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的時候很敏感,比如什麼時候有人在身後瞪着自己,什麼時候有人在罵自己,總有種下意識的直覺。
童佳期覺得背後涼颼颼的,不用想也肯定是蘇蓓蓓那個小人在腹誹,反正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怕她做什麼?
肖宸看着童佳期心不在焉的樣子,說道:“過了今天,我讓她們走。”
“別那麼霸道,”童佳期挽着他的胳膊,沒好氣的說道:“還不是之前你把人都招待的太好了,她們都不捨得走了。”
肖宸微揚嘴角,狡黠反問道:“你不覺得讓曾經看不起你的人親眼看到你的風光,比打她們幾個耳光還讓她們難受嗎?”
“唔,真邪惡。”
肖宸心情很好的揚了揚自己的酒杯:“謝謝誇獎。”
魏亞新他們都是自己人,什麼時候敬酒都一樣。倒是童佳期同事的這一桌,因爲李維揚的存在而感到氣氛怪怪的。
李維揚是童佳期補妝的時候來的,原本正上躥下跳的張樂樂見了他立刻老實的跟鵪鶉一樣,說他懂規矩了也好,說他裝斯文也罷,平日裡吃起東西和馬吃草一樣的動靜都被細嚼慢嚥彬彬有禮取代了。
“承蒙照顧。”肖宸與這個明顯地位很高但是看起來十分眼生的男人碰了碰杯子,一飲而盡。
李維揚的眼睛在童佳期身上打了個轉,談笑風生般的說道:“童佳期是個好苗子,我們一直在着手培養她。還是肖先生眼力好,一下就找到了這顆珍珠。”
童佳期表面上維持着笑臉,其實不想吐她家李總的槽。就在她和肖宸糾纏在一起之前的那次例會上,這位冷麪大衛指着她叫“哎那個誰”的場面仍舊讓她記憶猶新。
“謝謝。”肖宸沒與他多說廢話,笑着繞過他去敬石凱夫婦,又和張樂樂魏巍喝了幾杯。如果剛纔不是爲了童佳期的話,他也同樣不會和她老姑大姑講那麼多,更何況是童佳期素未謀面的“頂頭上司”。
因爲終極boss李維揚在場,石凱總有一種自己正在公司開會的錯覺,十分不舒服。不過轉念一想,昨天大家已經玩的那麼開心了,自己人攀交情不用上酒桌,也就這麼釋然了。他拍了拍肖宸的肩膀,將所有的話都濃縮成了一句:“好好過日子,等你們倆領證結婚了,我們兩口子包個大紅包給你們。”因爲是訂婚,所以大家也都是隻送禮物不送錢的,等到他們兩個真的辦結婚酒席的時候纔有紅包拿,這也是雁門市這邊的習俗。
別說那些小錢肖宸看不看得上眼,就算是結婚大喜的日子,他也不會隨意收下外人的財物,以防落人口實。更何況什麼人是真的對童佳期好,什麼人是虛與委蛇,他分的清楚。男人之間有時候不需要太多的話就能理解彼此的意思,這就行了。
他們一共訂了五桌酒席,除了童媽媽江染染魏亞新他們幾個人的這一桌,石凱他們這些童佳期的同事一桌,童佳期的各種或近或遠的親戚來了兩桌外,就剩下溫承在雁門市政府的這一衆心腹重臣了。
童佳期陪着肖宸在其他幾桌敬了一圈,這纔回到自己落座的地方。魏亞新和姜寒午他們在他們過來走過來的時候就站起來了,一個個端着酒杯來勢洶洶。
放肖宸一馬?
怎麼可能!
三杯下肚,肖宸的臉色不變,姜寒午倒是有點喝蒙了,扶着桌沿,眼睛有點發直。
童佳期演瞧着姜寒午快陪着他們幾個喝到桌子下面去了,趕緊打斷他們上來就拼酒的陣勢:“魏三哥,寒午,謝謝你們對我的照顧。”她指的是童媽媽的事,他們不問她的出身不問過往,僅僅因爲“肖宸喜歡”而無條件的支持他們在一起,祝福他們,並且給予她家人一般的照顧,這讓童佳期覺得很溫暖也很感激:“魏三哥,寒午,雖然我沒什麼本事,不過你們以後用得着我的地方,一定不要客氣。”
魏亞新曾經聽別人無數次的對自己說過這句話,可童佳期說的這句卻是格外的動聽:“行吧,我沒什麼特別的需求,你就幫我們把老四照顧好就行了。他這個小破孩兒從小就是狗脾氣,不好伺候着呢,你多擔待着點。”
“肖宸人很好。”童佳期想都不想,直接回道。
魏亞新笑呵呵的點點頭:“嗯對,就是這樣。你們兩個好不好,別人說了不算,得自己說了纔算。”
姜寒午本來就話少,就說了一句:“四嫂,我敬你。伯母那裡你大可以放心,我會把手頭上的課題都放一邊,專心照顧伯母的。”
“不不不,千萬別把你自己的生活攪亂了,你能幫我照顧她我已經很滿足了。”童佳期受寵若驚,陪着姜寒午喝了一杯。雖然說她杯子裡的不是酒,可心意到了就行了。
這邊幾個兄弟正喝着酒說着心裡話,宴會廳的門口就走進了幾個人。
爲首的中年男人一派正氣凜然的模樣,不說話的時候抿着脣角顯得格外嚴肅,令人望之生畏。走在他身後的一男一女略帶嫌棄的看着眼前的小廳堂,心裡譏諷着宴會的主角小家子氣,訂婚也搞的那麼寒酸。而他們身後的幾個男人,倘若單獨站出來都是一派領導的架勢,可湊到一塊跟在中年男人身後時,則顯得無形中矮了那麼一截。
無他,氣質使然。
“肖主任今天訂婚,怎麼都沒想到給我遞張請柬?莫不是嫌我身份不夠,來不了這種場合啊?”中年男人的語氣稀鬆平常,音量不大,卻能讓原本沉浸在熱鬧中的人們都聽了個真切。
正鬧做一團的幾個人突然停下了交談,溫承和肖宸對視一眼,立刻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來者不善啊!
在雁門市的領導班子裡,別管人前人後他的地位如何,明眼上看,肖宸和田野的職位最低,該做的姿態都要做的全了纔不會被落下“藐視領導,不尊重組織”的罪名。
他換上了輕快明亮的笑容,熱絡的走過去與章建軍握手:“章市長能來,我真是有點受寵若驚了。沒想到章小姐和田主任也來了,來,請上座。”至於章建軍身後的那些人,肖宸只朝他們笑着點點頭,沒有一一打招呼,那些人不會也不敢挑他什麼毛病,若無其事的跟着章建軍一家往裡走。
溫承早換上了一派穩重端莊的模樣,迎上來和章建軍握手:“章市長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吶。”
章建軍笑着,不冷不熱的刺了一句:“肖主任這裡的大門可是不那麼好敲啊,門檻高,我得親自帶着人過來才行,剛剛還有人攔我們,說是私人聚會不能進來。你看,這一下就把我們的距離隔開了,多不好?”
章建軍何等精明,話沒說兩句,帽子扣得不小。
溫承怎麼可能坐視他將肖宸壓住?只不過話又不能說的太直白,顯得他溫某人上下不分似的:“肖宸覺得地方太小了,招待不下那麼多大人物,不敢請人過來。再說了,一個訂婚宴而已,他區區一個辦公室主任,哪兒能操持着那麼大?怎麼能和田主任章小姐的訂婚宴比?”
溫承笑得越發謙遜溫文,好像他真的在用小輩對長輩說話的態度來評述肖宸身份不高不能逾越的問題,可實際上他說的每句話裡都暗指着田野這個辦公室副主任可比肖宸這個主任高調的多了。
“最近我出差剛回來雁門市就聽說了兩件大事,第一件就是肖主任這個中流砥柱就要訂婚成家了,第二件就不得不說說你在省裡提交的那份東西,可真是令人大吃一驚啊。我在這個位置上幹了這麼多年,像你這樣膽大的後生晚輩真不多見。”章建軍開門見山,也不和他繞圈子:“溫小弟不怕步子邁得太大了,走不穩嗎?”
溫承哈哈一笑,一派輕鬆自在:“什麼步子路線的?還不都是個稱呼問題?我手寫我心,寫了就是寫了,不實踐一下怎麼能知道效果呢?”
“我在雁門市工作了這麼久,什麼能幹什麼不能幹,還是有義務給你提個醒的。”章建軍老神在在的盯着他,眼睛裡冒着精明的光。
溫承依舊笑着,可他身上的氣場慢慢發生了些許改變:“章市長,定路線和搞方針計劃,好像都是我的分內之事吧?若是把這些瑣事都交給旁人擔着,怕也是我的失職。”言下之意就是,他纔是雁門市的市委書記,章建軍一個市長,做好市政建設就好了,管的未免太多了,心也太大了。
三言兩語之間,像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場般充滿刀光劍影。童佳期不是傻的,雖然他們之間的爭鬥她也不能完全看懂,但是你來我往間毫不相讓的架勢,足見這羣人來者不善。
童佳期不知道肖宸在這場戰鬥中處於什麼樣的地位,可她明白,既然要和肖宸在一起,那麼她就不能讓肖宸出一絲錯漏馬虎,因而被人抓住把柄奚落。
她走上前去,柔柔說道:“肖宸你也真是的,貴客臨門,應該讓人家坐下來聊纔對。章市長您別見怪,我和肖宸兩個人只打算請親戚來吃頓飯,沒想到能有那麼多人來給我倆道喜,招呼不周怠慢了幾位,我在這裡給您陪個不是。你們先坐,我去和酒店說一聲,加一桌菜,邊吃邊聊。”
有時候女人出面來談,除非是想撕破臉的人,不然不會咬住不放,這一點大家心裡都清楚。章建軍笑眯眯的看着肖宸家裡這位準老婆,隱約覺得眼熟,可卻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不過這女人也不是善茬,這種場合裡都沒嚇得說不出話來,要麼就是肖宸把她保護的太好了她太天真,要麼就是太有膽色不把別人放在眼裡。
童佳期不管別人怎麼看她,大方得體的點點頭,先一步出了宴會廳。
江染染跟着她一塊走出去,緊張兮兮的拽她胳膊:“那就是章市長?”
“嗯。”
“你家肖先生和他立場不同?”江染染敏銳的發現了這一點。
童佳期也不藏着掖着,大方承認道:“是啊,我只知道他和溫承兩個人和章市長好像並不是那麼友好。”
“溫承?”江染染臉上的表情十分精彩:“我聽人說章建軍在任那麼多年,在雁門市這裡一向是說一不二的。溫承是什麼身份敢跟着他對着幹?”
童佳期臉上的表情很無奈:“溫承是咱們雁門市的市委書記……”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