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赫換衣裳的空檔,顧玉青正吩咐吉祥將昨日小廚房做好的榴蓮酥帶一匣子進宮給太后嚐鮮,有小丫鬟稟報,二門處的小廝栓柱求見。
顧玉青頓時想起昨夜如意稟報之事,忙急急低聲吩咐吉祥幾句,朝屋內瞥了一眼,轉身帶着如意直朝外走去。
看到顧玉青出來,正立在院裡用腳尖頂地上石子的栓柱當即眼前一亮,就要上前回稟,顧玉青卻是做了一個禁聲的動作,引着他快步走出桐苑,一路朝二門而去。
“你有何事?”拐了彎,走到距離二門不遠的假山處,顧玉青才張口問道。
穆赫昨夜剛剛找了栓柱,栓柱此時就要見她,不論栓柱是來替穆赫開路還是他要表忠心,顧玉青都不希望穆赫知道栓柱來過。
走在顧玉青斜後側,栓柱左右掃了一眼,壓低聲音說道:“大小姐,昨兒小少爺拿了燒雞燒酒來找奴才,向奴才打聽了些事,奴才覺得奇怪,心裡惶惶的,琢磨了一夜,還是難安。”
低眉垂眼,並不敢擡眸看顧玉青。
“少爺找你,打聽何事?竟讓你覺得徹夜難安。”顧玉青掩下心底情緒,風輕雲淡問道。
小廝見自己的話並沒有引起顧玉青的重視,抿了抿嘴,聲音愈發含了緊張的氣息,“小少爺問奴才,今兒都有哪些人進府來找小姐,小姐見了誰又拒絕了誰?問完了,還讓奴才不要對旁人提起。小少爺還說,日後等他襲了侯爺的爵,提拔奴才做總管。”
顧玉青聞言,嘴角掛了冷笑,只依舊不動聲色問他,“你是怎麼說的?”
栓柱就道:“少爺剛剛找奴才的時候,奴才還震驚呢,以爲自己做了什麼錯事惹得少爺不悅,正惶惶,聞得少爺問出這些,奴才登時心裡就覺得不對勁,也沒有敢告訴少爺實情,打着哈哈說奴才今兒偏肚子不舒服,中途去了好幾趟茅房……”
聽他竟是當着顧玉青的面提及“茅房”二字,如意登時冷了臉斥責道:“混賬東西,小姐面前也是什麼都能渾說的!”
栓柱一怔,嚇得面色有些泛白,不安的看向顧玉青,伸出舌頭舔舔發乾的嘴脣,滿面侷促,手腳不知放到何處。
顧玉青示意如意退下,“你繼續說。”指了栓柱說道。
栓柱又添了添嘴皮,說道:“那個,奴才……奴才就,就說……”打了幾個磕巴,他的話總算才又順當起來。
“奴才就說,也不知道奴才離開的時候有沒有人來過,總之奴才在守的時候,並無人登門。少爺若是想要詢問,不妨問問大門處守門的小廝,他們一定知道。”
“你如是說,那少爺如何說的?”眼瞧着要走到馬車跟前,顧玉青頓住步子回頭看了一眼,並不見穆赫身影,收了目光看向栓柱,問道。
“少爺倒是沒有再說別的,之後就說以後提拔奴才之類的話。”說罷,栓柱搓着手侷促不安的看向顧玉青,“大小姐,奴才也不知做的對不對,就是覺得事情有些古怪。想要討大小姐一個示下,以後少爺再問,奴才該如何作答?”
栓柱今年不過十五歲,是府上針黹房王婆子的獨子,生的濃眉大眼,素日也算是本分老實的孩子,今年開春的時候,王婆子還求了顧玉青的恩典,想要讓顧玉青指一門親事給他。
因着後來手頭事情繁多,這件事,顧玉青雖嘴上答應了王婆子,可到底也是忙得顧不上,也就拖了下來。
雙目瞧着栓柱,顧玉青溫聲說道:“你娘讓我指一門親事給你,你可是有意中人了?”拋開栓柱的話題不提,顧玉青猝不及防的問道。
栓柱現是一怔,隨即反應過來,頓時漲個大紅臉,本就不敢直視顧玉青,此刻更是埋頭像只鴕鳥,搓着手,結結巴巴說道:“全……我娘說……全憑小姐做主。”
一個大男孩,羞赧的活脫脫像個小姑娘。
瞧着他的樣子,顧玉青心頭略動,含笑道:“全憑我做主,也罷,那就指了黃嬤嬤的女兒彩屏給你,如何?”
黃嬤嬤的身份,在赤南侯府相當於是半個主子,能娶得彩屏,於這些小廝而言,可謂是平步青雲了。
說罷,顧玉青審視的瞧着他。
栓柱聞言,愣了一瞬,他沒想到,顧玉青竟是在此時與他提及此事,更沒想到,她會提了彩屏。
彩屏……彩屏固然好,可……
用力搓着雙手,細碎的牙齒在下脣咬下一排牙印,忽的,像是下定了多麼大的決心一般,栓柱猛地擡頭,直直看向顧玉青,眼中含滿了祈求的堅定和渴望。
“大……大小姐,彩屏姑娘固然好,可……可奴才……”要說的話像是有千斤重,壓得栓柱喘不過氣,一張臉漲成豬肝色,深吸一口氣,栓柱心一橫,直戳戳說道:“奴才有心悅的人了,若是不能娶她爲妻,奴才寧願不娶。”
話一說完,栓柱頓時像是被抽乾了力氣一般,耷拉着腦袋,不敢再擡頭看顧玉青,只一雙手垂下,不住的來回搓着。
心裡像是裝了幾百只活蹦亂跳並且正敲鑼打鼓的兔子,攪得他惴惴不安。
如此放肆的和大小姐說話,大小姐必定是動怒了吧!幽幽嘆息一聲,栓柱卻是不後悔。
若是大小姐動怒卻能讓他娶了自己心儀的姑娘,也值了。
怕只怕,既惹得大小姐生氣,又不能得償所願,搞個雞飛蛋打,那才真真什麼都完了!
顧玉青看着栓柱,眼角帶了審視的細光,轉瞬,卻是揭開這一話題,重新又回到穆赫那件事情上,“你覺得,下次少爺再來問你這些話,你該告訴他呢還是不該告訴他?”
就在栓柱絕望的都要哭了的時候,猛地聽到顧玉青如是一問,登時心跳慢掉半拍,錯愕的擡頭去看顧玉青,然後,思緒才後知後覺跟了上來。
只是滿心都被自己的婚事所佔據,根本容不得他有多餘的力氣去思考顧玉青這一問題,脫口而出,“奴才覺得,不能告訴少爺。”
“爲何?”顧玉青繼續問,眼底光澤愈漸柔和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