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涵因回了屋子沒多久,棲霞便過來了,一進屋就給涵因磕頭:“多謝姑娘救我一命。要不棲霞可要冤死了。”
涵因讓慕雲把她扶起來:“你不用謝我,這次的事情你雖然冤枉,但也有不是之處,你可知道?”
“這……請姑娘明示。”棲霞蒙在那裡。
涵因讓她坐下:“你只覺得冤枉,卻不想想,一件衣服,怎麼竟能惹得嫂嫂大怒,非要把你攆出去。”
棲霞哭道:“新桃存心挑唆生事,我就算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楚。”
“可我卻聽嫂嫂那意思,竟是恨你擡出靖國公府來壓她。我也聽沁雪剛纔說了,你之前和新桃吵架,也常時不時提國公府的規矩,可你要知道,這裡不是國公府,在這裡當家的是薛進的女兒,你把國公府掛在嘴上,她聽在耳朵裡又是什麼滋味,必定以爲國公府來的一應舊僕不服她這個主母。若是我也必拿你做法,震懾住其他人。”涵因見她還不知道自省,只一味怪別人,也只好把話說透。
棲霞愣了愣才明白過來,低頭道:“姑娘,我再不敢了。”
“你也是在大太太和大表哥跟前伺候過的,都說你穩妥懂事,如今怎地這般浮躁了?我知道哥哥新娶了嫂子,這些日子冷落了你,新桃、故柳也奪佔了些你的地位,你心裡未免不忿,你自己雖不覺察,態度上卻不自覺流露了出來。”涵因喝了一口茶,看着棲霞。
棲霞被涵因說透了心事,也覺得慚愧:“姑娘教訓的是。”
涵因吁了一口氣,說道:“哥哥雖然一心都在嫂嫂身上,但也是個念舊的人。嫂嫂長在西北,自小學武,並不像別家的奶奶那般一肚子彎彎繞,你只要小心侍候,也不會那你怎樣。你與其跟人家掙這口閒氣,不如肚子掙點氣,等嫂嫂懷上了,自然有你的緣法。別的都是其次,生了兒子才真算是有所依傍。我看你也是個通透人,別的話我也不多說了。你且回去吧。若是再像之前那般不知深淺。下次我也救不了你了。”
棲霞唯唯稱是回去了。
祈月說道:“姑娘何必攙和這事,說不定是她們主僕合演的一齣戲,姑娘壞了她們的事。指不定怎麼記恨姑娘呢。”
涵因半臥在榻上,半帶着慵懶的口氣:“我何嘗不知道呢,只是棲霞畢竟是舅母給的人,收房的事那邊府裡也都知道,攆出去、發賣了都不好。舅母嘴上不說,心裡也會彆扭。若是我那嫂嫂是因爲脾氣直爽,不願意受下人挾制,那還好辦,我就算得罪了她,她也未必放在心上。若真是爲了算計個丫頭。不顧兩府的情誼,那心胸可就太窄了。得罪也只能得罪了,爲了內宅的安穩。往後還少不得再敲打她,內院折騰不要緊,萬一影響了哥哥們的仕途纔是麻煩呢……家和才能萬事興啊。”
主屋裡,涵因走了之後,薛凌華沉下臉來。對着朱媽媽問道:“媽媽跟我說實話吧,這是怎麼回事?”
朱媽媽老臉一紅。支支吾吾的說道:“這個……老奴也不是很清楚。”
“媽媽到現在還想跟她們一起糊弄我。打量我真什麼都不知道麼。東西是今天早晨交過來的,新桃接的東西,後來她和我一道去送夫君,屋子裡頭只有你和故柳。東西既然是在咱們這弄壞的,不是新桃就是故柳。新桃這丫頭我知道,性子雖然招搖些,卻沒那個城府,今天她那麼激動,根本不像作僞。那搗鬼的自然就剩一個人了。”薛凌華性情雖然直了一些,卻並不傻,涵因話裡話外的暗示,加上平素對這些人的瞭解,讓她沒費什麼心思就猜了個大概。
朱媽媽低下頭,嘆道:“其實……其實也是爲了姑娘好,想替姑娘除掉那個禍害……”
“爲了我好?”薛凌華聽她這麼說,心頭火起,連帶之前在涵因面前丟了面子的氣也一併撒了出來:“和故柳一起搗鬼糊弄我是爲了我好?媽媽一直在母親跟前,大概不清楚我的脾氣,我向來都是自己的事做主,並不需要什麼人替我主張。媽媽要是真爲我好,就記住自己的身份,守住自己的本分。”
朱媽媽被訓了個面紅耳赤,她原先在薛夫人身邊不大得志,後來原本一直跟着薛凌華的媽媽病故了,薛夫人也沒再安排別的人,這次薛凌華出嫁她就請纓前來,想着新姑爺家雖小,倒也是一府的管事。恰巧薛夫人擔心女兒吃虧,想叫個老成有經驗的婆子跟着,便同意了。
這回被如此說,心中不服,嘟嘟囔囔:“在太太跟前那麼多年,也沒受過這種話,我一心爲姑娘打算,想不到老臉都丟盡了……”
薛凌華大怒:“我不在丫頭面前訓你,已經是顧了你的顏面,你老要是自己不要尊重,也別怪我不顧你是家裡的老人兒。”
朱媽媽的一篇牢騷登時噎了回去,方纔意識到,薛凌華雖然年輕,卻不是她能輕易擺佈的。
薛凌華又衝外面說道:“新桃、故柳進來。”
故柳一進門便跪下:“姑娘要罰就罰我吧,這事是我做的。剛剛涵姑娘在,奴婢不敢應承,但奴婢絕不會有意誆騙姑娘。”
看着這個從小陪她到大的老實丫鬟,凌華不覺有些痛心:“我知道你是一門心思爲我好,可弄出這麼大的事情來,我不處置你,又如何服衆呢。”
故柳磕了個頭,哭道:“姑娘願打願罵,奴婢都受着,只是別趕奴婢走……看在我跟了姑娘十年的份上……姑娘別趕我走……”
新桃也哭着跪下:“姑娘您就饒過故柳吧,我們再不敢的……”
薛凌華嘆了一口氣,想了想,說道:“起來吧,故柳這個月的月例銀子就罰下了,以後再不準這樣胡鬧。待會你們兩個一起去跟棲霞認錯,如果知道你們不肯誠心認錯。那就別再見我了。”
“是,姑娘,奴婢們給您丟臉了。”新桃、故柳說道。
“我打算過陣子給棲霞開臉,把她擡成姨娘,這事也算是對夫君和小姑有個交代,往後不許你們無緣無故招惹她。”薛凌華把牙一咬。
兩個丫頭大驚:“這都是我們的錯,姑娘何必委屈自己。”
薛凌華擺擺手:“別說了,就這麼辦吧。”
薛凌華倒和涵因親近了起來,也認識了時常過來看涵因的杜筱。常和她們一起品茶聊天。府裡的事情也經常和涵因商量。
涵因暗暗觀察了些日子,覺得這位嫂嫂的確不是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那種人。故而也肯真心待她。
薛凌華從小跟着母親理家,上手倒也快,這一年的中秋節。便是在薛凌華的操持下辦的,一小家人熱熱鬧鬧,薛凌華陪嫁過來的人和這裡原本的人也因此熟悉了不少。
自從薛凌華進門,人多了起來,院子也顯得狹小了些。
朱媽媽消停幾日。又開始看霄雲不順眼,以爲他是鄭鈞的門客,可是卻佔了偏院。姑娘帶來的偏房尚且在外面租住房子,他一個人就佔了那麼多間房子,還有丫頭伺候,言語間就夾槍帶棒起來。還大聲在院子裡面嚷嚷,生怕那邊聽不到似的。
涵因聽着這話不像,卻並不去管。霄雲在這裡雖然能保證他們的安全,但是他卻是個定時炸彈,萬一哪天翻起臉來,這一家子的命都要交代在這裡。
到底霄雲什麼想法,正好借朱媽媽試探出來。他若是對自己家別有用心。就一定會賴在這裡不走。
沒想到,霄雲很快就向鄭鈞告辭了。鄭鈞再三挽留,不想他去意已決。
涵因聽說他這就要走,想了想決定還是去試探一下。
“剛剛聽說公子要走,可是在這裡受了怠慢?哥哥新婚,家裡忙亂,未免有些不周到之處,請公子擔待些。”涵因表情很真誠。
霄雲一笑:“我不過借住此處一段時日,叨擾這麼長時間已經很是過意不去了。”
“可公子這麼快要走,越發顯得我們待客不周了。何況公子不是有事要辦,不如事情了結再走不遲。”涵因接着挽留。
“其實我的事情已經辦完了,我之所以留在這裡,是稱了姑娘和貴兄的好意,覺得有些人可能會對你們不利,因此留下觀察些時日。”霄雲表情嚴肅了起來。
涵因垂目思索一番,做出恍然狀:“公子是說那天夜裡到我家來的毛賊?”
“正是。”
“難道公子知道他們是什麼來頭。”涵因驚訝狀,這倒有一半是真的,只是沒有表現得那麼誇張。
霄雲點點頭:“他們的確不是一般的毛賊,而是內衛,雖然他們只穿着黑衣,也沒有身份標識,但武功路數我還是能覺察出來。而且你家的事情我也略知一二。”
涵因此時倒有些搞不清楚霄雲什麼路數了,只好低頭不語。
霄雲看了一眼涵因:“我知道長公主是你家被抄家的幕後黑手,劉錦是她的心腹,之前我還不明白他爲什麼要對一個老媽子下手,後來朝廷派人來查問張媽媽,我才知道是爲什麼,只是我心中疑惑,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把長公主的舊勢力一網打盡,替你大哥報仇,爲什麼讓張媽媽說謊,白白放棄了這個好機會。”
涵因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讓眼中蓄滿淚水:“我何嘗不想讓大哥大仇得報,開始也以爲是韋建昌,直到最近才知道長公主是我家的大敵。公子可記得那日我叫你去毓華樓接我。其實那天就是劉錦使計把我騙過去,拿着構陷哥哥的材料威脅我,我才明白,長公主纔是整件事的始作俑者。劉錦跟我說若是他不好過,也要叫我們一家陪葬。
我知道,若是二哥、三哥知道這件事,一定會拼個魚死網破。但我卻不能讓他們這樣。他們是父親僅有的一點血脈,若是和劉錦硬拼,那我們家門就再沒機會復興。況且長公主已經死了,那段恩怨也便結束了。我只希望哥哥們能夠平安康泰過一輩子,而不是陷入到仇恨和殺戮的怪圈中去,毀掉自己的一生。冤冤相報何時了。霄雲公子可能明白涵因的心?”她這話半是解釋,半是有意無意的勸霄雲。
霄雲聽了這話愣在那裡,喃喃自語:“冤冤相報何時了……哈哈哈哈……可笑我一個男兒還不如一介女流看的透徹。”
涵因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見桌上有酒,給他倒了一杯:“若公子不棄,能不能告訴涵因,公子到底是什麼樣的身世,又如何對長公主的部下這麼清楚。”
霄雲接過酒,一飲而盡:“姑娘怕是想不到,我和你家的大仇都是長公主。我就是當年被長公主滅門的裴邈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