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清楚他是在逗自己,淺淺一笑過後,神情再次黯然。
對於一個從醒來面對的只有黑暗和毫無過去點滴的女人來說,世界不是徹底奔潰就是完全的乾淨。
她生活了幾十年,切實的記憶只有一年,其他所有的記憶都來自身邊的男人。
並且也許是過去太空,以至於就連夢境都很少有。
有的好像也都只是噩夢。
也許是她的人生太過單一,以至於噩夢都十分的單一。
除了將她沒頂的海水外再沒有其他。
阿峰說,他們是出海遊玩的時候她不小心跌落大海,傷到了頭,昏迷兩年,醒來時奇蹟。
最開始她十分排斥任何人的靠近,但這個男人用了足足一年的時間只爲靠她近一步。
她看不到,但不是感覺不到。她可以感受到他的用心。
那一年,因爲雙目失明,因爲沒有記憶,她就跟瘋子一樣。
直到後來無意聽到蘭花,自此彷彿有了寄託,對蘭花瘋狂的執念是她醒來後唯一有的感情。
而他得知,建造花房,給她打造一個與世無爭的世界。
後來,他們想了很多辦法,始終無法讓她恢復光明和記憶後,她也慢慢開始接受現實。
每次心緒難平的時候,輕觸這些蘭花,總能給她帶來平靜。
她不再執着的想要去記起過去,也嘗試着讓自己慢慢接受他;更學會着適應只有一種顏色的世界。
到後面她慢慢沉靜,不再噩夢,日子平凡和平靜。
可就在一個月前,她又開始頻繁的做夢,同一個夢。
不再是淹沒得她幾度窒息的海水,而是一片花海,同科不同類的蘭花。
紅黃白藍,各種顏色,各種形狀……
最開始,那些畫面,她只以爲是自己長時間擺弄蘭花所致。
可後來,夢境越來越頻繁,也越來越清晰,她能在夢中看到在真實生活裡看不到的顏色,形狀……
而且那些東西讓她歡喜的同時卻也莫名的讓她覺得悲傷。
她不知道緣由,只是看着夢中的自己就會流淚。
然後有一種花特別多,好像還有一條項鍊。
項鍊什麼樣她看不清,但那種話卻記憶深刻。
就算此刻,她也能清晰的描繪出模樣。
“我沒有夢到人……”她斟酌了下言辭,這樣開口。
不知,這樣的話讓奇峰鬆了口氣。
沒有夢到人嗎?
只要不夢到人,夢到什麼都可以。
“那阿語夢到了什麼?”奇峰溫柔的問,擡手拂開她頰邊的碎髮。
“我夢到了一種花,我種了好多好多……”
原來是花!
奇峰的嘴角重新有了笑容,擡手親暱的點了點她的鼻子,縱容的揶揄:“說吧,想要什麼花?”
女人知道他誤會自己的意思,,但也沒過多的解釋。
實在是她真的非常的想要。
連續一個月,幾乎夜夜夢到。她不知道她出事前該有多喜歡纔有這樣的執念。
“我不知道是什麼花?”她有些失落的開口,那花很漂亮,可她確實不知道是什麼?
凝神想了想,被奇峰牽住的手突然反手用力的握了下,那樣的主動換來奇峰的欣喜。
一年多的努力總算是有了成效。
她對自己每一點的靠近都足以讓他開懷。
“不急,你慢慢想。告訴我是什麼形狀?我幫你找。”
女人點點頭,回憶夢中的畫面。
遍地花海,唯獨那花可以一眼讓她相中,“……是蘭花的一種,有粉白色,盛開像蓮花花瓣一樣……很美……”
描述時女人自然的閉上了眼,陷入回憶當中的蘭花花海。
聞言,奇峰放眼看向身後,尋找看是否有她說的那種。
他爲她尋遍世界各種蘭花,就連珍貴的古堰麒麟都尋來了,但確實沒有她所說的那種。
過去的他們接觸的很少,奇峰並不知道她會如此偏愛蘭花,人都可以忘記,卻唯獨對這還記憶深刻。
不過,想來那個人於她來說應該也沒什麼值得留戀,不然當初不會一走幾十年,不惜假死矇騙所有人。
“好……”輕撫着她的發,奇峰目光溫柔繾綣,“我現在立刻就讓人去找。花瓣像盛開的蓮花花瓣嗎?”他重複着她剛纔的描述,當着她的面就給人撥了電話過去。
女人聽着他描述她方纔說過的些特點,那邊似乎也是蘭花發燒友,很快便叫出了名字。
“蓮瓣蘭!”
有瞬間,女人的腦海像是有煙花閃過,轟的一聲,絢爛過後便是令人難受的刺痛。
可轉瞬即逝,那種刺痛便消失了,彷彿從未發生過。
奇峰收了電話,看着身邊眼神空洞,但神情有些呆愣的她,凝眸問道:“怎麼呢?還不開心?”
女人回神,然後搖頭,“沒,就是在想,你大概要幫我把所有蘭花都收集齊了。”
“只要你喜歡的,我都給你。”奇峰微微俯身,凝視着女人素淨的臉蛋,是令人動容的深情。
女人有片刻的恍惚,然後在男人期待的目光下緩緩一笑。
……
瑞士銀行總部——
幕言看着被掛斷的電話,目光陰沉,一張本該是漂亮的臉蛋可怖的猙獰着。
站在外,大雪裹着風霜,吹得人面頰生疼,但她像是不知道,死死的咬牙。
慕寒生,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會殺我?
自小的相依爲命,同樣的經歷,將近三十年的夫妻,他到要看看這個男人可以做得有多絕?
略微一頓,幕言再無任何猶豫依然朝裡面走去。
與此同時,一位身着深色西裝,藍眼睛眉眼深邃的中年男人朝外走來……
從帝都飛往瑞士,將近十一個小時的飛行,慕寒生從始至終未曾閤眼。
看着舷窗外黑色籠罩下的夜空,一併黑沉的還有他的心。
當乘坐上飛機,當隨着時間推移越來越靠近瑞士,那種撕心裂肺的痛和悔彷彿也隨着飛行而沉澱下來。
也不見慌亂,當他踩在瑞士這塊土地上,人格外的冷靜,一下子像是變了個人,不再是那個被親情愛情所折磨的猶如廢物般的男人。
目光清冽,姿態挺傲,快步出來,如一道風景線,雖年過半百,但獨具的東方魅力吸引了機場不少西方女人的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