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頓如狂風驟雨的悶聲打,足足過了半柱香的時間,似乎那人耗幹了所有的力氣,才終於停下。
本是要去探望皇后,可此時,蕭靜毓自顧不暇,哪還有那個心思。
鼻青臉腫從地上被青紅扶着爬起來,蕭靜毓忍着渾身上下撕裂一般的疼,努力將腫破的眼皮擡起,四下掃了一眼,扯着流血的嘴角,說道:“是誰,是誰這樣大的膽子!”
因爲疼,她的話含含糊糊不甚清楚。
青紅嚇得不斷哽咽,搖頭哭道:“黑燈瞎火的,奴婢也沒有看清,是奴婢無用,奴婢沒有護住公主,奴婢該死!”
蕭靜毓沒好氣的橫她一眼,“你是無用,怎麼就不知道喊人。”
青紅白着一張臉,哆嗦道:“奴婢嚇得忘了。”
蕭靜毓……
皇后才被幽禁,她就遭人如此算計,一頓惡打,方纔掙扎之際,雖是沒有看清那人的容貌,卻知他身高不過與她相當,是個男子,大約是哪個宮裡的太監吧。
素日仗着嫡公主的身份,蕭靜毓一向飛揚跋扈,得罪的人也不少,一時間毫無頭緒,一點目標也沒有,任由青紅扶着,一瘸一拐折返合歡殿。
行至合歡殿門口,卻是猛地頓住步子,“去慧貴妃那裡。”
青紅當即一怔,“公主,這個時候慧貴妃只怕都歇下了。”
蕭靜毓恨得咬牙切齒,“莫說是歇下了,只要她還沒死,我被人打成這個樣子,她替母后治理六宮,就該給我一個說法!”
說着,轉腳帶着青紅直奔慧貴妃宮殿。
果然如青紅所言,她們到的時候,慧貴妃已然歇下,不僅慧貴妃歇下,皇上也歇在此處。
蕭靜毓聞言皇上亦在,當即更是堅定了她要討個說法的決心。
慧貴妃宮中掌事宮女溫言相勸,“公主不如等明日一早,陛下醒來,奴婢定當第一時間告知娘娘此事……”
不待她說完,蕭靜毓揚手就是一巴掌打去,“賤婢,你以爲皇后被幽禁,慧貴妃就要榮登一宮之主的寶座嗎?”
掌事宮女不敢擡手去撫被蕭靜毓打的火辣辣疼的面頰,只低眉垂眼,恭敬道:“奴婢不敢?”
蕭靜毓冷哼,將滿心的怒火都撒在這宮女身上,彷彿剛剛她捱得打都是被此人打的一樣,揚手在她另一半面頰又是狠狠用力甩了一巴掌。
“不敢?我看你分明就是敢的很!你最好認清楚,得罪本宮,你絕對不會有好下場,趕緊去通傳。”蕭靜毓怒目圓睜,盛怒下,一張本就不算精緻的小臉,越發有些扭曲。
掌事宮女無奈,只得轉身通傳。
好在皇上和慧貴妃只是相擁而臥,呢喃說着話,並未睡着,方纔蕭靜毓在廊下撒潑大鬧的時候,皇上就隱隱已經聽到聲音,此刻掌事宮女叩門,也未雷霆大怒。
甚至喚她進來的聲音,還算溫和。
掌事宮女頂着左右臉頰一邊一個五指印進來,皇上一眼看去,登時心頭大怒,他當然明白,慧貴妃的掌事宮女是被誰打成這般。
蕭靜毓雖是嫡公主,可到底也是晚輩,慧貴妃宮中的掌事宮女,身份雖爲婢,到底也是慧貴妃跟前最得臉的貼心人,蕭靜毓打了她,無疑等於是打了慧貴妃。
再看那掌事宮女,皇上便陰了臉,“何事?”
掌事宮女盈盈行禮,低眉答道:“皇后娘娘被禁,公主心中牽掛,本想去探視一番,可行至無人僻靜處,卻是遭受一頓悶打,眼下慧貴妃娘娘掌管六宮,公主殿下想要讓慧貴妃娘娘查出究竟是何人爲非作歹,行此狂悖忤逆之事。”
說着,掌事宮女略略擡頭,飛快的覷了皇上一眼,目光劃過慧貴妃的面頰,又匆匆垂下。
慧貴妃聞言,不待皇上說話,當即感嘆,“公主也是可憐,才經歷了今日沉香閣一事,只怕心緒還未平復,就又遭次橫難,究竟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對嫡公主動粗,還如此明目張膽,簡直目無王法。”
慧貴妃說的憤憤,當即就要起身,“陛下,還是讓臣妾去看上一眼吧,見了臣妾,公主心下也就踏實了。”
皇上原本還因爲蕭靜毓被打而震怒,可聞得慧貴妃此言,心中卻登時起了疑惑,正欲起身出去看蕭靜毓的動作也停滯住。
沉香閣一事,就是皇后處心積慮的陰詭手段,他剛剛幽閉了皇后,將治理六宮的大權交給慧貴妃,靜毓就被人光明正大暴打一頓,然後不顧一切狀告到這裡來,要求慧貴妃出面懲治。
這也實在太過巧合了些,巧合的讓人不得不生疑。
難道……又是皇后的暗中佈置?
一想到靜毓捱打是皇后佈下的棋局,爲的就是讓他給她解除封禁的同時,再坑害慧貴妃一把,皇上心頭就涌上一股強烈的煩躁和惱怒。
皇后……究竟把他當做什麼,這樣玩弄於鼓掌之中,難道在皇后眼中,他只是她達到目的的一個昏君!
眼皮一抖,皇上青着臉說道:“告訴她,讓她回去吧,這件事究竟如何,慧貴妃明日醒來自然會查。”
掌事宮女得令,眼底飛過一絲快意,轉頭正要去傳話,猛地被身後慧貴妃叫住,“且慢!”
待掌事宮女停下步子,慧貴妃蹭到皇上腿邊,柔媚說道:“陛下,公主捱了打,心中定然委屈,皇后又不再她跟前安慰,陛下還是讓臣妾去見見公主吧,縱是今日不查真兇,可到底安慰她幾句她也好受些。”
皇上聞言,面上鐵青褪去幾分,轉頭看向慧貴妃,滿目溫柔,“你今日不也捱了皇后一巴掌,誰來安慰你!”一面說一面擡手揉揉她的臉頰,滿眼疼惜,“你呀,就是太善良,自己臉上指頭印子還清晰可見呢,就記掛別人。你不心疼自己個,朕還心疼。”
說着,皇上擡手一揮,示意掌事宮女退下。
慧貴妃也不再多言,一個眼色遞過去,轉頭安心服侍皇上。
掌事宮女心領神會,扭頭出門,將身後門扉緊閉。
她剛剛出去不過眨眼功夫,門外便傳來蕭靜毓怒吼咆哮聲,謾罵責辱,實在難聽,躺在牀榻上,皇上面色鐵青。
慧貴妃揉着他的胸口替他順氣,“陛下何必跟個孩子計較,今兒一天,也夠公主受的了,罵上幾句若是能讓她心裡舒服些,臣妾甘之如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