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哭喊聲讓屋子裡的人不由心酸,就連站在劉老太爺身旁的劉成陽神色也變了,看着地上哭泣的妻女,他忍不住邁上前一步,劉老太爺站起來了。
“侯爺,你家的女兒還給你,我不再管了,但我家的孩子我帶走是應該的吧?”他看着定西候淡淡說道。
沒錯,這是無法辯駁的道理。
定西候連話都不想說頭也不想擡,他心裡開始後悔,當初如果沒留下常春蘭母女,也變不會有今日的難堪吧….
劉老太爺此話一出,常春蘭和燕兒大驚,母女兩個頓時抱在一起。
“…舅母,舅母…”燕兒猛地掙開母親,撲到一旁許久沒說話的齊悅身上,“舅母”
她擡起頭淚眼汪汪的看着齊悅,卻不知道自己該哀求什麼。
她雖然小,卻也知道自己姓劉,不姓常…
不姓劉的人能幫得了她嗎?
齊悅拉住她,看向站起來的劉老太爺。
“老太爺,燕兒這個真的是病,你就是不信我,難道就沒有找過別的大夫瞧瞧?”她遲疑一下說道,面色語態已經完全不似方纔那樣。
靠着一張嘴籠絡這沒腦子的定西候還差不多!繡花枕頭!
劉老太爺肅穆的神情浮現幾分毫不掩飾的鄙夷。
能讓父親情緒外露的人已經不多見了,劉成陽看到了在一旁感嘆,儘管是鄙視,這位少夫人你也可以說是榮幸了。
“哪個大夫能看的了這個?”劉老太爺淡淡說道。
他的意思是這不是病。
齊悅訕訕一笑。
“我孤陋寡聞的,年紀又小,也不知道,我們永慶府就有好幾個好大夫…”她卻似乎沒明白他的意思,忙忙的說道,“聽說都可厲害了”
劉老太爺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厲害?你們永慶府也有厲害的大夫?連你都能稱爲神醫,永慶府遍地都是神仙了吧?”他說道。
齊悅似乎被他說得更加惶恐。
“那,那我也不知道。我聽別人說,他們可厲害了,要是老太爺看不上,那我就不知道還有誰是好大夫了”她說道,反正她就是要揪着大夫這個話題說。
劉老太爺此時要做的是邁步就走,而不是在這裡跟她廢話,但看着方纔趾高氣揚的女人,此時變得唯唯諾諾。感覺挺不錯的,無知小兒狂妄自大,我就再替定西候指點你幾句。
“要說好大夫,善寧府的安老大夫,倒可稱得上。”他淡淡說道,“少夫人下次再空口說病,自稱神醫的時候,不如先去見見這位大夫,看看到底什麼叫大夫。”
常雲成一怔,看着齊悅。忽的微微一笑,繼續保持不動了。
齊悅露出恍然的神情。
“安老大夫?他有這麼厲害?”她問道。
“至少比你可信。”劉老太爺淡淡說道。
“哦”齊悅看着他。拉長聲調說道,“善寧府的安老大夫啊~”
這女人臉上又沒了那種唯唯諾諾。
“真有那麼厲害嗎?”她反問道,“我怎麼沒聽說過呢?怎麼他說的話就比我可信呢?”
劉老太爺瞥了她一眼。
“你算個什麼東西!”他淡淡說道,說罷不再看齊悅,將視線轉到門外,忽的他愣住了。
院子裡不知什麼時候有兩人走來,其中一個坐在輪椅上。
劉老太爺看着此人。臉上露出驚訝。
他看到了什麼?
定西候也看到院子裡來了兩個陌生人。
“什麼人?”他沒好氣的問道,管家呢,死哪裡去了?沒膽的狗才自己躲起來了嗎?連大門都不管了任人隨便闖了嗎?
“善寧府安金忠。拜見侯爺。”輪椅上的老者說道,一面拱手施禮。
劉老太爺原本驚訝的神色驟然增加,最終目瞪口呆。
什麼?
“爹,是安老大夫!”劉成陽可沒父親這種幾十年修煉來的沉穩,此時忍不住大聲喊着,一面伸手指着院子裡的老者,“是安老大夫!聖人的話果然對啊,背後莫說人,說人人就到!”
去你娘,哪個聖人說過這話!
劉老太爺心裡罵道,這臭小子一定又背地看街上買來的禁書了!
不過,這麼巧,安老大夫來這裡做什麼?
他旋即想到,這家人一口咬定燕兒是有病,所以是請安老大夫來診治了。
沒錯一定是的!
那又怎麼樣?
難道安老大夫會說這是一種病嗎?
他哼了聲,不過這哼聲還沒哼完,他就再次愣住了。
安老大夫見過侯爺,就衝這邊的齊悅施禮。
“少夫人,安金忠來和你賠禮了。”他說道,一面躬身,他腿腳不便,只能上半身深深的伏下去。
“原來是你啊,這沒什麼,大夫們意見不同爭執在所難免。”齊悅說道,一面示意他快些免禮,一面又看劉普成,“老師,你怎麼來也不說一聲。”
伴着她這句話,劉老太爺心裡那剛興起這女人是故意的念頭便消了。
一旁的常雲成忍不住扭頭好掩飾嘴邊的笑意。
老師你怎麼來了?也只有這女人能如此臉不紅耳不赤的說出這句話吧?
還不是你叫來的!
劉普成待這二人把該說的話說完了,才帶着幾分不自在看了眼室內,站着男人們,跪着的婦人和小孩子…。
“你們家有客,真是唐突了。”他說道。
他的面容忐忑不安惶恐,沒有絲毫的作假。
劉老太爺心中有些怪怪的,他總覺得事情哪裡不對,但偏又說不上來。
這時候齊悅忽的看向他。
劉老太爺心裡一跳。
“哎?對了。”齊悅帶着幾分驚喜說道,“老太爺,這位大夫也是善寧府的…跟你說的那個大夫是一個地方的…哦對了…”
她又看向安老大夫。
“這老先生,我忘了,你貴姓什麼來着?”她問道。
“免貴姓安。”安老大夫忙答道。
“哎呀,真是巧,你也姓安啊。”齊悅笑道。又看劉老太爺,“老太爺,他也姓安呢!”
劉老太爺看着這女人,一句話也不說。
齊悅卻沒有打算放過他。
“哎?老太爺,不會他就是你說的那個安老大夫吧?”她一臉驚訝好奇的問道。
定西候這是終於反應過來了,他一掃先前的頹廢,三步兩步站過來,看向門外。
“安老大夫!安老大夫!你怎麼來了!”他大聲喊道。那神情就如同見了多年不見的舊友。
站在某個不知名角落裡的管家可以對天發誓,這是侯爺第一次見這位安老大夫。
“剛纔劉老太爺還說起你,神醫啊,果然神啊,這一說就到了。”侯爺大笑道。
這什麼跟什麼啊,劉老太爺扯了扯麪皮。
他其實也並沒有說什麼吧….
“是丹江府的劉老太爺?”安老大夫看向他,含笑說道,一面拱手施禮,“不敢不敢,劉老太爺繆讚了。”
劉老太爺當年母親重病。就是求到安老大夫面前才救的一命,此等恩情。劉老太爺無論如何也不會做出不報的行徑。
就算安老太爺認不出他,他也會上前打招呼的,更別提人家還認出了他。
“安大夫,當的。”他肅正說道。
安老大夫搖頭。
“癡學幾年,自以爲略有所成,直到見到少夫人,才知道井底之蛙。愧不敢當。”他說道。
什什麼意思?
劉老太爺再次僵在原地。
這邊安老大夫衝齊悅再次鄭重施禮。
“少夫人,老夫這次來除了爲上次小兒的無禮表達歉意,還有就是想拜少夫人爲師。”他說道。
“安老大夫。這可不敢當。”齊悅忙說道,一面再次還禮。
定西候在一旁早忍不住了,他死死的看着劉老太爺的臉色。
“…月娘,既然安老大夫一心向學,你就別讓人家失望了。”他大聲說道,“人家這麼老遠特意趕來了,看在這份誠意上,就不要因爲曾經的事而故意推唐了。”
這話說的連齊悅都聽得有些臉紅,但定西候可不管,他終於看到劉老太爺那萬年不變的聖人臉裂了!
“這個,父親你還有客,我先請劉大夫安大夫借你書房稍候。”齊悅忙說道。
定西候覺得還沒過癮呢,但齊悅不待他答應就忙讓人帶劉普成和安老大夫過去了。
這兩人離開,客廳裡又安靜下來。
常春蘭和燕兒已經早被扶起來坐在椅子上啜泣。
“成陽,帶上燕兒告辭。”劉老太爺說道,拂袖就要走。
這邊常春蘭和燕兒聽到了,又開始哭。
劉成陽卻遲疑一下。
“父親,燕兒這個…”他期期艾艾的說道。
話沒說完,就被劉老太爺瞪了一眼。
“跟我快走!”他喝道。
劉成陽嚇了立刻不敢再說話,過去就要拉燕兒,常雲成站過來,擋住他。
“怎麼?世子這意思是不讓我們帶人?”劉老太爺冷聲問道。
常雲成亦是回他一個冷笑。
“沒錯。”他說道。
齊悅笑盈盈的站過來。
“其實呢,我們自始至終都沒打算讓燕兒跟你們走。”她說道,哪裡還有方纔的唯唯諾諾,“不過劉老太爺總是打斷我們說話,沒機會告訴你罷了,哦對了。”
她站在常雲成身側,笑眯眯的歪了歪頭。
“劉老太爺方纔問我是什麼東西”她說道,“我年紀小,不敢妄自判定,敢問老太爺,你說我算個什麼東西呢?”
劉老太爺冷笑一聲。
“少夫人,這種把戲玩的很得意嗎?”他豎眉說道,到此時,臉上再沒有那種肅正,“你既然早就認識安老大夫,還故意如此,是何居心!”
怎麼會這麼巧呢?這世上從來沒有巧合,只有人爲!
劉老太爺到此時已經反應過來了,他想到那個半路出去的丫頭,出去看被這少夫人叫來說了幾句話,又想到這女人引着自己說那些大夫的話,當時覺得是這女人惶恐不安,現在看來,那都是故意的!
這個!女人!
齊悅哈哈笑了。
“居心?沒什麼居心,就是想要劉老太爺高興高興。”她笑道,“我要是早說了,老太爺,你現在的感覺能這麼好嗎?”
無無恥….
劉老太爺瞪大眼,張口結舌面紅耳赤。
齊悅看着帶着冷笑。
“我就是想讓你知道知道我算個什麼東西。”她接着說道,微微擡頭居高臨下看着這老者,“我就是想讓你知道,我說她是病就是病,你隨便扯出一個大夫都能立刻出現尊我爲師,你說是我運氣太好呢,還是,你不是個東西,老天爺都看不下去打你的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