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樣又過了一個月,直到她發現自己懷孕了,而他依然沒有出現……
那時,她才十七,一個剛剛高中畢業的懵懂少女。
雲家是書香世家,而云高傑最注重的就是雲家的名譽。
她當然不敢讓爸爸知道這件事。
彷徨了許久,她擔心繼續等下去肚子大起來就隱瞞不了了,便一個人去了醫院。
可醫生說必須有家屬的簽字纔可以做人流手術。
她走路無路,只有去寧海鎮找薛媽。
薛媽之前是雲家的傭人,跟媽媽的感情很好,也是看着她長大的。
林語芳進入雲家之後,就將薛媽趕走了。
她告訴薛媽自己懷孕,卻怎麼也不願意讓薛媽知道她和他的那段邂逅。
爲了一個陌生的只見過一次面的男人,爲了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她失去了少女的貞潔,還懷孕了!
這樣荒唐的事,讓她如何開口告訴薛媽?
薛媽知道她懷孕後哭的很傷心,不停的罵她是個傻孩子。
可薛媽到底是疼愛她的,擔心她身體不好,每天都給她熬雞湯補身子。
最後,在薛媽的陪同下,她去了醫院。
到如今,她都還能回想起在醫院時的那種羞恥。
婦產科的醫生和護士都用鄙夷的眼光看着她。
躺上手術檯的時候,她聽見了冰冷的器皿碰撞的聲音,背脊一陣陣的冒着冷汗。
她嚇得抓住一個護士小姐的手,弱弱的小心翼翼的問,“護士姐姐,會疼嗎?”
護士冷漠的甩開她的手,眼神不屑的看了她一眼,嘲笑道,“跟男人做的時候都不怕痛,現在還怕什麼?”
醫生要給她打麻醉藥的時候,她又問,“孩子是怎樣弄出來的?”
麻醉師說,“你已經懷孕兩個多月了,來得有些晚,要把嬰兒的身體絞碎,再從子宮裡吸出來。”
她渾身一顫,腦海裡瞬間浮現出一個可愛的嬰兒鮮血淋淋的畫面。
在她驚愕的時候,麻醉師的針頭已經刺進了她的皮下。
她突然尖叫了一聲,拔掉已經注射了一半的針頭,穿起褲子就跑出了手術室。
看見薛媽守在外面,她哇的一聲就哭了起來,“薛媽,我要留下孩子!”
在那漫長的兩個多月的等待裡,哪怕她彷徨不安,她都沒有流過一滴眼淚。
可是此刻,她真的害怕,她不敢去想象,那些冰冷的儀器會讓孩子有多疼……
“傻孩子,你還那麼年輕!你知道生一個孩子要承擔多少嗎?!”薛媽痛心疾首,淚眼婆娑的看着她。
她來不及說什麼,因爲麻醉藥的原因,雙眼一黑,就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她躺在醫院的病牀上,連忙摸向自己的肚子,驚慌的喊道,“孩子呢?薛媽?!薛媽!”
薛媽從外面跑進來,連連安慰着,“放心,放心,孩子還在,還在。”
她終於鬆了一口氣,竟有一種劫後重生的感覺。
薛媽坐到病牀邊,牽起她的手,溫柔的問,“孩子,你告訴薛媽,你是不是很愛那個男孩?所以想要留下他的孩子?”
她點了點頭,又連忙搖了搖頭。
愛?
那時候的她,哪裡懂什麼叫愛。
只知道有那麼一瞬間,曾怦然心跳過。
只知道心裡充滿着期待,期待他的出現。
“薛媽,孩子是無辜的,我想留下他。”
“你才十七歲啊!”薛媽苦口婆心的勸說,“你這大好的青春,都要爲這個孩子犧牲嗎?如果不生這個孩子,你明年還可以高考,將來上最好的大學,好好集成雲家的產業。”
“就一年,等孩子生了,我剛好能趕上明年的高考。我會讓爸爸想辦法讓我補考。”
“那你哥哥呢?你不去找他了嗎?”
“我在巴黎找了很久,以我現在的能力,還沒辦法找到哥哥,但我不會放棄!”
“唉……”薛媽嘆息着,“你可知道,單親媽媽會有多辛苦?”
她眼裡含着淚,嘴角卻仰着堅韌的微笑,搖了搖頭,“不會的,他會回來找我,現在是可能有什麼事耽誤了,他一定回來的!”
她相信,他會回來!一定會!
後來,薛媽終於妥協了。
懷孕期間,她沒有和家裡聯繫,一直住在寧海鎮,住在薛媽的家裡。
每一次手機有陌生的來電,她都會興奮又開心的接通。
可每一次,不是打錯了就是打廣告的。
一次次的充滿希望,又一次次的絕望……
直到寶寶出生了,他都沒有出現。
她不知道他姓甚名誰,便給寶寶取名叫雲陽。
象徵着天上明媚燦爛的太陽,而她,就是那永遠都仰着頭,守護着太陽的向日葵。
她希望寶寶將來跟她一樣堅強。
陽陽兩個月的時候,正逢高考。
再三糾結後,她痛心的將陽陽交託給薛媽,便獨自回到了雲家。
她撒謊告訴告訴爸爸自己這一年是到處去找哥哥了,怕爸爸逼她回來,所以才一直沒和家裡聯繫。
爸爸很生氣,可畢竟是親生骨肉,曾經她也是爸爸掌心裡的明珠。
爸爸動用關係,免去了她的復讀,直接讓她參加了高考。
每個禮拜她都會去寧海鎮陪陽陽兩天,因爲每個星期都會夜不歸宿,又不願意說自己去了哪裡,加上爲了打零工賺錢,她在學校經常遲到早退,因此,爸爸對她越來越失望。
於是,就有了現在這樣僵硬的父女關係。
過往歷歷在目,雲曉葵長嘆一聲閉上了眼睛。
窗外的雨已經停了,夜也靜了下來。
可她的心,卻是怎麼都無法平復……
她等待了那麼久,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等得她幾乎都快忘了他長什麼模樣。
她以爲,他或許是出了意外,已經離開這個人世了。
否則,他不會不回來找她。
雖然他只留給他兩個字,可她信他。
儘管他們不知道彼此的名字,可她總感覺,他們相識了許久。
沒有在夜家的壽宴上看見他之前,她心裡對他沒有絲毫的恨意。
路是她自己選擇的,哪怕是跪着爬着,她都要咬牙走下去,她不怨恨任何人。
可是,他出現了。
他就那樣好好的,光鮮亮麗的站在了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