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步走出處處顯彰着雄偉氣派的商氏大樓,甘宛擡眸遙望着外面漫無邊際的前方以及車來車往的馬路,整個人終於猶如支撐不住虛脫一樣,後腳跟一軟,她差點坐跌下臺階上。(.)
在家裡沒心沒肺地躲了幾天,她原本以爲已經重拾起自已那野草般堅韌的意志與源源不斷的戰鬥力,今日來到這裡,見到那個男人,會打出漂漂亮亮的一場硬仗的。
待在商懷諍身邊十幾年,她一直都是這樣披荊斬棘走過來的,不是嗎?
每次到最後,她都能打出完美的一場仗,毫不留情地、狠絕地擊倒對手。
但這次,她竟然一絲力氣也在商耀揚面前發揮不出來,在來之前她已經想好了用什麼的態度去質問他!怎麼說出最惡毒的語言去傷害他!
結果最後,一個想好的字兒也罵不出來……
任他那一句句她無力反駁的字句敲打到自已身上。
廣闊的天地間,甘宛緩緩地在臺階上蹲坐下來,雙手靜靜地抱起自已不停打着哆嗦的身體。
秋天了,天涼了,要下雨了……
所以她才覺得冷嗎?
那種如墮冰窖的寒冷,慢慢地,一點點地從心底蔓延到她的全身。
又坐了十來分鐘,甘宛右手使力地撐着地面,才慢慢站了起來。
伸手從手袋裡掏出手機,她低頭翻查出一個號碼。
“喂,我是甘宛。對,你現在在哪裡?我去找你。”
半個小時後,甘宛開着跑車,來到一間環境優美的咖啡店前。
停好車子,她毫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崔暖。
“宛宛,”崔暖朝她揮揮手:“我在這裡。(百度搜索給力文學網更新最快最穩定)”
甘宛勉強扯出一絲笑:“看見啊,你這麼耀眼。”
她這個樣子簡直比哭還要難看,崔暖心疼得立即皺起了眉頭,連忙起來幫她拉開椅子。
“宛宛,我很擔心你,那晚之後,商懷諍抱你回去後,就一直聯絡不上你。你還好嗎?”
“挺好的,暫時死不掉。”
甘宛坐下來,淡淡地說道。
“宛宛,”崔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連帶着說話的聲音也重了起來。
“你這樣子不好,非常不好!不知道別人會更加擔心的嗎?”
這時,服務員走過來,甘宛刻意忽略掉崔暖的話,粗略地翻看了一下菜單。
“給我一杯黑咖啡好了。”
“好。”
“麻煩你先等等,”崔暖接過菜單,細心地翻到點心那一頁。
“再給她上一個法式芝士蛋糕。”
等到服務員走後,崔暖才偏頭對着甘宛道:“你每次都喝黑咖啡不好,以後都要搭配一些點心就着吃,知道嗎?”
“哈…崔暖,”甘宛笑着撩了撩自已漏出耳邊的幾絲頭髮:“有時我發覺你真的挺像陳嫂的。”
一樣的愛在食物上對她嘮叨。
“陳嫂?”
“對啊,”甘宛撐着下巴,想起陳嫂早上出門時,叮囑她快點回家的話,現在只有陳嫂是對她最好的了。
“陳嫂是商家的一個家僕,從小看着我長大的,我一直都把她當成媽媽那樣看待了。”
可能,陳嫂是商家唯一一個沒有欺騙過她的人了。
“這麼好?那什麼時候帶我去認識一下。”難得見到甘宛冷硬的表情放柔了,崔暖立即感興趣地繼續追問下去。
“行啊,等到哪天,你去拜訪一下商懷諍……”
才提起商懷諍三個字,甘宛心一冷,突兀地停了下來,然後抽抽鼻子,伸手捧起自已面前的那杯黑咖啡,端到嘴巴一口接一口地抿起來。
不再說話。
沒有加糖的咖啡喝進嘴裡,又苦又澀,自有一股說不出的難受憋在胸腔裡,徐徐往四肢蔓延開來。
“宛宛,”
崔暖握上她垂在身側的手:“有什麼事,可以和我說一說嗎?”
她難受,他也看着難受,恨不得把她身上那股看不見,但真切存在的悲傷抽根拔掉。
甘宛眸光淡淡地掃向兩人交握的手。崔暖的大手很暖,很軟,和某人那種溫涼堅柔的感覺完全不同。
他溫暖的大手包裹着自已冰冷的掌心,甘宛瞬間產生了想讓他一直握下去的衝動。
只是,不能啊!
現在的她,還有去接受其他人的勇氣與能力嗎?
反手握住崔暖的大手,甘宛擡起頭對他扯開嘴角:“崔暖,怎麼我小時候就遇不上你?”
如果遇上了,說不定,她也就不會一直被困在原地。
“現在遇上也不晚,”崔暖握着她的手更加的用力,再一次表明自已的心跡。
“宛宛,我是真的喜歡你。我雖然不知道你現在發生了什麼事?和商懷諍之間又是出了什麼問題?但我不會在乎你的過去,我希望可以守候着你的現在與將來。”
甘宛默了幾秒鐘,苦笑了兩聲。
“崔暖,你知道嗎?現在你雖然看着我和正常人一樣,但其實……”
甘宛邊說邊把自已的手從崔暖溫暖的大手裡緩緩地抽出來,看着他那雙深情的眼睛:“過去的傷痛,心理創傷,會拴住現在的我的意思。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已說不定下一秒就變成瘋子了。”
還怎麼會有現在與將來?
“宛宛!!”崔暖大驚。
“好了,我們不說這些渾話了。”
甘宛衝崔暖輕輕一笑,裝作剛纔只是玩笑話的樣子,其實只有她自已知道剛纔那句話要她多麼拼命壓抑着自已纔沒有把它變成現實。
低頭從手袋裡拿出兩個分別裝着一條頭髮的小袋子遞給崔暖。
“崔暖,我找你是要拜託你一件事的,現在我能信的只有你了。你幫我拿這兩樣東西去驗一驗。”
“要驗什麼?”崔暖詫異地接過手。
甘宛捧着咖啡的手微不可見地抖了一下,滿滿的咖啡差點被她抖了出來。
她默了一會兒,才紅脣輕啓,徐徐吐出一句話:“DNA。看看雙方是不是親子關係。”
懷遠最後的話提醒了自已,雖然商耀揚一再表示自已是她的女兒無異,商懷諍也驗過兩人的DNA,但她還是要親自驗證一次。
不到黃河心不死,這種人其實說的就是自已吧。現在只要心裡還存在一絲希望,她都不願放過。
所以她纔在剛纔離開時,趁着商耀揚沒留意,悄悄在他肩膀上順走了一條頭髮。
就算最後的結果還是一樣,最起碼她到那個時候也可以狠絕地把那個人從心裡割捨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