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臥室,格局基本沒有任何的改變,跟她四年前最後一次見相比。
她的眼睛看着地面,看着緊閉的門,沙啞的出聲,“不是說讓我回去了嗎?”
“你看着我。”
他終於察覺到哪裡不對,自她從浴室裡出來,就再沒正眼看着他。
晚安將長髮用手指往後梳,閉眼又睜開,彷彿在極力的忍耐,氣息不穩,“我不用你送我想自己回去,你不是說了不強迫我嗎?”
顧南城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未曾動過,聲帶緊繃,“好,你先看着我。”
“我要回去。”
躍躍欲斷的神經終於壓向他的理智,他不能接受這個女人站在他的面前卻好似連看他一眼都覺得無法忍受,伸手就扣住她的肩膀,逼迫得她只能正向對面他,俯身,俊臉逼到她的眼前,嗓音來自極深的地方,噴不出溫熱的氣息,“晚安,你是要上我的牀,如今看都不願意看我,嗯?”
她爲什麼不願意看他呢?
那樣的躲避毫無技巧,甚至帶着明顯躲閃不及的痕跡。
顧南城甚至不明白,剝下那層僞裝,她爲什麼會厭惡他到這樣的地步?
因爲他強迫她了?
其實只要她跟他說一句,只要她開口好好跟他說,她不想給他就可以不給,她想要的他照樣都會給。
晚安深吸了一口氣,才擡起臉去看他,瞳眸卻是一下縮起,然後如驚弓之鳥的把他的手推開,又往後退了兩步。
妖嬈的長卷發反襯出她臉蛋沒什麼血色,尤其顯得失神,“沒有,我只是忽然覺得不舒服,”她的臉色略寡淡,是被削弱的冷豔,“我自己回去就行了,我不需要你送,我白天就說過了,如果太多深入對方的生活,對我們的關係而言就逾距了。”
顧南城低笑了一聲,淡淡的道,“你因爲乘錯出租差點出了事,這麼晚又這麼遠,我不放心,晚安,你不給我碰就罷了,我不是砸錢買不放心的。“
他對當初的那件事情始終耿耿於懷,彷彿天下的出租車司機大部分都是??,四年前如此,四年後仍舊如此。
晚安不想跟他爭執,閉上眼睛退了一步,“好,你讓你的司機送我,這樣就放心了。”
顧南城盯着她的側臉,聲音裡纏繞着笑,“只是做了個開始你就這麼難以忍受,”他淡淡的說着,語調裡是說不出來的自嘲意味,“以後你要怎麼跟我做交易,跟我週一旋?”
晚安無意識的按住了自己的腦袋,“我先走了,”頓了頓,她乾澀的嗓音用沒有情緒的語調道,“我會很快再找你的,放心吧顧總,不會讓你花錢買吃虧。”
說完不等他開口答應,她就已經踩着高跟鞋直接朝門口走去,腳步微亂,很快。
顧南城鎖着眉,邁開長腿就要跟上,拉開門的女人頓住了腳步,嗓音變得尖細起來,她彷彿是忍無可忍一般,頭也不回的尖叫,“我說了不要你送,顧南城,你別再跟着我!”
女人的身影消失,留下高跟鞋的踩着地板的聲音在安靜的別墅裡顯得格外的清晰,走廊的燈也跟着照了進來,不一樣的光線,被放大的孤寂和寥落,無處遁形。
有聲響忽然響起,顧南城的神經被撥動一下,他臉色變了變,想也不想的衝了出去。
纔出門就果然看到女人摔倒的身影,她按着自己的腿正要扶着扶手起身,顧南城心臟彷彿被攥住,說不出的疼和窒息感,他幾大步衝過去把還沒站起來的女人打橫抱了起來。
抱着她,下樓,一雙眸如被潑了墨,下顎緊繃。
晚安被他放在沙發上,然後迅速的皺眉掀起她的裙襬,細細的檢查她的腿,“哪裡受傷了?哪裡疼?”
“我沒事……”
男人的聲音猝然提高,幾乎是低吼,“我問你哪裡受傷了?”
晚安的手搭在自己的膝蓋上,緩了好幾秒纔回答他,“沒有受傷,只是摔了下。”
顧南成單膝跪在她的身前,擡頭看着她的臉,“不舒服?”
她別開臉,“回家休息就好了,沒事。”
“去醫院檢查。”
“我沒事,只是累了,”
顧南城又低頭,手指揉了揉她的腿,見她確實沒什麼疼的跡象,緊皺的眉頭才稍微的舒緩了點,“你坐會兒,陳叔待會兒纔到。”
晚安想收回自己的腳,但是被男人的手握着沒放,“不是累了麼,一天到晚穿着高跟鞋走來走去。”
頭陣陣的鈍痛傳來,晚安情緒莫名的很煩,但她又只能忍着。
手攥着自己的衣服,眼睛看向黑漆漆的窗外,她不想看他,不想看到他。
好在陳叔很快就到了,她深吸了一口氣硬是把正在被男人按摩的腳收了回來,“我回去了,今天很抱歉,我改天找你。”
說完穿上鞋子,起身頭也不回的離去。
顧南城卻維持着原本的姿勢,蹲在那裡很久沒有起來,脣上笑意瀰漫,卻都是冷清清的泠泠,毫無溫度,充滿着說不出來的無法用文字形容的氣息。
晚安上了車,扯了扯脣朝前面的陳叔勉強的笑,“麻煩你了陳叔。”
“哪裡的是,我本來就是顧先生的司機,應該的。”
車子發動,開出了南沉別墅,陳叔時不時的從後視鏡裡看向她,見晚安頭靠着後面,蹙着的眉始終沒有舒展開,不由關心的問道,“慕小姐,您是不是不舒服啊?”
晚安怔了怔,“沒事,我累了就會有點頭疼,睡一覺就好了。”
“ ,那我快點開,讓您回家休息吧。”
“好,謝謝。”
晚安回到公寓的時候差不多十一點了,保姆還沒睡下,聽到聲音披着衣服出來了,“慕小姐你回來了?”
她點點頭,“嗯,去睡吧。”
說着,她就直接回了臥室,把手裡的包隨手一扔,整個人就躺在了牀上。
睜着眼睛,看着白色的天花板,腦海中劇痛的聲音卻愈發的明顯了,喧囂得充斥着她整個大腦。
她一下就爬了起來,衝到牀邊的櫃子前,跪在地毯上拉開櫃子,動作匆忙的把一個藥瓶拿出來,倒了一顆白色的藥片出來,掌心喂到脣邊,吞下。
過了幾秒,似乎又覺得不夠,又倒了兩顆出來,再一次性的都吞下去,這才擰上瓶蓋,起身倒了一杯水,喝了大半杯水。
放下水杯,重新關了燈,把自己扔在了牀上。
顧南城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低頭看着手機的屏幕,手指不斷的摩擦着。
手機響,他迅速的接了。
是陳叔,“顧先生,我送慕小姐回家了。”
他啞啞嗯了一聲,陳叔遲疑了一會兒,才道,“我看慕小姐好像不大舒服的樣子,是不是感冒了?”
“好,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顧南城很快的調出女人的號碼,撥了過去。
偌大的空間,過於安靜,安靜的可以聽見從手機裡傳來的陣陣的迴音,他扯脣笑,是他差點碰她了讓她不舒服了,還是她真的身體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