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寒涼如水,空曠的木地板地面,有水晶燈光裎亮的光芒,若隱若現。一陣夜風輕輕吹來,大開的落地窗外,有樹枝的黑影輕晃,輕笑着這人世的愛恨種種。
頎長的白色身影倚靠在窗頭,修長的指骨中捏着高腳杯的杯壁,紅色的酒液順着喉管而下,有一滴不小心從杯中濺出,在男子的脣角掛下,絲絲的紅液,妖冶的讓人心悸,更襯着他金色飄逸長髮的面容,有種忽遠忽近的美麗。
有手機鈴聲響起,司徒尚軒快速的接起放在耳邊,“怎麼樣,查到她的消息沒有?”
“對不起少爺,暫時還沒有查到付小姐的任何消息。”男子的聲音回的戰戰兢兢,像是怕司徒尚軒下一刻會發怒一樣。
“怎麼可能!?”司徒尚軒一隻手握着手機貼在耳邊,另一隻握着酒杯的手已經是忍不住的開始抖動,“莫泊桑本家呢?去查過沒有,怎麼可能沒有她的人呢?如果付瑾之帶着她回去,不回本家,會去哪裡呢?格萊特家族去查看過沒有,有沒有她的人?”他問的急切,氣息也有些不穩定。
“回少爺,付瑾之並沒有帶着付小姐回莫泊桑本家,格萊特家族最近也沒可疑人員出入,兄弟們每天都關注着那邊的情況,沒有看到過付小姐的人影。”
“那你說,她去哪裡了,這麼大一個人,怎麼可能憑空消失了呢!?”他的吼聲很大,讓對面的手下也情不自禁的縮緊了心臟,這還是第一次看到少爺發火呢?
“繼續去查,如果找不到她的下落,你們也不用回來了!?”他‘啪’的一聲扔了手機,連手中的酒杯不知不覺掉到了地上也不自知。
胸膛裡的心臟彷彿在劇烈的跳動,血液彷彿在劇烈的燃燒,他做了什麼,他不知道,他爲什麼生氣,他卻知道了。
只是爲什麼知道的時候才發現已經太遲,只是爲什麼他從前走在前邊的時候沒有想過走在後邊的她,直到這個人消失了,徹底的找不到人,讓心也開始慌張的時候,他才明白了。
客廳裡的電視機清脆的唱着畫面,是當下火熱的電視劇《北京愛情故事》,司徒尚軒卻在聽到其中一句老邁沙啞的臺詞時,驚得身形一怔。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復生者,皆非情之至也。”中年女人那沙啞如古絃的聲音,像是慢慢開啓的鑰匙鎖,讓他的心,一寸寸的僵硬,最後連面部表情也消失了,只聽到心臟火熱的跳動。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這不是象徵着他跟付筱年,這一路以來的磕磕絆絆,他從前會笑,會笑她那個該死的一見鍾情,司徒尚軒不信,甚至於不相信自己會愛上一個這樣的女人。
可是有些事不由得你信不信,暮然回首後,卻發現情根早已深種,當他知道她爲了救他,而差點犧牲了自己的時候。
西歐,某一個森林城堡,二樓某房間內,粉色的公主牀上睡着昏迷的付筱年。
此刻,她長長的羽睫輕動了下,接着緩緩的打開了眼睛。觸目的,不是自家的的房間,也不是印象中最後的飛機上,而是一個完全不認識的地方。
粉色的紗縵層層疊疊的墜下,再配上底下的粉色系牀單粉色大牀包括牆壁上的一系列動物系列玩偶,彷彿置身於公主的城堡一樣。
但是,付筱年卻不爲這些所動,她敲着腦袋努力的回想,終於想起來最後她是暈倒在她母親的懷抱中的,那麼是她所謂的母親敲昏的她嗎?
爲什麼,爲了帶她回來,她不惜要用這樣的手段,付筱年迷惑了。
“小姐,醒了嗎?”門外傳來傭人敲門扉的聲音。
付筱年故意發出一個剛睡醒的鼾聲,對着門口喊道:“進來吧。”
五六個女傭有秩序的走了進來,當先的女傭懷裡捧着一套珍珠長裙,其後的女傭捧着的是一些首飾,再來就是頭飾跟一雙高跟鞋。
付筱年疑惑的看着這一切,終於詢問出口,“我可以問下,這裡是哪裡嗎?”
“回小姐,這裡是西歐,您現在在莫泊桑家族的城堡內。”女傭聽得夫人的囑咐,回答的恭謹有序。
“莫泊桑家族?這是我母親的那個家族麼?”
“是的,小姐。”後者捧着長裙上前,欲替付筱年解開睡衣的扣子,
付筱年啪的一下打掉了她的手,氣憤道:“你幹嘛?”
“對不起小姐,”女傭聞言竟直直的跪倒了下去,“夫人說了,她將與您享用第一天的早餐,特讓我們來此爲您換衣服。”
“不是——”看着人家這麼跪下去了,付筱年反倒不好意思了,“那個,我沒有讓別人給我換衣服的習慣,讓我自己來吧。”
“小姐這是不相信我們麼!?”聞言,那個跪倒在地的女傭身體更是瑟瑟發抖,“小姐,請讓我們爲您換衣,若是夫人發現我們侍候您侍候得不周到的話,”女傭似乎想到了什麼可怕的時候,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連連的給付筱年磕頭,“小姐,求求您,讓我們爲您換衣吧,不然我們會很慘的,求求您!”女傭的額頭一下下的磕在地板上,明顯的有了淤青。
剩下的幾個女傭也馬上跪倒在地,跟着前頭的女傭一齊磕頭。
付筱年就納悶了,她什麼都沒做啊,爲什麼現在搞得好像是她在害她一樣?
“算了算了,讓你們換就你們換,又不會少幾塊肉。”反正都是女人,沒啥了不起的,付筱年這樣安慰自己,又煩躁的看着她磕頭的樣子,“誒呀,你們別磕頭了,我都說了,讓你們換了,你這明擺着,不是我欺負你們嗎?”
“小姐,不敢,不敢啊。”後者本來心安了些,被付筱年這句話一激,馬上又跟受驚的動物一樣,條件反射的又要磕頭。
“既然不敢,那就來給我換衣服吧。”付筱年露出狡黠的笑容,“不是說了麼,夫人在等着我一起用餐麼,如果錯過了時間,夫人可是會很生氣的哦!”
她原來也只是嚇唬嚇唬她們,沒想到這話一出,幾個女傭的表情都像是快要哭出來一樣,“小姐,對不起,”有一個女傭甚至跌跌撞撞的捧着首飾盒上前,付筱年的心裡打着譜,看着幾個女傭的樣子,像是十分害怕她的母親,難道她的母親做了什麼讓她們如此害怕的事情麼?
換好一套珍珠長裙,再戴上首飾跟頭飾,裝扮的時間差不多花了一個小時,付筱年頂着痠痛的脖子,腳踩着十釐米的水鑽高跟鞋,一邊還有女傭爲她拉着裙襬的下側。
付筱年就更鬱悶了,不就穿個衣服麼,至於搞的像是去見美國總統嗎?
餐桌上,付筱年終於看到了自己的母親付瑾之,她穿着一身合體的套裝優雅翩翩的坐在餐桌的那頭,湯匙攪動着杯中的咖啡,時不時的抿上一口。聽到錯亂的腳步聲,付瑾之這才擡起頭來看向自己的女兒,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神色,緩緩道:“這條珍珠長裙,很適合你!”
付筱年侷促的不知道該跟她說什麼,只好問出了自己的第一個疑惑,“是你帶我回來的,那我這是在哪裡?”
女傭爲付筱年拉開座椅,付筱年一愣過後坐了下去,甚至跟人家說道:“謝謝!”
她不過是習慣性一說,付瑾之的臉色已經沉了下來,女傭看到付瑾之的臉色,身子又開始瑟瑟發抖。
付瑾之壓抑下怒氣,這纔不緊不慢的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咖啡,“筱年,你不需要跟她說謝謝。她不過就是個傭人,你是小姐,注意自己的身份!”
“下去吧,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不要來打擾我跟小姐的早餐。”
付瑾之的眼一橫,女傭已經嚇得不連貫的回話:“是,夫人!”從始至終到女傭離開,她的頭一直是垂着的。
付筱年不想去想太多,這些本來就不是她該管的事情。桌上放着各色的早餐,從中式到西式。
付瑾之看出了付筱年的疑惑,遂解釋道:“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所以每樣都準備了一份,你嚐嚐看,大廚做的好不好吃?”她雖然是在詢問,付筱年卻恍惚覺得,如果她說不好吃的話,那位大廚就遭殃了。
隨手拿起一個盤子夾了些各色的點心,付筱年的面前已經放了杯牛奶,擡頭,付瑾之的面容就在前面,“喝杯牛奶吧,女孩子多喝牛奶,皮膚好。”
付筱年不自在的吞下一塊蛋糕,僵硬着笑容道:“嗯,真好吃,很好吃!”
她已經不記得有多久沒見過母親了,從離婚那時,她跟了母親的姓,到之後,母親爲了嫁給另一個男人,把她拋棄,最後丟給陸老,這是這些年來,付筱年第一次看到付瑾之。
只是這第一次的見面,她卻沒有多大的歡喜,不僅因爲付瑾之擅自把她帶到了這裡,更因爲,她突然覺得,這個母親,陌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