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柏低頭看她,好一會兒才問,“約好了?什麼時候約好的?”
“唔,”可能是病房太安靜,她下意識的把聲音放得更低,有些模糊,“從警局來醫院的的士上,我好幾天都沒跟晚安見面了,聽易唯說她腿好像扭傷了,而且我們晚上要一起去看朋友……那天我有個朋友被沈丁的保鏢打傷了。”
現在想起來更加愧疚,這幾天薄錦墨待在看守所裡,她一心一意的惦記着他,江樹受傷也只是打電話過去問了,他說傷的不重就想着過幾天再去看。
盛柏看着自己女兒五官精緻皮膚乾淨得看不到一絲瑕疵甚至毛孔的臉蛋,她笑容有些勉強有些心不在焉,要不是他的女兒他了解,他要以爲他這個一直一根筋的女孩兒突然開竅懂得跟男人玩欲擒故縱的把戲了。
他看了眼病牀上的男人,卻發現那雙深黑的眸正盯着綰綰,看不出情緒和溫度,但好幾秒都沒有挪開。
盛綰綰並沒有看他,只是擡頭跟自己父親說話,“爸,我們現在走嗎?”
盛柏收回視線,眸底蓄着笑,“你急什麼,不跟錦墨說說話嗎?”
女孩眼眸略微的茫然,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有叫晚安準備我喜歡吃的菜,我好幾天沒認真吃飯了,有點餓。”
說起來這個的確是她最直觀的感受,從他進看守所開始她吃什麼都沒胃口,總擔心如果這件事情解決不了的話他就出不來了。
現在……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雖然她不可能就這麼放下他的人,但是至少暫時會放下這段糾纏。
心裡不用想着怎麼去糾纏他,而且這個時候他多半是希望他們趕快走,她沒忘記顧南城說的讓他自己哄陸笙兒。
瞧陸笙兒那副冷淡的臉色,就知道她還沒被哄好。
盛柏笑出聲,拍了拍她的腦袋,“好好好,我們家寶貝餓了,爸爸送你去晚安家。”
盛綰綰點點頭,剛好轉身腳步就頓住了,她抿脣看向病牀上的男人,手指絞着有些躑躅,輕聲道,“你好好養傷……我有時間就過來看你。”
薄錦墨落在她臉上的視線很面無表情,只看了一眼隨即就閉上了眼睛。
盛綰綰咬脣,眉眼間落下更深的陰影和低落,“我走了。”
說完,挽着盛柏的手臂,跟着他一起離開。
病房裡很快的恢復了安靜。
陸笙兒站在牀邊,她穿着秋天的長裙,長髮直直的垂着,不笑的時候就帶着一股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很清冷,透着些難以接近的距離感,“錦墨,你想清楚了嗎?”
薄錦墨垂下眸,沙啞的嗓音很疲倦,“笙兒。”
“你沒看到嗎?盛柏三兩句話都在替他女兒說話,他的心思那麼明顯,如果你要在盛家繼續待下去,那就要繼續像往常一樣被盛綰綰黏着,對不起,這樣的日子我不想再繼續下去了,如果你不跟我一起離開,那麼我一個人也會離開。”
男人徒然睜開了眼睛,眉眼鋒利,“離開?你想去哪兒?”
“美國。”薄錦墨看了她一會兒,方垂下眸,沙啞的嗓音靜靜的道,“你等我能下牀了,再討論這件事情行嗎?”
陸笙兒也沉默了下來,她微笑着道,“好,剛好這段時間你不用工作,也不用做任何的事情,有很多時間安靜的想清楚,到底要不要走……南城的事業現在在美國,再過兩年他就會回來,我知道你當初幫了他很多,你們完全可以一起發展不是嗎?”
“我跟你父親說,以後盛綰綰的事情我都不再插手,讓他交給別的人負責,”他低垂着眸,嗓音在淡淡的陽光下很緩慢,顯得乾淨而安靜,“我會告知他,我們已經正式在一起。”
陸笙兒看着男人英俊的半邊臉,他臉上有些傷,有損他的容顏但絲毫不打擾他看上去的氣勢。
她只是反問,“說來說去,你還是不願意離開?”
“你如果介意我跟她的關係,我會做到讓你滿意爲止,”薄錦墨擡眸看着她,低低的道,“笙兒,留下來陪我,我需要你陪我。”
“只有離開了,我纔會滿
意。”
薄錦墨盯着她看了半響,勾起脣角嗤笑一聲,乾淨的嗓音很涼薄,“只有這個原因嗎,還是有別的,一次性說完。”
陸笙兒看着他,“是,我要出國,擺脫盛家的陰影,自己重新開始。”
他目光平和的看着她,脣上隱着淡淡的笑,眉梢挑起,波瀾不驚的問,“那我呢?你要拋下我嗎?”
陸笙兒一怔,看着說這話的男人,她嗓音低柔,“錦墨,我們一起走吧。”
薄錦墨看着她,久久沒有出聲說話,直到病房的門被推開,顧南城從外面走進來,他皺眉掃了眼他們,隨即淡淡的問,“中午了,吃什麼?”
陸笙兒朝門口的男人笑了笑,“我今天有事要回學校處理,南城,麻煩你照顧錦墨吧,”她說着,轉身看向牀上的男人,“什麼時候有決定了,可以打電話給我。”
說完,就擡腳往門外走去。
在走到門口的時候,顧南城長腿擋住了門,他低着頭,眉眼淡然,意味很深,“笙兒,他受傷住院了。”
陸笙兒筆直的站着沒有動,“如果他現在可以給我答案,我現在就可以照顧他,”她側首擡頭看着顧南城,淡淡的笑,“如果不是的話,他需要照顧,可以讓那個讓他受傷的人,我想,她應該很樂意。”
顧南城看着她,又看向牀上的男人,低垂着眉眼沒有出聲。
陸笙兒蹙起眉,“南城,這是我跟他之間的事情,你讓開。”
靜默片刻,顧南城還是把路讓了出來,待她走遠,才慵懶的倚在門框上,溫溫淡淡的嗤笑,“行,你們鬧你們的,我看你們能作到什麼時候,”他下身是一條偏休閒的西褲,懶懶散散的,“女人都走了,這種時候只有我陪你,說吧,吃什麼。”薄錦墨身軀往後靠,半闔着眸,看上去有些蒼白虛弱,過了一會兒,他開口淡淡道,“韓記的招牌菜挺不錯的,你去安城最大的那一家給我買,有點兒遠,要開車,你記得讓用保溫盒裝好,我不喜歡吃冷的。”
顧南城,“……”
大概是沒聽見他回話,薄錦墨擡頭看着他,“怎麼?”
“你這是認真的?”
“你去看守所蹲三天,試試看餓不餓,”他擰眉淡淡睨着他,竟然是一張斯文淡漠的認真臉,“裡面的東西不是人吃的。”
顧南城本想嘲笑他幾句,但看他這副千年難得一遇掛傷的德行還是忍住了,隨口問了一句,“盛小公主還沒跟過來?”
她砸個警察局,難不成還被拘留了。
薄錦墨漠漠的答,“來過了。”
來過了的意思就是,已經來了,也已經走了。
顧南城脣上勾出玩味的弧度,“你又是英雄救美,又是進看守所,又被揍了這麼一頓,她不是應該又歡喜又心疼的竄上躥下嗎?看一眼就走了的意思是——嫌你被人打不夠男人?”
薄錦墨擡眸朝他看去,菲薄的脣掀了掀,吐出四個字,“滾去買飯。”
盛綰綰和晚安一起請了江樹和易唯吃了晚飯之後纔回到盛家,進門之前看到顧南城和陸笙兒站在花園裡,不知道在什麼或者討論什麼,氣氛似乎有些凝重,兩個人的表情都不是很好看。
不過她只看了一眼,就沒什麼興趣的進屋了。
上二樓的時候發現薄錦墨臥室的燈亮着,心裡微微一頓,醫生不是讓他住院,難道他回來了?
咬着脣站在原地躑躅了一會兒,她還是走了過去,站在門口往裡面看,是家裡一個傭人正在打開他的櫃子,“你在做什麼?”
傭人好似被她嚇了一跳,忙轉過身,見是她恭敬的回道,“大小姐,是顧公子讓我收拾幾件薄少換洗的衣服和日常用品,待會兒他要帶去醫院。”
盛綰綰蹙眉,這些事情,不應該陸笙兒做嗎?
而且薄錦墨平常就最不喜歡別人進他的私人空間,書房還好,他的臥室連打掃和收拾都是他自己動手,她偶爾闖進去都要看他半天臉色。
她想了想還是道,“我來收拾吧,你在門口等着,我弄好了你拿下去給顧公子。”
傭人多少了解平常薄錦墨的習慣,說話的又是大小姐,當即點點頭便放下手裡的東西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