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董淵的書房出來,看了董雪若的遺體,同董策相談幾盞茶的時間,蕭煜匆匆離開,一出永寧侯府的大門,便直奔皇宮。
永寧侯府發生這樣的大事,他作爲一個“乖張不羈,紈絝浪蕩”的皇子,莫說此時已經將近卯時,縱然是深更半夜,他衝進皇宮,也是理所應當,理直氣壯。
每每這種時候,蕭煜就無比慶幸自己頭上頂着的這個可以讓他爲所欲爲的光環。
誰讓我“乖張不羈紈絝浪蕩”呢!
一路直奔慧貴妃寢殿,他衝進去的時候,慧貴妃正服侍皇上更衣,眼瞧着他一臉急色這個時辰奔來,慧貴妃不且張嘴,皇上就急的蹭的坐起身來,“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一面說,一面上下打量蕭煜,看他身上有沒有傷,眼見並無能看得見的外傷,才略略鬆下一口氣,他的兒子,出了天大的事,只要人無事,便所有的事都不是事。
蕭煜頂着發紅的眼眶,道:“父皇,母妃,三妹妹沒了。”聲音帶出哽咽,一面說,一面兀自一屁股在皇上對面的椅子上坐下,滿面神情哀哀悽悽。
慧貴妃聞言,不覺擡手撫胸,一顆心重重一跳,與皇上錯愕間一個對視,從彼此眼神中看到自己的驚駭,嘴皮微顫,慧貴妃道:“你三妹妹……”
明知蕭煜這個三妹妹指的是董雪若,可她還是不由自主去想,這個三妹妹,也有可能是三公主。
“就在今兒夜裡,三妹妹讓人給毒死了,舅舅派人到我府上送信兒,我去永寧侯府的時候,三妹妹臉都是黑的,嘴角一大片血,尚未擦拭乾淨。”打斷了慧貴妃心頭僅存的一絲僥倖,蕭煜說道,一面說,一面朝慧貴妃遞去一個眼色。
慧貴妃聞言,心狠狠一抽,當即腿上一軟,只覺頭重腳輕,整個人朝後趔趄的栽去,皇上忙伸手去扶,一把攬了她的腰,扶她在牀榻上坐定,伸手替慧貴妃捋着胸脯順氣,轉頭對蕭煜說:“你慢慢說,瞧把你母妃嚇得。”
蕭煜一臉悲慟,“這怎麼慢慢說,三妹妹讓人給毒死了,父皇,母妃,我舅舅家的三妹妹,讓人給毒死了,毒死了。”
重要的事情說三遍,每每提及毒死了,那個毒字,蕭煜咬的分外清晰。
慧貴妃縱然心頭震驚駭然悲傷哀慟,可到底是在宮中摸爬滾打過後的勝利者,方纔接到蕭煜眼神的一瞬間,其實就已經竭力壓下滿心情緒,腦中飛快的迴轉,蕭煜的眼神,究竟是何意思。
眼見他一個勁兒的強調這個毒,便扯着帕子抹淚問道:“誰這樣大的膽子,這樣狠的心,竟然給她下毒,她不僅僅是永寧侯府的三小姐,更是我的侄女,就算沒有永寧侯的面子,那我呢,難道我的身份也震懾不住那狂人。”
慧貴妃說的咬牙切齒。
蕭煜心頭一鬆,和母妃說話,簡直要比和舅舅說話輕鬆一萬倍不止,舅舅但凡有母妃一般的頭腦,也不至於是如今這樣。
心思浮閃,蕭煜道:“是婉晴。”
慧貴妃聞言,登時身子猛地站起來,略略幾步向前挪了腳,震詫道:“婉晴?”
這份震詫,是實實在在的震詫。
不僅慧貴妃驚駭,就連皇上也眉頭一抖,“婉晴,就是那個皇后生辰宴上去的那個婉晴?”
這話由皇上親口問出,蕭煜心頭略略一鬆,當即重重點頭,“就是她,想不到吧,兒臣也想不到,年紀不過與兒臣相仿,長得也是溫婉可人,當日舅母不知受誰蠱惑,還非要讓她給兒臣做妾室……”
嘀咕出這一句,蕭煜語氣略頓,覷着皇上神色,又道:“誰能想到,竟然是這樣歹毒狠辣的人,她不僅毒死三妹妹,還毒死了自己的丫鬟,又買通大夫,給她自己吃了佯做是毒藥的迷魂藥,把所有事情都陷害給舅母,誆騙舅舅,是舅母毒死的三妹妹,是舅母給她下的藥。”
“母妃和父皇也知道舅舅那個性子,聽了她的話,也不聽舅母辯解,當即就要休妻,還說要送了舅母到刑部,還好大姐姐趕過去的及時,才攔下。”
白氏把和離大歸的董雪儀攆出永寧侯府一事,皇上有所耳聞,故而蕭煜說董雪儀及時趕過去,皇上也並未覺得奇怪,反倒是疑惑道:“既然是婉晴陷害白氏,後來怎麼就又真相大白了?”
蕭煜就道:“大姐姐去的時候,舅舅正因爲心頭怒火動手打舅母,大姐姐當即就不幹了,不管三七二十一,讓人捉了那個婉晴,劈頭蓋臉就是一通打,舅舅攔都攔不住,大姐姐那個脾氣,父皇母后也知道,認真發起火來,豈是舅舅那種性子能壓得住的,婉晴被打得快要斷氣,自己撐不住,認了下來。”
皇上搖頭,“也有可能是屈打成招。”
“舅舅也說屈打成招,大姐就讓董策去捉了那個去給瞧病的大夫,那個大夫經不住嚇,董策幾腳踢過去,就什麼都說了,的確是婉晴給了他三千兩銀子,讓他作假。”
蕭煜說着話,似有若無的朝慧貴妃一瞥,慧貴妃當即領會,待他言罷,不及皇上說話,便道:“這個婉晴,着實可惡,虧得皇后娘娘還擡舉她,讓她代表永寧侯府進宮赴宴,她這歹毒心腸,怎麼配代表永寧侯府。”
代表二字,咬的極重。
能代表一個府邸的,除了府邸的男女主人,也唯有府中嫡子嫡女,她一個妾室,卻被皇后欽點了作爲永寧侯府的代表……性子多疑的皇上,心頭頓時思緒滾滾。
“這個婉晴毒殺雪若陷害白氏,到底爲了什麼?”
對上皇上的問題,蕭煜道:“還能爲什麼,不過是就是妾室想要上位罷了!她這也是白日夢,舅舅就算再糊塗,也斷不可能擡了一個妾室做正妻的。”
“這話是她說的?”慧貴妃道。
蕭煜搖頭,“她倒是沒說,不過,這哪還用她說呀,兒臣自己也能想得到,除此之外,還能爲什麼!”
一面說,一面不動聲色看了皇上一眼,蕭煜繼續道:“刑部尚書前幾日還說要送了他的庶女給我舅舅做貴妾,所以,就算婉晴的奸計得逞,只怕她也竹籃打水一場空,舅舅寧願娶了刑部尚書家的庶女做續絃,也不會擡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