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宸有點後悔爲什麼二十年前的那個冬天沒有讓肖茜這個礙眼的女人永遠的留在冰窟窿裡,當年救她一條命,難道就是爲了讓她在二十年後扯自己後腿,破壞他們夫妻感情的?
注意到了肖宸的殺人視線,肖茜這種神經大條的姑娘才發現自己剛剛說錯了話。她尷尬的哈哈笑了兩聲,又說了一句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話來:“啊,那個……其實劉小姐也沒多想你……”
突然就見了肖宸的家裡人,童佳期還是有些侷促難安的,肖茜的話她也是一個字不落的聽到了耳朵裡,明明是字字句句都衝着她來的,可她只是笑了笑,並沒有去搭話,反而很有禮貌的對兩位突如其來的客人說道:“你們聊,我去泡茶。”
按照她對肖宸的瞭解,恐怕這個傢伙會說出什麼“你留下讓她走”的話,多那不合適啊。反正不等肖宸說些什麼,童佳期已經先一步走進了廚房,也算是躲避開了客人們探尋的目光。
蘭姨不愧是縱橫在世家貴族裡的女人,光是那份不着痕跡的洞察力和那份沉着淡定的氣度就已經讓很多女人都望塵莫及了。童佳期覺得她留在客廳裡恐怕會被蘭姨的視線燒化,既然會那麼不舒服的話她當然要逃了。
肖宸媽媽的事兒還有他們家本身的糾葛童佳期也算是有了個大概的瞭解,不過這個蘭姨和肖宸的關係好像並不像正室大奶奶和非親生兒子的關係,着實讓人覺得奇怪。但是主家大奶奶帶着千金大小姐跑到這裡來砸門,進了屋還有種拿她當珍惜動物看待的意思……到底算是個什麼狀況?
按照肖宸的說法,他從肖家出來的時候不過十四歲,這麼多年來肖家難道都沒想着要找他問問他過的好不好嗎?既然對他那麼漠不關心的,那現在突然有找上門來了,真的就是因爲他們需要助力麼?
“哥,你膽子可真大啊!咱爸讓你和姓劉的結親,你硬是一聲不吭的跑了!這一跑就是兩年多,這下可好了,我們是找到你了,可你屋裡的這個女孩子是誰啊?你不會告訴我你已經結婚了吧?你怎麼就真的敢結婚啊?”
童佳期本來端着茶水就要走出廚房了,可聽見肖茜說的這句話,她的腳步又停了。這又是鬧的哪出了?
“你說前幾年你要入伍,爸沒攔着你就是想着你在部隊裡的一舉一動他都能想法子知道。可你呢?你就找了祁士軒的關係進了特殊部隊,後來你人到底在哪裡,國內還是國外,是死是活我們都不知道。老爺子不問事兒了,老太太可還在呢!她本來就挺看不上你的,那會兒更是說你是養不熟的白眼狼,可把咱爸給氣壞了。”
肖茜就一直在那裡說,肖宸就把自己當成一個物體,陪着她們兩個坐在沙發上“敘舊”,可卻繃着臉什麼話都不說。
肖茜還在孜孜不倦的數落着她哥的種種不是:“前兩年你回來了,咱爸本來以爲你會收收心回家工作,誰知道你又不聲不響的跑了。可好歹這兩年你還知道在咱爸過生日的時候回去一趟,這一次他本來好心好意地想給你找個門當戶對的女人,讓你就能在京城裡安安穩穩的生活下去,誰知道你這次跑了個徹底,還了無音訊了,家裡爲了找你都把出入境記錄翻遍了!你知不知道除了咱爸,咱哥也可想讓你回去了?他們說只要你回去了大家都是一家人,什麼話都好說。”
童佳期本身是在廚房門口站着的,可聽完了這番話,她連出去的想法都沒了。把泡好的茶和切好的水果放在櫥櫃上,順便把廚房的門輕輕地關上,她懶得聽肖宸家裡的破事兒,也不想聽見什麼“門當戶對”一類的破話。她好好的一個人,又不是衣服和商品,犯不着把自己往人家面前送,讓人家挑挑揀揀的。
茶葉是上次江染染從外地辦案時帶回來的頂極祁門紅茶,水果都讓她切成了方便取食的小塊,本來這是要招待客人才會用到的東西,不過現在可能也不需要了。
她抱過那碗水果自己吃了起來,早上電話太吵,她都沒有心情做早飯了,熬了一半的粥都關了火。看現在這個情況,可能今天肖宸也不會在家裡吃飯了吧?那鍋半成品要不就別動了,反正不打開蓋子的話就不會壞掉。
童佳期正想着,廚房的門突然被人推開,她往自己嘴裡塞水果順便悠哉哉喝茶的舉動全都落在了肖宸的眼裡,好像做賊被人抓了個正着似的,她仰着頭,不好意思的朝他笑笑問道:“要不要吃點?”
肖宸頓了頓,先是皺了皺眉頭,而後臉上那個一閃而過的擔心就消失不見了。家裡來了客人,而女主人卻躲在廚房裡自己吃東西喝茶,顯然於理不合也不像是童佳期會幹出來的事兒,所以現在只有一種解釋了:“佳期,肖茜的話你都聽到了?”
“就聽了幾句,也不是很多。”童佳期咕咚一聲嚥下了嘴裡的東西,還真是有點噎得慌:“你放心,你要是不想讓我聽到,我就把它們就着蘋果嚥了。”
“佳期,別怕,什麼也別擔心,有我呢。”肖宸站在她面前低着頭看她,因而眉眼間籠上了一層暗色,但他的眼神依舊堅定,好像沒有人能改變他的任何決定。
她仰着頭看着肖宸,靜靜地說道:“我什麼都不怕,也什麼都不擔心。”
“那就好了,跟我出來吧。”肖宸端起了桌子上的茶水和杯子,拉着她就要往外走。童佳期連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跟着他走出去。
坐在沙發上的兩個女人在童佳期走出來的第一時間便同時擡頭看她,好像她們兩個是來看她表演的,而她就是個大明星,別人都是爲了她而來,誰也不會忽視她。
童佳期覺得自己還是坦然面對放輕鬆的好,於是淡淡的笑了笑道:“早上起晚了,沒燒熱水,剛纔才發現燒水壺也壞了……”反正她家東西壞沒壞人家也不知道,隨口亂說就行了,不然肖宸剛纔突然把自己拉出來,哪兒有時間重新添熱水?
蘭姨端起了已經溫熱的水杯,默默的看了看顏色已經深了的茶水,似乎默認了童佳期的說法,其實真相如何,她心裡好像明鏡兒似的。
肖宸家的沙發是回字形的設計,但來了客人,他們兩個總不好坐在側邊。但是人家本身就不待見她,她要是坐下肯定就要和肖宸坐在一起了,那豈不是讓看客更不高興了?
正在猶豫地時候,肖宸突然拉住她的手腕往下一扯,童佳期沒站穩幾乎坐在了他的腿上。她看着肖宸那張若無其事的臉,決定保持沉默是金的品格,安靜的做個擺設。
童佳期不說話,肖宸也是不說話,兩口子都用同樣的沉默來面對肖家突如其來的兩個女人,其默契程度讓肖茜不住撇嘴。
蘭姨喝了兩口茶,不疾不徐的說道:“不管怎麼說,今年你是該回家的,聽說你和溫家的小子出來闖,你爸爸還是有點意見的。雖然說男人志在四方,可起點高一點,未來的路就更寬一點,你不該在小地方耽擱太長時間。”她這一番話半個字沒再提肖宸結婚的事兒,不過正是因爲這樣,童佳期就覺出蘭姨和肖茜的不同。她不需要抓住一個問題不放,因爲她自己的立場放在那裡,不會強迫誰,也不會輕而易舉的接納誰。
“基層沒有什麼不好的,我的工作很充實。”沉默很久的肖宸就說出了這麼幾個字便不再說了。
“哥,你要是想下基層可以去別的地方啊!爲什麼非要在雁門啊?整個拓川省現在都是他們周家的,咱們根本插不上話啊!”肖茜說着這些話,眼睛還在童佳期身上轉了一圈:“而且有的事你也得親自和家裡交代才行吧?不然名不正言不順啊!”
“我沒有什麼需要和肖家交代的,我也沒什麼事兒需要肖家來認可。”肖宸的態度很堅決,以前他還那麼血氣方剛的總會和肖茜吵吵鬧鬧的不歡而散,現在他已經在外面打磨了這麼久,他知道和什麼人說話要用什麼樣的方式,對肖茜這樣的小屁孩不搭理就行了:“你們也看到了,我現在有家庭有事業過的很好。”
他說完這句十分確定的話,那兩個女人的視線纔再一次的落在童佳期的身上。
肖宸剛纔說的是……家庭?
兩位女士同時怔忪,這麼多年來,肖宸第一次會對她們兩個說那麼多的話,用這樣溫和的態度與她們兩個溝通,這些明顯的改變讓她們兩個覺得意外,難道……都是因爲這個女人?
蘭姨和肖茜相互對視一眼,紛紛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困惑。這個女人之前知不知道肖宸的身份?即便是不知道,第一次見到肖宸家人的時候也會有些怯懦吧?也有可能肖宸的事她都知道,難道她就不怕肖家的人把肖宸帶走,逼着他們兩個離婚嗎?
類似於疑惑、怯懦、擔憂的情緒在她臉上沒有顯出哪怕一丁點。她就像是一杯白開水,安安靜靜的放在那,任由你們去晃動她的生活,漣漪過後,她還是她,她的生活也不會變。
蘭姨也不確定這個女人在肖宸心中的地位,她笑了笑,問道:“這位小姐是誰?怎麼我和你爸爸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