娘,你們怎麼來了?”
情急之下,竟然忘卻,這裡是御書房,他哪有資格隨意開口說話。
被王道生詢問的梅娘,就更是意識不到這種地方由不得她肆意說話,只一眼看到夫君,一直紅着的眼眶就再也忍不住眼底那洶涌而上的眼淚,抱着孩子直奔王道生,“孩他爹!”
而她懷中孩子,原本就一直在低低啜泣,一眼看到父親,又看到滿屋子那麼多人都在看她,登時情緒失控,“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越哭聲音越大,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王道生這才反應過來,他所在的地方究竟是何處,登時嚇得雙腿打顫,轉頭朝着皇上砰砰磕頭,“陛下恕罪,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多的話也沒有,反反覆覆就這一句。
而那小女娃,眼見她父親如是不要命的磕頭,更是嚇得放聲嚎哭,在她母親懷裡掙扎着要去尋她父親。
被王道生換作梅孃的人,隨着王道生的動作,腦中回過味來,忙抱着孩子撲通跪下,有心跟着王道生一起磕頭,無奈懷裡孩子嚎哭不止,她急的眼淚大汗嘩嘩一起流,滿面通紅,不知究竟是該先哄孩子還是該先磕頭。
顧玉青瞧着孩子大哭,哭的撕心裂肺,心頭實在聽不下去,不由轉頭對皇上道:“陛下,什麼話,讓禁軍統領回稟就是,還是讓梅娘帶着孩子下去吧,她這樣哭,總不是事。”
皇上也被這孩子哭得頭痛,點頭,招了內侍總管,“帶她下去。”
內侍總管得令,當即執行,王道生則是磕頭謝恩。
皇上又道:“給這孩子抓點果子吃。”看樣子,這母女當真是被蕭煜綁架在府裡的,不知受了多少苦……
孽障!真是孽障!
待那孩子的哭聲隨着御書房的大門打開又合上而消失之後,禁軍統領舉拳回稟道:“陛下,這個梅娘和孩子,是在三殿下府邸的密室中尋到的。”
隨着禁軍統領此言一出,蕭禕灰白的面色當即泛青。
密室,怎麼會是密室,且不說早在昨日,他就將這對母女轉移出府邸,就算是她們在府邸的時候,也是被關在後院柴房裡。
禁軍統領怎麼會在密室發現她們。
隨着這一驚疑,再聯想方纔那發黃的密函,蕭禕猛地意識到,他早在不知何時,就已經落入一個大坑。
他以爲一切都是他的計謀,卻不知在何時,他的計謀,早成了別人的墊腳石。
隨着這一念想形成,蕭禕不由渾身打顫。
禁軍統領則繼續道:“另外,臣在三殿下的書房,發現了這個。”說着,禁軍統領從衣袖中取出幾封信函,因爲內侍總管不在,他便挪步遞了上去。
眼見禁軍統領將幾張不知寫了什麼的信函遞到皇上手中,蕭禕原本顫抖的身子,就更是如同墜入冰窟之中。
不良的預感縈繞而上,蕭禕朝那信函直直看去。
那是什麼……我的書房,有什麼是值得禁軍統領查收的……難道是那些不合格的僞作信函?不會,不會,那些不合格的,我都一把火燒了……難道是沒有燒乾淨,遺漏下來的?
隨着蕭禕心頭反覆揣測,皇上已經將信函展開,落目去看。
第一封,是陌生的筆跡,內容大概爲要求蕭禕將送往遼東的軍用物資徹底掉包,棉衣換作不能用的蘆花,兵器換作多年不用的鏽器。並無落款。
第二封,依舊是同樣的筆跡,內容大概爲蕭禕所要已經辦妥,只要遼東戰事以遼國勝利,並傳來顧臻被殺確切訊息,便兌現先前承諾。
第三封,是蕭禕親筆。
因着方纔顧臻謀逆一事出現的疏漏,皇上特意一字一字仔細辨認,確定無疑,的確是蕭禕親筆。
信函內容並未寫完,只說希望得到他們的幫助,營救被禁足的皇后,不知什麼緣由,這封信,只寫了一半……
三封信被皇上細細讀過,眼前所有事情,因着這三封信的出現而徹底露出真面目。
真相被揭出,皇上怒不可遏,太陽穴的青筋突突直跳,胸腔內,彷彿有一頭暴怒的獅子,正撕扯着他的胸腔,要掙脫出來。
憤怒至極,黝黑的眼底迸射了帶着殺氣的光芒,倏地擡眸,直直看向蕭禕,隨着一隻手重重拍向桌案,整個人豁然站起,抓起手中信函,劈頭蓋臉朝蕭禕砸去,“孽障,你還有什麼好說!”
蕭禕早就四肢百骸,猛地受皇上如此一砸,三章信紙雖是輕飄飄毫無分量,卻是砸的蕭禕眼冒金星,頭暈耳鳴。
不及信紙落地,便從臉上將信紙一把抓下,放在眼前急急去看。
飛快看完三章信紙上的內容,蕭禕淒厲道:“父皇,兒臣冤枉,不是兒臣的東西,兒臣從未見過,這些,真的不是兒臣的,是有人誣陷兒臣!”
皇上怒極反笑,“誣陷?你倒是給朕說說,誰要誣陷你?”
蕭禕擡手直指顧玉青,“她,是她誣陷兒臣,父皇把她捉到慎刑司去拷問,一定能問出結果。”
說着,蕭禕一把抓起那張發黃的信函,“這個,這個就是她自己故意放到赤南侯府的書房的,是她故意放的。”
顧玉青看向蕭禕,挑眉,道:“這個是我故意放的,那這些呢,這些僞作的信函,是誰故意放的?”
“我怎麼知道!”蕭禕一步衝到顧玉青面前,伸手就要去掐她的脖子,口中惡狠狠說道:“你說,你爲何誣陷本王!”
只是不及他手指觸及到顧玉青脖子,禁軍統領便先一步將顧玉青擋在身後,朝蕭禕道:“殿下冷靜。”
他因着身份不能替顧臻求情辯白,可卻能不費吹灰之力保護顧玉青不受傷害。
“冷靜?如何冷靜?她構害我通敵,我如何冷靜?”
此刻的蕭禕,如同一條失心瘋的野狗,面目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