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熬到三個月,容嬤嬤帶着韶華的喜訊回李家,李家須得讓人煎了兩顆甜蛋請容嬤嬤,以示感激。原本該是李家親自派人送容嬤嬤回來,然後再是孃家人的登門賀喜。可是容嬤嬤後腳剛走,韶華帶着幼菡初荷後腳就偷偷跟上,結果和容嬤嬤先後到了李家。
不過這回輪不到容嬤嬤跳腳,淩氏氣得差點將她拎進屋臭罵,若不是看着她如今是雙身子的份上,絕對饒不了她。
看到韶華被淩氏教訓,容嬤嬤選擇閉嘴,不理會她求助的眼神。要知道這頭三個月雖然是坐穩了,可是各種事情都需準備得小心,否則照樣也是危險。可是韶華仗着肚子不顯,還是一樣該吃吃該喝喝,沒點孕婦該有的樣子。
“阿孃,您就饒了我吧,這幾個月我吐到連喝水都難受,好不容易有胃口,您難道不應該鼓勵我多吃一點嗎?當初三姐姐五個月的時候肚子可是老大一個,我三個月就跟沒有似的。”韶華也覺得奇怪,爲什麼明明懷孕了,肚子卻一點都沒反應,胃口倒是好了。
淩氏氣得挑了酸棗,捂住她的嘴,“呸呸呸,少說些不吉利的話。得了,你回來也不是看我的,趕緊滾出去,我也省得看了你心煩。”
韶華囫圇吞棗地把棗核吐掉,嘴也沒擦就蹭過去撒嬌,“阿孃,我回孃家不是來看你的,還能看誰啊。我想早點帶孩子讓外祖母瞧瞧,以後外祖母纔可以多疼疼他,不會只疼姨姨家的丸子哥哥。”雖然她來之前偷偷繞去了定西侯府,結果辛夫人知道她先跑過來,立刻將她趕回去,說得要回也得先回李家。韶華有些委屈,不過也明白辛夫人的意思,所以急急忙忙地趕了過來。
淩氏被她這麼一鬨,板不住臉,噗呲一聲笑了出來,颳了刮她沒羞沒臊的小臉,“就你這厚臉皮,說得好像我不疼你似的。”
韶華誇張地說道:“我可沒這麼說,我說得是孩子。”
淩氏被她氣到,說不出一句話,惹得其他人都捂嘴偷笑。
這時,一個眉眼俊俏的少年走了進來,看到韶華,眼睛亮了亮,忙給她和淩氏作揖:“斯陌給阿孃請安,給五姐姐請安。”
韶華回頭看着已經大人模樣的斯陌,有些驚訝,“怎麼轉眼八郎又長高了。”她記得她出嫁前,斯陌還只是小孩子模樣,一轉眼就好像變了大人。
斯陌有些難爲情地抓了抓頭髮,淩氏取笑了他一句,“怎麼,中了秀才還不好意思跟五姐姐說啊。”
韶華這才反應過來,這個少年竟然已經是秀才之輩了。雖說斯晏後來荒廢了學業,但當初也是年紀小小便中秀才,現在看來,不得不相信家族遺傳是有影響的。她忍不住低頭摸了摸肚皮,苦笑道,難道她肚子裡的孩子將來也是讀書的料?
斯陌看到韶華摸肚子,也知道她懷孕的事,走過來蹲在韶華面前,一本正經地對着她的小腹輕聲說道:“寶寶,你要乖乖長大,以後舅舅帶你和丸子哥哥出去吃糖串,不給你阿孃吃。”斯陌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被韶華聽到,她不由得失笑,用手指點點他的腦袋。
“哪有舅舅從小就慫恿外甥當吃貨的,再說,這還沒機會聽到呢。”她還以爲斯陌忽然湊進來是發生什麼事呢。“你居然還記得我不給你吃糖串的事,真是小氣鬼。”
被韶華聽到,斯陌立刻鬧了個臉紅,想到自己剛剛幼稚的舉動,連忙找了個藉口逃了出去。
看着弟弟也已經這麼大了,韶華對淩氏笑道:“阿孃以後就可以安心了,橫豎那個也不礙事。”韶華指的是九郎李斯琮。香姨娘被禁足後,鬧騰了一陣子,也就安靜了。而斯琮年紀還小,只怕等到斯陌成親生子,都還不成事。只要香姨娘不再惹事,以淩氏的性格,其實不會爲難庶子的。
淩氏想了想,也點點頭,李勳卓在涼城算是站穩腳了,李家也不愁斯陌能考個什麼功名。用李勳卓的想法說,看斯陌自己的決定,若不想科考,以後多的是路子,不怕餓死。如果他執意要考,也無所謂,反正以後做不做官都是另一回事呢。
“是啊,三孃的事也好了,八郎也有出息了,現在就等你的肚子爭點氣了。”韶華也是後來才知道,在她和嚴愷之鬥氣之前,嚴愷之早就幫藩二郎準備好了出路,也早在公主大婚的時候帶綰華赴任去了。
本來綰華捨不得小丸子,可是英華郡主哪裡肯讓她把唯一的孫子帶走,不把她留下已經是最大限度了。長子如今無出,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調理好身體,現在小丸子就是英華郡主的寶。
綰華本來擔心自己不在的話,長嫂會不會對小丸子不利,可是藩二郎安慰她,如今英華郡主把小丸子看得比自己都重要,誰敢動他,都是跟英華郡主過不去。聽了這話,綰華心裡才稍稍放寬一些,因爲淩氏勸她,如果不緊跟着丈夫,這三年五載的,回來時帶幾個球都不好說。
當時韶華正在宮裡養胎,所以並不知情。
“七娘呢?”李家如今算是最太平的時候了,前提是錦華不要鬧事的話。
淩氏對她的讚許倒是出了韶華的預料,“她啊,現在都改性了,早晚請安不說,平時也都躲門不出,連我給她許親,她都羞答答地應下了。”
韶華有些驚訝,“她真的應下了?”不會又失憶了吧?她可記得之前回孃家時,錦華的反應多麼強烈,她都擔心會不會急起來跟她拼命。
淩氏用力點了點頭,笑眯眯地道:“我一開始也以爲作假,刁難了幾回,可是她對我任打任罵都不改臉色。誒。”淩氏嘆了口氣,“我這性子也做不了壞人,反正蘇氏都走了,我爲難她也沒用,還不如早早把她嫁出去,省得在家看得心煩。”
韶華對淩氏這句話倒是頗有同感,不過還是有些意外錦華這麼快就改變心意了。
本來還想去和周嫣她們嘮叨幾句,可是嚴愷之竟然主動上門來接她,淩氏立刻笑眯眯地將她推給嚴愷之,並叮囑嚴愷之看緊她,別再讓她到處亂跑。若是想見孃家人,只需差人捎個口信,她們過去就是了。
韶華還想抱怨一句,哪有讓長輩跑腿的份,沒想到嚴愷之已經心安理得地應下了淩氏的話,一句句岳母大人喊得淩氏心花怒放。
“油嘴滑舌!”韶華對着他的背影,扮了個鬼臉,結果被嚴愷之捉了個正着。
“你說我什麼?”嚴愷之上了馬車,伸手將她撈進懷裡。
韶華狗腿似的地對他嬉笑道:“我說夫君真是孝順,我瞧阿孃嘴巴都快裂到耳根後了。”
嚴愷之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尖,他又怎麼會聽不出韶華的調侃。對外她喊他侯爺,給他長面子也喊他侯爺,私下則喊他名字,就想上次在宮裡,扯着他的衣服可憐兮兮地喊了一句“愷之”,差點讓他就轉身留下。要不是兩人都被吐得一身污穢,他早把她擁入懷裡。
而通常喊他夫君只有一種情況,那就是調侃他的時候。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韶華幸福地貼在他的胸口,像一隻慵懶的小貓似的,蹭了蹭臉。
“我回去,看你不在就猜你回來了。”嚴愷之撫摸着她溫順的臉蛋,另一隻手還是習慣性會放在她的小腹上,輕聲道:“以後你想回來和我說一聲,不許再一聲不吭地跑來。”別人誤會不說,他更擔心在路上有個什麼閃失。
方纔回到家,一聽說韶華不在,他嚇得連忙跑出來。
“知道了。”韶華點點頭,被他的體貼馴服得無法反駁。
可是坐在馬車好久,似乎都沒走到家裡,她忍不住揚起車簾,望着外面喧鬧的大街,不禁納悶了。
“咱們不是回家嗎?”難道是知道她最近胃口好,所以帶她出來吃大餐。
嚴愷之沒有回答,直到馬車搖搖晃晃地在一家店門口停了下來。他掀開車簾,跳了下去,然後轉身扶着韶華出來,把韶華從車上抱了下來。
等到站定腳,韶華才發現,自己竟然來到一家筆墨店門口。她擡頭一看,匾額上“子曰”兩個大字寫得蒼勁有力,神采飛揚,韶華都忍不住要叫一聲好。也不知是這三個字是誰的墨寶,看得她心裡癢癢,想要拜讀一下大作。
嚴愷之見她臉色驟放光彩,知道自己來對地方了,不禁笑了笑,扶上她的腰,對她說了一句:“進去吧。”
“你也讀書啊?”韶華的話讓嚴愷之翻了白眼,誰規定將士就不能讀書,棄筆從戎的可一大堆。
見他臉色微變,韶華吐了吐舌頭,急忙邁進門,立刻有夥計上前招呼。嚴愷之對他說了個什麼話,他忙不迭地將他們迎進後院,把韶華鬧得一頭霧水。
他們不是來賣東西的嗎,怎麼卻往人家的後院走。
心裡儘管疑惑,韶華嘴上卻沒說,被嚴愷之擁着,只好跟着通往後院,結果卻被後院的景象給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