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苡寧在醫院被診斷懷孕之後,便被雲天景帶回了雲家。
她這一暈,直接到第二天上午的時候才醒過來。
安苡寧想到昨天的電話,臉色一變,整個人直接坐了起來,掀開被子,換上衣服,她匆匆忙忙的下了樓。
“你要幹嘛去?”
雲天景見她下樓,一副很急的樣子,趕忙站了起來。
安苡寧站定在階梯上,瘦的凹顯出骨頭的手指握着扶欄,“我要去t市。”
說着,安苡寧繼續走了下來,沒有走幾步,雲天景便將她攔住了,“你現在不宜出門,回去好好躺着。”
醫生說,她現在胎兒不穩,不小心孩子就會沒了。
她睡了一個晚上,他倒是心安的不少,現在看她情緒激動地的樣子,他又擔心了起來。
昨晚秦墨給他打電話,還說先不要告訴她,現在看她的樣子,應該是早就知道安德出事了的。
“哥,你讓開。”安苡寧的神色帶着不耐,“我爸出事了,作爲女兒,我怎麼可能安心的呆着?”
爸爸現在還在警局裡面,她又怎麼能無動於衷,置之不理?
“你先呆着,這事兒我會幫你。”雲天景對她的固執表示很頭痛,“你現在懷孕了,胎兒不穩,不宜勞累奔波。”
話一出,安苡寧整個人怔住了。
她真的懷孕了?
胎兒不穩,什麼意思?
安苡寧心下緊張了起來,手也有些發抖,“胎兒不穩,什麼意思?”
她的孩子有問題還是她有問題?
想到新聞上那些胎兒畸形或者宮外孕的事兒,她的臉色瞬間白了起來,身型也跟着顫抖着。
見她搖搖欲墜的模樣,雲天景趕忙伸手將她扶住,隨後帶她到沙發上坐着,“你先別緊張,懷孕初期,胎兒不穩定是正常的,你體質不好,加之這段時間吃不好睡好不好,營養跟不上,對胎兒是很不利的。安叔叔的事,過兩天你再去也不遲。”
畢竟,這是一起命案,沒有那麼快就定案的。
昨天秦墨已經去了t市,事情應該會有回緩的餘地的。
安苡寧的身子一僵,咬着沒有血色的脣,顫抖的雙手輕輕的搭在腹部。
這裡,有了一個小生命。
本該是高興的一件事情,可是她卻笑不起來。
似乎想到了什麼,安苡寧有些緊張的看着雲天景,“我懷孕的事,你沒有告訴他吧?”
“沒有。”雲天景搖了搖頭,“我跟你纔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那麼就絕對不做胳膊往外拐的事情,不過…”頓了頓,“月份大了,是瞞不住的。”
“謝謝。”安苡寧喉間哽咽,“瞞的一時是一時吧。”
這個孩子,來的不是時候。
雲天景看着她,“以後有什麼打算?”
做個未婚先孕的單親媽媽?
如果真的這樣的話,他是不支持的。未婚先孕,自己養着孩子,而且那個孩子還是秦墨的,一旦被曝光,她一定是被媒體和社會說三道四的那一個。
先不說這些,她一個人帶孩子,養着孩子,也是很辛苦的一件事情。
安苡寧搖了搖頭,“不知道。”
“今天你先呆着吧,那邊有什麼情況我會及時的告訴你。”雲天景拍了拍她的肩膀,“先好好休息,後天我陪你去t市。”
安苡寧咬着脣,一臉倔強的搖頭,“不,我今天就要去t市。”說着,安苡寧站了起來,“看不到我爸,我放心不下。”
見她如此,雲天景也有些生氣了,“你現在過去又能幫上什麼忙?”
安苡寧身子一頓,用力的咬着脣瓣,“我會給我爸請律師。”
“殺人償命,這是一起命案的官司,一般的律師是不敢接手的。國內的金牌律師費用高昂不說,還很難請,就算請的到,你有足夠的費用支付高昂的律師費嗎?”
血粼粼的現實在面前被剝開,安苡寧頓時臉色蒼白如紙。那是現實的無奈和現實的殘酷,一下子讓她渾身都顫抖了起來。
脣瓣因爲用力被咬破了,絲絲的鮮血溢了出來。
站在客廳中的她,身影單薄,臉色更是一絲血色全無。
雲天景見此,又氣又無奈,“現在你去了幫不上忙,還可能因爲自己的奔波讓身體變得更糟糕,萬一出了什麼事…”
話沒有說完,安苡寧只覺的兩眼一黑,人又暈了過去,暈過去的時候,渾身還在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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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你媽,難道她就不是我媽?”
酒店斜對面的停車場上,安瑞紅着雙眼,雙手緊緊的抓着黃瑩瑩劈過來的刀柄,那聲音幾乎是從牙縫出來的。
安瑞本是要去警局的,不想出來的時候,遇到了打着菜刀猛地砍着自己的黃瑩瑩。
現下,黃瑩瑩是失去母親,情緒失控的孩子,她的一張臉不知道是悲慟還是因爲仇恨,紅的幾乎要滴出血來。
那發狠的雙眼,以及那不要命的砍法,幾乎是想要安瑞的命。
旁邊有人圍觀,但是卻沒有過來勸阻,有的只有拍照和錄像。
“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黃瑩瑩的力氣沒有安瑞的大,但是人在情緒失控的時候什麼都能爆發到極致,此刻的安瑞竟然漸漸的撐不起對方的力道。
明晃晃的菜刀,鋒利的道口,越發的逼近他的臉了。
“快放手。”
這話,安瑞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殺人償命,你爸不死就是你死,你們總歸要有人給我媽償命的。”此時的黃瑩瑩幾乎是瘋了。
她比安瑞小兩歲,從小跟在張麗梅的身邊,雖說張麗梅沒有其他的母親那麼好,對她也是又吼又叫的,但不管怎麼說,那個人總歸是她親媽。
張麗梅對她的好,比對安瑞和安苡寧都要好的多。
忽然有一天,有人跟她說,她媽媽死了,殺她媽媽的人還是她同母異父的姐姐的爸爸殺的,換做是誰,誰又接受得了?
現在,張麗梅的屍體還躺在警局裡面,無人認領。
她的爸爸黃老闆現在還躺在醫院裡面,死都不領她媽媽的屍體,死都無法入土,而她一個小女孩,沒錢,什麼都沒有。
爸爸不理她,唯一的媽媽又去了,她悲憤,所以安瑞就成了她宣泄的出口。
“啊…”安瑞大吼一聲,黃瑩瑩手中的刀被甩到了地上,他的人也跟着摔了過去。
黃瑩瑩瘋了一般的撲倒安瑞的身上,尖利的指甲死命的抓着安瑞的臉。
“怎麼回事?”
車子停在酒店的停車場,車內的秦墨聽到聲音,眉頭微微一簇。
車榮崢看了過去,臉色微微一變,打開車門便衝了過去,一把扯開發了瘋的黃瑩瑩,心情也跟着怒了起來。
“都想死是嗎,我成全你。”
榮崢一臉怒意的扯着黃瑩瑩的手,一個彎身操起了地面上的菜刀,粗暴的將黃瑩瑩的手放到了圍欄邊上的石柱上。
黃瑩瑩原本是怒意恆生的,但在看到榮崢一臉閻王的臉時,心中沒由來的升起了懼意,看着明晃晃的菜刀在自己的面前晃過的時候,她的神情是萬分恐懼的。
“不要…“
這句話,她幾乎是本能的尖叫出聲。
手起刀落,“嘭“的一聲,菜刀很巧妙的卡在了她的手指縫裡。
許久,黃瑩瑩感覺不到疼痛,慢慢的睜開眼睛,看到菜刀插在自己手縫的時候,雙腳一軟,整個人面如死灰的跌坐在地面上。
這時候,警察來了。
“怎麼回事?”
“還能是怎麼回事?”榮崢怒意未消,“小小年紀就拿把菜刀出來喊打喊殺的,你們警局的人應該帶回去好好的教育一番。”
“好的。”警員點點頭,隨後看向一旁的宮鈺,“必須帶回去好好教育。”
黃瑩瑩被警局抓走了,安瑞也得到安靜了。
“嘶…”
起來的安瑞忍不住發出了一聲痛苦的聲音,整張臉都皺了起來,想伸手去觸摸,卻不敢去碰觸。
秦墨眯了眯眼,“去醫院包紮一下吧。”
看着安瑞被抓紅的臉,讓秦墨想起了安苡寧被張麗梅抓傷的臉,不知道她現在的臉是否好了沒,有沒有落下傷疤?
想起這事的時候,秦墨忽然懊惱,上次見面爲什麼沒有好好看她的臉?
“不用了。”安瑞搖了搖頭,“去藥店買點酒精消毒就好了,我不是女孩子,不怕留疤。”
痛,會讓他清醒一些。
聽言,榮崢嘴角一扯,“臉上有疤的男人就一定帥氣?”
這是什麼道理?
安瑞堅持,秦墨也沒在說什麼,進了酒店,讓安瑞自己簡單的清理一下臉上的抓印。
“張麗梅的屍身怎麼辦?沒人認領就一直放着?”宮鈺開口。
那個女人不管怎麼說,也是安瑞的媽媽。
死了無法入土爲安,本就是對生命的一種不敬。
榮崢看向秦墨。
秦墨靠着沙發,神色有些疲憊,“等安瑞出來再說吧。”
話音一落,安瑞拿着酒精出來了,臉色很是糾結。
張麗梅是他親媽不錯,但是她死了他並沒有多傷心。他糾結是因爲姐姐還不知道,如果姐姐知道了又會怎麼做?
見他不說話,秦墨開口了,“讓殯葬公司擡回鎮上吧。”
安瑞點點頭,垂着腦袋。
不管怎麼說,她終究是生過自己的。
“我明天回去送她一程,也算是報答她生我出來的情分了。”安瑞擡起頭,眼睛有些紅,“姐夫,我爸的事…”
說及此,安瑞的淚又流了出來,聲音哽咽的不行。
秦墨點了點頭,“有我在,爸爸不會有事的,你放心的去吧。”
得到秦墨肯定的回答,安瑞忍不住含淚奪門而出。
宮鈺見此,嘆了嘆,“真是爲難他了。”
秦墨一手撐着半邊臉,薄脣輕動,“他跟她姐一樣,其實心地是最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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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城醫院病房裡
雲老太,雲天景,雲正宇夫婦都在,他們看着躺在窗上容顏蒼白的安苡寧,臉上是一片擔心。
“乾媽,您還有課,先回去吧,我沒事的。”說着,她的目光移向了旁邊的雲正宇,“乾爸,您也回去吧。”
聽言,唐疏影上前握着她的手,“你現在可不是一個人了,千萬千萬要好好的躺着,哦。”
安苡寧點了點頭,“我知道。”
她沒有想到的是,她這一暈,一天又過去了。
爸爸進警局已經整整四天了,現在天又黑了,過了今晚,就是五天了,也不知道事情怎麼樣了。
不知道情況,她總是安不下心來。
“先讓奶奶陪着你吧,我先回學校了,你想吃什麼,乾媽下課後給你做。”
“乾媽,我不挑食的,您做的我都喜歡。”
唐疏影笑了笑,“你這張小嘴啊…”
雲正宇和唐疏影走後,雲老太又把她的手給握住了,“寧寧啊,女人懷胎頭三個月是很危險的,昨兒要不是天景來的快,你肚子裡的孩子就…”說道最後,她說不下去了,但是那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聽言,安苡寧咬着脣,眸中閃過一絲害怕,手也跟着冒冷汗。
如果,孩子沒有了….
如果….
她不敢想,真的不敢想。
以前,她很不喜歡小孩,可是如今,自己的肚子裡多出了一個小生命,她就是不愛,也是沒有辦法做到無動於衷的。
雲老太感覺到她的害怕,趕忙安慰道,“沒事了,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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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外的,雲天景坐在車內打電話
“秦墨,事情到底怎麼樣了,你過去已經三天了,怎麼還沒有搞定?”雲天景的聲音帶着質問還有急躁。
說話的同時,他擡頭看了一眼對面的醫院,“你知不知道,爲了這事兒,你老婆受不住的暈了兩次,要是在暈一次,回來有你後悔的。”
媽蛋,懷孕了還要操不完的心,昨兒要不是他來的快,那孩子就要保不住了。
現在想想,真的是好驚險。
他不知道,安叔叔還在局裡呆着,若是孩子在出事,安苡寧會崩潰成什麼樣子。
電話一頭的秦墨擰緊了眉頭,神色滿是擔憂,“她,現在怎麼樣了?”
暈了兩次,那該是怎麼樣的一種傷心?
上次在秦家見她的時候,她瘦了,瘦的眼睛都凹了下去,下巴也尖尖的,精神也不是很好,一想到這裡,秦墨就抑制不住的心疼起來。
他扯了扯領口,好似這樣子他纔會覺得呼吸順暢一點。
“好?”雲天景有些氣憤的開口,“要是好就不會躺在醫院裡了,在這樣下去,你就等着給她收屍吧。”
秦墨渾身一僵,心臟也跟着抖了起來,黑眸閃了閃。
“律師請來了,警局和其他的關係都已經打點好了,現在,就等着他開口了。”
程序是要走的,不然以後會留下把柄,那纔是真正的遺臭萬年。
雲天景皺了皺眉頭,“要不這樣吧,今晚你讓警局的人安排,讓安叔叔和寧寧連線,看能不能讓他改變注意。事情拖得久了,只會夜長夢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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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天景來了,雲老太自是回家了。她年紀大了,就算想呆久一點,自身不允許,安苡寧也不允許。
雲天景打開保溫盒,把唐疏影煲的湯地給她,“這是我媽熬的湯,既營養又能安胎。”
安苡寧喝了一口,臉都皺了起來,因爲味道不是很好喝,但她還是把它給喝完了。
“乾媽辛苦了。”
雲天景把碗放到旁邊,看了她許久纔開口,“律師已經過去,各種關係已經打點好,就差安叔叔開口了。等會那邊安排好之後,你跟安叔叔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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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秦墨和榮崢還有宮鈺來到了警局的監控室,看着安德坐在關押室裡。
“你覺得,這次機率有多大?”宮鈺看着監控,一腳踢了踢坐在旁邊的秦墨。
秦墨深邃的眸子眯了眯,薄脣微動,“百分之九十九。”
宮鈺嘴角一抽,“這麼自信?”
聽言,秦墨目光微涼的掃着他,“難道你以爲把張麗梅殺了只是看她不順眼?”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張麗梅早在幾年前就死了幾百回了,還用的着等到今天。
這次,應該是張麗梅說了什麼或者做了什麼,觸碰到了安德的底線。不然以安德這樣的性子,是不可能因爲憤怒或者討厭而殺人的。
榮崢也看向宮鈺,“讓你查的事情怎麼一點眉目都沒有。”
“什麼叫一點眉目都沒有?”宮鈺瞪眼,“有了線索,然後又斷了,你讓我怎麼查?二十幾年前的事情,你讓我一個活在二十年後的人怎麼查,穿越回去啊?”
你妹的,就知道指使我做事。
“那跟張麗梅接觸的女人你應該查到了吧?”
話音一落,秦墨忽然伸出手,“我想聽聲音,能做到嗎?”
屏幕中的安德,神色實在是變化的太多了,秦墨想知道,更想聽聽安苡寧的聲音,雖然見不到她。
“可以。”
榮崢打了一個響指,這種事情他拿手。
沒多久,音響裡發出了父女兩的對話。
這邊,安苡寧躺在醫院裡,握着手機。
“爸,媽媽從小就拋棄了我和安瑞,如今她走了,我和安瑞變成了徹底沒有媽媽的孩子,如果您也拋下我們了,那麼我們就成了無父無母的可憐孩子,孤零零的活在世界上,沒有親人。”
安苡寧的聲音帶着哭腔,坐在屏幕前的秦墨三人都更聽到她了的哭聲,安德聽了這話,沉默的低着頭,眼睛卻是紅紅的。
“你知道嗎,我懷孕了。”說及此,安苡寧已經是泣不成聲了。
屏幕前的秦墨渾身一僵,整個人被震到了,腦袋也炸開了鍋。
他要當爸爸了。
榮崢嘴巴張了張,懷孕了。
宮鈺嘴角一扯,目光看向秦墨。
三人思想各異的時候,安苡寧的聲音又砸了下來,“我現在躺在醫院裡,動也不能動,醫生說,孩子可能保不住了。”
又是一陣哽咽,“秦墨不要我了,媽媽也走了,如果您也想拋下我,那麼我將會是世界上最可憐的人,沒人疼,也沒有人愛….”
秦墨薄脣抿着,拳頭也收的緊緊地。
我沒有不要你,我沒有….
“不是的,不是的…”關押室裡的安德忽然神情崩潰,原本無神的眼睛蓄滿了淚水,神情大慟。
爸爸沒有拋棄你,沒有…
你不是沒人疼的孩子,你還有爸爸,你還有爸爸….
安德激動的抓着鐵門,滿臉滿眼滿心的陷入痛苦中。
忽然,一個輕微的“哏”聲傳來,緊接着是雲天景急切的聲音,“醫生,醫生….”
“啊…”安德受不了的搖着鐵門,不知道怎麼宣泄此刻心中的情緒。
他好痛苦,好痛苦…
監控室裡,秦墨猛然起身,卻被宮鈺按住了,“你想幹嘛去?”
“讓開。”秦墨一張臉冷沉的嚇人,一雙深邃的黑眸翻滾着波浪,“她出事了。”
“有云天景在,她不會有事的,如果安德有事,那纔是真正的一屍兩命。”宮鈺臉色嚴肅的看着他,“孩子的媽的爸爸在這裡,孩子的外公在這裡,現在,你拿什麼去見她去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