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產房外的走廊寬闊幽長,頂上的燈光柔和,粉色牆壁上掛着色調溫馨的畫,產房外面的佈置溫馨得就像家裡的一樣,可惜這些對此刻的壓抑氣氛毫無幫助。
牆邊的長凳上坐滿了各科的醫生護士,都是被招來隨時待命的,不約而同的沉默着等待,有幾個不時擡頭悄悄望一眼那個高大挺拔的男人,就立在產房門前,背對着他們,沉穩的背影散發着強勢而冷厲的不安。隨着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遲遲都沒有人推門出來報喜,他周邊的氣壓已經低的連呼吸都不暢了。
從送甘宛進來醫院到現在,都過去了兩個多小時。
產房裡愣是沒有半點消息傳出來。再沒有響動,他都要破門衝進去了。
“懷諍,別急。”
杜美月也是滿頭汗水的走到他身邊聊勝於無的安慰一句:“第一次生孩子都要比較長時間的,我們耐心點等着就是。”
說完,她自已忍不住突然雙手合十唸唸有詞起來:“保佑快點生出來,保佑大人小孩都要平安。”
商懷諍看一眼媽媽,從喉嚨應道:“嗯。”
忽然產房的門被推開。
廖醫生邊解口罩邊從裡面出來,商懷諍上前一步卻腳一軟,站定深吸了口氣,纔開口問道:“她怎麼樣了?”
杜美月和其他人也立刻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的問:“生出來沒有?!”
“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啊?”
“哪那麼快啊?”廖醫生搖頭,“宮口才開了一指呢。”
商怡比了比自己的手指,摸不着頭腦:“那……還要多久才能生完啊?”
“等着吧,初產婦最少幾個小時,一兩天也有可能。”見面前的人齊齊白了臉,廖醫生又安慰:“她身體素質不錯,孕期保養得也很好,胎兒的一切指標都正常,沒有問題的。生孩子嘛都這樣,你們不用大驚小怪的。”
她話音還未落,商懷諍就已鐵青了臉大步向前,推開門就要衝進去。
沈俞良連忙整個人從後撲上去拖住他,懷遠和懷柔,一邊一個架住他兩個手臂,懷柔則張着雙手擋在產房前。
商耀堂也來勸:“既然醫生都說了沒問題,你也別太着急了,你這樣衝進去,裡面醫生手忙腳亂不說,反倒嚇着甘宛了。”
商懷諍那表情,好像他正被油煎一樣,被幾個人攔的死死,怒火滔天,偏偏無可奈何,猶如困獸,最後壓低了嗓子不甘心的吼了句:“好端端的生什麼孩子!”
這……衆人都是一腦袋黑線。
其中尤其是商耀堂和杜美月看着兒子的眼神最爲側目:這兒子平時看起來不是挺聰明淡定的嗎?怎麼現在看起來就是一副毛頭小子的青澀樣?
而甘宛此刻,正在安靜的產房裡迷迷糊糊躺着,她感覺到周圍人影重重,不時有人過來溫聲勸慰,還喂她甜膩膩的巧克力或者溫水。
肚子一陣陣的絞痛下墜,不知什麼時候稍微清醒了些,雖然已經疼的沒有力氣了,耳邊還是聽到廖醫生熟悉的嗓音,繪聲繪色的說着外間發生的事,學到商懷諍那聲低吼時,一屋子神經緊張的醫生護士都笑了起來。
甘宛豎起耳朵聽她說完,雖然小腹身下還是抽疼得要命,心裡卻像被熨過了一樣,溫暖而平靜。
其實他是可以陪同自已進來的,但是被甘宛拒絕了。只要想到他站在這裡,親眼看着自已疼痛而狼狽的樣子,甘宛就覺得受不了。而且……
說不定他還會當場跳腳暴躁,直接影響產房裡醫生護士的工作。想想,身邊有一個強大的壓逼,誰還可以鎮定工作啊?
只要想到那個場面,甘宛就覺得好笑,結果還沒有等她笑出來,小腹下的抽痛突然加強,疼痛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劇烈。
“呼…”甘宛忍不住低聲呼痛起來:“好痛。”
“甘小姐,現在開始你要憋氣,”廖醫生在旁邊握着她的手,“剛纔我檢查過了,你宮口已經開了八指,寶寶就要出來了。憋緊氣,等到我叫你用力的時候再用力。”
“嗯,”甘宛迷迷糊糊的點頭,頭上額邊的汗水成串的流下來,另一邊還站有一位護士,正拿着毛巾細心替她擦汗。
小腹下面又是一陣劇烈的抽痛。甘宛疼得十個腳趾都蜷縮起來,雙手握緊產牀兩邊的護欄,蒼白着臉,眉眼緊緊蹙起,不時難忍的低呼出來。
疼痛繼續一陣一陣的猛烈襲來,還越來越密。
“憋氣……鬆氣……再用力……”
不知道過了多久,助產師沉穩而有節奏的“用力”口號聲裡,雙腿~間呼啦啦的一陣熱流,然後她聽到“啪”的一聲清響,隨即嘹亮的哭聲震天動地的響起……
甘宛頓時渾身輕鬆,筋疲力盡的微張開眼皮,遠遠的就聽到廖醫生又驚又喜的連聲叫着:“生了生了!你們快去一個人到外面報信!快去快去!再慢一會兒醫院都要被他拆了!”
廖醫生這邊吩咐完別人出去報喜,那邊已經滿臉掩不住笑容的轉身對甘宛說道:“恭喜你,甘小姐,寶寶是個很健康的小男孩。”
兒子?
甘宛心底一喜,撐着想坐起來,讓廖醫生把兒子抱過來給她看看,可嘴脣剛動了動,人就控制不住的無力昏睡了過去。
她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再醒過來時已經是第二天的夜晚了。
舒適的私人房間裡,沿牆壁的幾盞暗燈開着,暖黃色的光線昏沉,她一睜開眼就看到窗前站着的人,背對着她望着外間的夜色,遠處星光璀璨,他側着臉只見脣線緊抿。
“……懷諍。”她聲音微弱。
那個背影難以掩飾的一僵,立即的轉過身來,卻在一半時頓了頓,然後面對她的時候,表情已經平靜,甚至帶了些許他平常微清冷的樣子。
“醒了。”商懷諍走過來,俯身撥走她臉頰上一縷汗溼的發,手上動作輕柔溫和,語氣卻仍然平平:“你想不想吃點什麼?”
甘宛定定看着他,忽的笑靨如花,“還在生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