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志鬆嘴邊依然含着淡淡的笑意,篤定的點頭,“查到了!”
隨着他的話音,黑沉沉的天空忽的一道白光劈天而過,緊接着便是轟隆隆的巨大雷聲,那雷聲之大,彷彿根本就是炸響在蕭禕的頭頂上。
白光耀過,將蕭禕陰翳的面色襯的越發沒有血色。
莫大的不安襲上心頭,嘴皮顫抖了好一陣,才略略平息,也不顧身份尊卑,蕭禕直接在駱志鬆對面的圓凳上坐下,一雙眼睛直直盯着他,深怕一個不留神便錯過什麼一般,對駱志鬆說道:“究竟怎麼回事?”
相較蕭禕震驚惶恐不安激盪和振奮,駱志鬆的表現,簡直像是剛剛睡醒覺還沒有從睡意中緩過神來一樣,明明嘴裡含了笑,卻依然面無表情,一雙眼睛還是千年不變的低垂。
又是端起茶盞放置鼻尖一嗅,張口說道:“二皇子殿下似乎是查到了端王爺私通南越通敵叛國的鐵證!”
“鐵證?”蕭禕驚得又從圓凳跳起,連呼吸也帶了幾分顫抖,“通敵叛國,的,鐵證?”一字一句問道。
心中如有巨浪翻過,“你是如何得知的。”
駱志鬆不動聲色的說道:“殿下是否還記得,昨夜我向殿下請假,欲要會老家探望老母一事?”
蕭禕點頭,不知駱志鬆爲何又突然提及此事,卻處於尊重,沒有打斷髮問。
駱志鬆面無表情繼續道:“殿下真是真龍天子,有上天洪福庇佑,不然,我早一刻不出門晚一刻不出門,偏偏一出門就遇上二皇子殿下一身黑色夜行衣急急朝端王府方向奔去。”
“三更半夜,又是穿着夜行衣,又是引着數十高手,我就算敏銳度再差,也知道這其中必定不尋常,便一路尾隨了過去。”
“二皇子殿下行至端王府左側門前,率先引着數十隨從翻牆而入。睹此一幕,我當時心中百駭,自然不會再挪步分毫,只縮在牆角等二皇子折返出來。”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左右,果然,二皇子又是原路跳牆而出,出了端王府,我聽見二皇子跟前的長順失口說道:“有了這些書信爲證,殿下便可向陛下稟明端王爺私通南越的罪行了”。”
“只是他話音未落便被二皇子殿下臭罵一頓,懨懨閉嘴,自此,一路回到二皇子府邸,他們都沒有再說一句話。可有那一句話,足矣!”
明明是駭人心魄的事,駱志鬆偏偏語氣極其平淡,可再平淡,也掩不住這件事本身所具有的震懾性。
蕭禕雙手置於胸前,不住地來回搓,一雙如鷹一般的眼睛迸發着噬人的幽光,大理石鋪就的地面上,他來回踱步,眼角處的肌肉突突直跳。
天!
他怎麼也想不到,一向勤懇忠實的端皇叔,竟然私通南越朝廷!
別的罪責也就罷了,畢竟,在朝爲官者,又有哪個是真正的清白,貪污行賄,欺民霸女,豪取搶奪,誰沒做過,只不過是各憑本事,看誰做了卻又不引人注目罷了!
可通敵叛國這個不是尋常罪行,莫說是端皇叔,就算是他們皇子中的某一個有膽敢做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的,那也是殺無赦!
這是作爲一個帝王所最不能容忍最不能原諒的行爲。
普通大臣也罷了,可越是皇室出身,這樣的事情便越能激起父皇心中的怒意。
驚駭過後,氣息漸漸平穩下來,蕭禕陷入深深地思考中。
只是,駱志鬆卻並沒有給他太多獨自分析的時間,見蕭禕面色漸穩,氣息已勻,駱志鬆便說道:“殿下,這件事若是二皇子殿下一舉成功,您扳倒鎮國公這件事所帶來的榮耀,可能會被全數湮沒。”
“難道你讓我暗中使絆子?”蕭禕蹙眉,轉過身來,居高臨下,直視駱志鬆。
駱志鬆依舊含笑,搖頭,“縱是我如此想,以殿下人品,也絕做不出這種不分輕重的事情來。”
聽駱志鬆如此說,蕭禕眼中那抹厲色才散去。
縱然爲了皇位,他可以和蕭鐸爭得你死我活,可一旦觸及國家安危這樣的事,他還是明白孰輕孰重,絕不會做出糊塗事讓敵國計謀得逞,趁虛而入。
“我是想,這樣大的事情,二皇子殿下未必一個人就真的能扳倒端王爺,殿下何不借了這個機會!”
蕭禕眼中精光一閃,“你是說……”
駱志鬆點頭,“沒錯!端王爺通敵叛國,已然是罪不可赦,只畢竟有太后娘娘坐鎮,陛下就算是再怒,大概做多也就是削爵幽禁,可野草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只要還活着,端王爺就有翻身的可能,再加上南越國的蓄意幫助,那可能性便更大。”
緩了口氣,也給蕭禕一些消化的時間,停頓一瞬,駱志鬆繼續說道:“倘若端王爺真的能再翻身,只怕這京都的天就要變了!”
蕭禕聞言,頓時眼皮一抖,一張陰沉的臉愈發與外面的天勢逼近。
駱志鬆微微擡眼,覷了蕭禕的神色一眼,眼中熒光浮動,繼續道:“殿下若是能與二皇子殿下合力,一舉徹底除掉端王爺,既解除大患,又在皇上面前得了一功,可謂一箭雙鵰!”
他的聲音雖是低沉,卻極具蠱惑性。
蕭禕摩拳擦掌,“你所言不差!通敵叛國,必是死罪,我身爲當朝皇子,豈能容他!且不說功勞不功勞,這樣重大的事,根本不是蕭鐸一人就能完成了的。”
駱志鬆聽着蕭禕後半句的違心話,嘴邊彎起一個冰冷的弧度。
“這件事,我們暗中去做,切不可讓蕭鐸發現分毫端倪,等到蕭鐸向端王爺發難那日,我們必要與他同步而行!”主意打定,蕭禕眼中泛出灼灼雀躍之光,彷彿已經看到了金鑾大殿之上,他意氣風發的向皇上檢舉端王爺滔天罪行的雄姿偉樣。
駱志鬆含笑領命,“我這就展開對端王爺的調查。”說着,駱志鬆語氣一頓,又補充道:“只是這件事事關重大,還請殿下不要再與其他幕僚商討,免得人對嘴雜,有所疏漏,被端王爺或者二皇子殿下察覺了。”
蕭禕當即同意,拍着駱志鬆的肩膀,眉眼間是意氣風發的笑意,“只是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