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吃過晚飯,又一陣寒暄之後,就各自回房了。因爲以前還小,楊恪一直住在柔姨娘的院子裡,二太太雖說不愛管事,但卻是個周全的人,這次回來,她把楊恪安排在了最大的一個小院。
二房住的這個院子很有意思,進大院門後是一條長廊,長廊兩邊各五個小院,共十個小院,院門相對,每個小院有點風吹草動,其餘人都聽的見!他們二房住了七個小院,除了二老爺二太太住的院子,楊恪住的小院最大。
楊恪回到小院的時候,燈火通明,八個粗使小丫鬟並兩個婆子已經在小院門口等候了。楊恪的箱籠已經放在了最角落的一間雜物房裡。因爲是冬天,小院有些荒涼,也沒種什麼東西!
正房一間,是個套間,一間花廳,花廳的正座後是個大幅的屏風,繞過屏風,一個門洞,裡面是起居室。正房左右各一間房,靠着東面圍牆是一溜十間罩房;西面兩個牆角,一間小廚房,一個茅房。
楊恪走進院子,看一幫人還站着,就給硃砂使了個眼色,硃砂會意,便上前一步,問道:“你們誰是領頭的?過來回話!”
一個十四五歲模樣清秀白淨的丫頭上前一步,回道:“二太太讓奴婢們伺候小姐,奴婢們今後就是這個院的人了,二太太還說,大丫鬟和二等丫鬟要讓小姐自己挑選,過幾天會叫牙婆來一次的。這個是二太太交給小姐的。”說着,就把手裡的盒子交給了硃砂。
硃砂接過盒子,轉交給楊恪。楊恪也不打開,只淡淡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擡起頭來!”
那個小丫鬟擡起頭來,眼睛快速挑起看了一眼楊恪又垂下視線,盯着鞋尖,回道:“回小姐,奴婢叫小蓮。”
“家裡都有些什麼人?怎麼到的府上?”楊恪繼續問道。
“奴婢是府裡的家生子,爹爹是大老爺的部下,孃親是大太太院裡的針線娘子,哥哥在大少爺身邊服侍。”
楊恪一聽就愣了,一家人都是大老爺那房的,這個小丫頭怎麼到她這裡了?是大太太安排的?沒必要啊!時間還長,不着急,有什麼隱情總會知道的!
楊恪懶洋洋的捂着嘴,打了個呵欠,道:“恩,你們都見過禮了,今天就到這吧!”說着,就搭着硃砂的手進了屋。
繞過屏風,進了內室,對着門口,是一張長炕,能睡五六個人,炕上鋪了兩牀褥子,角落疊着四牀被子,都是上等面料,摸着也很柔軟,象當年的新棉花。
炕中央一個矮桌,擺着茶壺和兩碟子糕點。屋裡的梳妝檯、櫃子等各種傢俱也是全新的。
楊恪坐在梳妝鏡前,讓硃砂幫着拆了頭髮,也不脫衣服,直接就躺上了炕,炕燒的熱乎乎的,楊恪更是昏昏欲睡。
“硃砂,你今天也累了吧?不用守夜了,自己去挑一間屋子睡吧!其餘的事明天再說,對了,記得明天寅時叫我,不能睡懶覺了啊!”聲音越來越低,等到話音落下的時候,人已經睡熟了。
硃砂無奈的搖搖頭,給楊恪蓋好被子,也挑了間房子去睡了!
第二天起牀的時候,天剛朦朦亮,楊恪一點趕路的疲憊也沒有,心裡暗想:年輕就是好啊!小丫頭們服侍着楊恪洗漱完畢,就退了出去!
楊恪吩咐硃砂道:“一會,我帶小蓮去請安,你幫我把帶來的衣飾都放到內室的櫃子裡,我裝財物的小箱子也幫我藏好,總之,箱籠裡的東西都要放到內室,知道嗎?”
硃砂疑惑道:“小姐,她們還敢偷你的東西嗎?”
楊恪冷笑道:“這大宅門,時間長了,你就會知道它裡面藏了多少齷齪!”硃砂張了張嘴,
又把到嘴邊的話嚥了下去,因爲她想起了墨硯!
楊恪打開昨夜隨手放到炕桌上的小盒子,裡面一疊紙,是那十個奴婢的賣身契。楊恪心想,這麼多年,不知道欠了二太太多少人情了,得好好報答她啊!
楊恪把這盒賣身契交給硃砂,道:“幫我保存好,這些人你隨便使喚,不過,要盯緊她們,知道嗎?”
硃砂鄭重的點點頭,答道:“小姐,奴婢記得了!”楊恪又道:“去把小蓮叫來!”
硃砂應了聲“是”出了屋。
楊恪一邊自己插簪子一邊想心事,看來,得早些找幾個自己的人了,硃砂雖然沉穩忠心卻少了幾分機靈,好多事不點透就不明白。這個小蓮倒是口齒伶俐,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能用的人,一會帶她去請安也好試試她!
“小蓮給小姐請安!”
“起吧!”楊恪一指那個禮物箱子,“抱着,跟我走!”
小蓮抱起箱子,緊走幾步,跟上了楊恪。
楊恪到正房的時候,二老爺還沒醒,二太太正在佛堂做早課。大丫鬟清心把楊恪迎進花廳,盈盈一禮,道:“給五小姐請安,太太在做早課,五小姐還請稍等片刻。”說着,又吩咐小丫鬟端來茶水、點心。
楊恪端着最喜歡的碧羅春,吃着最喜歡的豌豆黃,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讚賞道:“三年不見,清心姐姐還是一樣的瞭解我的喜好!我最喜歡清心姐姐了!”
清心還沒來的及說話,就聽見個撒嬌的聲音“小姐最喜歡清心,奴婢在小姐心裡就什麼都不是!”
楊恪不小心起了全身的雞皮疙瘩,怪不得以前的楊恪不喜歡向禪,這說話的語調還真是受不了!話音一落,一個丫鬟就扶着二太太進了花廳。
楊恪忙行禮,“給母親請安!”
二太太拉過楊恪坐在自己身邊,輕聲問道:“昨晚睡得可好?在揚州睡的是牀吧?炕住的可舒服?”
楊恪靠在二太太肩頭,一臉感激:“女兒很好,炕暖暖的,睡起來比牀舒服多了!母親還是這麼早做早課嗎?”
二太太不習慣和人親近又不好拒絕,只好拍了拍楊恪的頭,說道:“母親習慣早起了,到了寅時想睡也睡不着了!”
又看到楊恪身後的小丫頭一直抱個箱子,便問道“恪兒,今天你的丫頭怎麼還抱着這個箱子啊?”
楊恪一拍手,“母親,我忘了,我還有禮物要送您呢!”一邊說一邊打開箱子拿出個小盒子。
二太太也不和她客氣,接過小盒子就打開了,也是一本手繡簪花小楷金剛經和送給老太太的經書不同是這本是白絹配黑字,沒有了華貴,卻顯得清新婉約。
二太太一臉的驚喜,她昨天看了老太太的金剛經,還羨慕來着,心想自己也找人繡一本,就是太費功夫了,沒想到今天自己就得了一本!
“恪兒,你費了不少功夫吧?”
“是挺費功夫的,我一年繡一本,就繡了兩本,每本都是獨一無二的!不過,只要母親喜歡就好!也算全了女兒的孝心!”
正說着話,外面有小丫頭來報:“麗姨娘、鳳姨娘、三小姐、四小姐來給太太請安!”
二太太臉上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了,明明都免了每日的請安了,還來幹什麼?是來找老爺的吧?不想看她們噁心的嘴臉,也不說請她們進來。
直接拉着楊恪從別的小門拐出了院子,楊恪看得一臉呆愣,卻逗笑了二太太,“恪兒,你一臉呆樣做什麼呢?呵呵!”看楊恪還沒反應過來,二太太又笑道:“別愣着了,咱們去給老太太請安!”
這幾天的天氣一直不好,出了院子,被冷風一吹,楊恪立刻打了個冷顫,也不發愣了,又往二太太的身邊偎了偎。
二太太看她上身粉紅色斜扣立領小襖,下身一條黑色十二摺裙子,本該亭亭玉立,卻凍的哆哆嗦嗦的,又心疼又生氣,斥責道:“怎麼不多穿點衣裳,連大氅也不披,就光顧的漂亮了,是嗎?”
說着,卻把自己的手爐給了楊恪。楊恪接過手爐,心裡一片溫暖,二太太是真心對她好!
“母親,我沒想到京城會這麼冷。”
二太太沒好氣的說道:“你還以爲是在揚州啊?”
楊恪拱手做揖求饒道:“母親,我知道錯了,下次一定多穿點,裹成個球!”
二太太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你這個丫頭,三年不見,牙尖嘴利的!”
二人說說笑笑的,穿過抄手遊廊,到了正房。大太太、三太太正等在正房門前。
大太太不說話時長相端正忠厚,說話時眉梢眼角的神態就透出幾分精明幹練。三太太年輕的多,五官也不出衆,卻全身都散發着少婦的嫵媚風情。
兩人正說着話,看見二太太帶着楊恪過來,神態親密,都微微顯得有些吃驚。
正房太太一般是不會對庶女好的,只是楊府的情況有些特殊,幾房太太嫁進來之後,都先後各生兩個嫡子,然後就不再生孩子了,不擔心家產繼承的問題,卻也沒有姐妹連姻幫襯,所以楊府的庶女們物質條件都不錯,其中出衆的不比別人府裡的嫡女差什麼,因爲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靠她們的親事扯上關係。
大太太三太太吃驚的是楊恪還小,用上的時候還早,就算臉蛋漂亮,也沒有必要對她這麼好啊!
楊恪可不管她們想什麼,上前一步,盈盈一拜,“給伯母、嬸孃請安!”
大太太三太太都虛扶一把“起吧!”
大太太看到抱着箱子的小蓮,有些不自在的轉開了視線,三太太卻打趣道:“咦?又抱箱子來了?還是給老太太送禮嗎?那本經書我可看了,那字體,那繡功,都是頂尖的!”
楊恪笑着回道:“嬸孃可說錯了,我是送禮來了,卻不是送老太太的,而是送您和大伯母的!”說着,就轉身去開箱子拿禮物。
三太太聽說有禮物拿,也很高興,笑道:“你個小沒良心的,還以爲你忘了嬸孃呢!”
楊恪遞上兩份禮物,等着看她們滿意的表情。爲了準備一家人的禮物,她可是費了不少心思。
大太太的禮物形狀有些奇怪,一個柔軟中又帶點彈性的圈,說是圈,卻沒有首尾相連,而是缺一塊。大家都很奇怪這是做什麼用的,楊恪解釋道:“大伯母常坐在椅子上聽管事們回話,又不能亂了姿態靠着,坐的時間長了,脖子就會疼,這個可以套在脖子上,以後就不會疼了。”
楊恪看大太太半信半疑的,也不辯駁,用了就知道了。三太太家裡是大商人,嫁給三老爺也有錢,好東西見的多了,所以喜歡些別緻有意思的東西。楊恪送給她的禮物就很有意思。
大家看着這一盒子的碎紙片,又迷惑了。楊恪爲了這個還去了一趟造紙的作坊,特意讓他們把紙做厚,沒想到出來的東西和現代的硬紙板真差不多。
她根據三老爺和三太太的樣子讓柔姨娘畫了一幅兩者依偎着看月亮的畫,很唯美!又讓人把畫剪成一千多塊碎片,真是很不容易。楊恪也不解釋,只說道:“裡面有張紙,寫着怎麼玩呢!”
二太太捏了捏她的臉蛋,笑道:“這丫頭,送的東西越來越古怪了!”楊恪嘻嘻一笑,和二太太撒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