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汐昨天趕了一天的路本就很累，更何況昨晚又折騰的一晚上沒睡，知道顧凌風沒事後，神經一放鬆，再加上這裡安靜的環境不一會兒就泛起睡意，頭一點一點的，很快就趴在顧凌風牀邊睡着了，胳膊壓到唾液腺，流了一大圈哈喇子。
麻藥的藥效過了之後，顧凌風就醒了，他身上的傷遠不止南汐看到的腿上和額頭上的那麼簡單，皮肉傷沒有危險，卻更是難熬，躺了幾個小時後，幾乎全身上下每一塊肌肉都叫囂着疼痛。
他試着動了動胳膊，卻發現被什麼東西壓着了，一看竟是南汐趴牀上睡着了，頭剛好壓着他的胳膊。
雖然南汐這會兒頭是埋在牀上的，遞給他的只是一個後腦勺，但他還是一眼就認出她來了，這是他作爲一個偵察兵獨有的判斷力，是他們前段時間朝夕相處後培養出來的默契，她的身上有一種淡淡的獨有的氣息，別人都沒有。
昨晚進手術室的時候，純粹是不想年邁的父母擔心，才讓小劉打南汐的電話的，他自己都不確定南汐是不是從西南迴來了，她生日過後，他就沒有再回去過尚嘉公寓，也沒打過她電話了，他答應過她，再次見面之前不會干擾她的選擇的。
在山體坍塌的那一瞬間，他突然有種想法，如果這次事故中他死了，南汐會怎麼樣？
她的教養讓她做不出幸災樂禍的事，她會爲訓練事故難過，爲所有遇難的戰友難過，但這種難過只是出於人類最基本的惻隱之心，她應該不會真心爲她傷心的吧？
畢竟他對她那麼壞。
那一刻，突然那麼後悔，後悔沒有再對她好一點，沒有再瞭解她一點，多陪她一點。
這時候，看着她趴在自己身邊的這一刻，顧凌風突然就釋然了，心裡有一種風浪過後，一切都歸於平靜的安然，心裡突然就被暖到了，這種感覺就好像是加班回家之後的丈夫發現妻子在沙發上等他，這種好像驚濤駭浪之後，你知道在某個地方，有一片平靜的港灣是屬於你的。
“南汐，南汐……”連續叫了幾聲，南汐都沒有要醒來的意思，顧凌風很是無奈，他無聲的輕笑一聲，想要將自己的胳膊抽出來打個電話，抽到一半的時候卻被睡的南汐迷
迷糊糊地重新拉回去枕着了，口水流了他一胳膊。
顧凌風：“……”
髒死了！
這丫頭這睡相，真是無敵了，無話可說……
見她睡的實在太熟，顧凌風竟然有種不忍叫醒她的感覺，可是想到部隊那邊的事兒，他又急的躺不住。
小劉不在，身邊唯一能見到的人只有南汐了，顧凌風即便不願意也只得將她叫醒。
南汐睡意朦朧間被人搖醒，本能地擡起頭，哈喇子從臉上一直拉絲似的連到顧凌風胳膊上，南汐伸手一抹，臉上溼漉漉的。
顧凌風：“……”
顧凌風的表情真真是一言難盡，雖然已經見識過南汐的睡姿了，但此時此刻還是很長見識。
南汐眨眨眼睛，幾秒後也終於反應過來目前的情況了，她窘迫地就差找個地縫鑽進去了，“你你你……我……”
見她一臉羞憤，顧凌風也沒嘲笑她，費力地坐起身來，嘴角噙着幾分笑意，問，“醒了！”
“對不起，我……”看着顧凌風胳膊上那一灘明顯的水漬，南汐尷尬的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
顧凌風倒是沒太在意，只是覺得她紅着臉的樣子還有幾分可愛，他問，“小劉呢，怎麼只有你一個人？”
這小子該不會見她來了，自己就跑去偷懶了吧？
“你手術結束之後，我就讓他先回部隊了”，南汐說，“你先等等啊，我去洗把臉！”
南汐說完，迅速跑去衛生間，打開水龍頭猛的往自己臉上潑涼水，真是丟臉丟到家了，睡覺流口水也就算了，還被抓了現形，還流了人家一胳膊……
哎喲，真是夠了，南汐狠狠地揉了兩把亂髮，看向鏡子，發現額頭上臉上還有她睡覺時壓出來的紅印子，簡直糗死，她突然有種想要尿遁的感覺，怎麼辦，她現在可不可以走？
向窗外望去，今天又是一個豔陽天，京北的夏天總是這樣，晚上下雨，白天出大太陽，明明昨晚還烏雲密佈，此時此刻卻又是一派陽光普照，繁華的城市沐浴在金色的陽光中，已看不出半點災難的影子。
見南汐出來，顧凌風忙問，“電話借我用一下好嗎？”
一方面是想要岔開話題避免尷尬，一方面也是真的擔心部隊的情況。
南汐慌亂地從包裡翻出自己的手機給他，發生了剛纔的事兒，原諒她沒有從容面對他的勇氣。
顧凌風接過手機，按了home鍵，看她一眼，再看看手機道，“密碼！”
哦哦，南汐把大拇指放在home鍵上解鎖後，才又重新遞給他。
顧凌風撥了一個電話號碼出去，沒通，蹙眉又換了個號碼，這下通了，小劉急切的聲音傳來，“嫂子！首長醒了嗎？”
“我是顧凌風！”顧凌風說話時，已經恢復了他慣有的面無表情，聲音也聽不出什麼情感，“事情處理的怎麼樣了？傷亡情況到底如何？”
小劉一愣，頓了頓，情緒低落地道，“兩死三傷，其他人都是些輕傷，還沒您嚴重！”
小孩兒來了部隊後，是第一次面臨如此大面積的傷亡，出事的又都是自己身邊經常親密接觸的戰友，心情自然可想而知。
顧凌風就更不用說了，傷亡的人都是他的兵，他親自選拔親自訓練的尖子兵。
參軍多年，顧凌風總是偏愛他自己的兵，雖然訓練的時候強度也大，手段也被人說變態，該收拾的時候也毫不含糊，但每次都是在保證大家安全的情況下進行的，他甚少拿戰士們的命去賭，這也是爲什麼顧凌風能在戰士們心中佔據那麼高的威望。
這次進山訓練之前，天氣預報就說山裡可能會有泥石流，顧凌風本身就不同意這時候進山，奈何他的上級趙國華命令他們必須去，他反抗也沒用，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他也沒辦法，只得服從命令，並且賭氣似的親自帶兵進山。
他當初想的就是萬一出事，他要在場，也會放心一點，沒想到最終還是這樣的結果，此時此刻，他真的想要跟趙國華拼了，管他是不是以下犯上呢。
若是幾年前，他這會兒定然毫不猶豫地衝去部隊找趙國華拼命，管他是不是以下犯上，你賠老子的兵！
但是現在的他已經成長了許多，遇事也不再那麼衝動，不再像一個意氣用事的毛頭小子，他知道在什麼時候該壓制自己的脾氣，他問，“誰死，誰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