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紹清忘記了那天他是怎樣從田柚的病房走出,只是心中僅存的一些怨恨,也因爲那雙透徹卻無半點情誼的眼眸而消失殆盡,男人靠在走廊,慘白的燈光照在他身上更顯得冰冷,他也終於確定,自己到底是失去了田柚所有的耐心。
這事情安羽傾不用問,單看葉紹清的臉色就能清楚一二,她還是那句話,這兩人今後要如何發展,全看他們自己。
慕寒淵更是能閉着眼睛就知道他們交談結果怎樣,心中惋惜的同時又不免存着一份僥倖,是對葉紹清的僥倖。
當初自己因爲顏琪的事情傷害安羽傾太深,甚至是將人逼到了決絕離開的程度,最後兜兜轉轉,她還是回到了自己身邊,都說人天生犯賤,他總覺得這種特質不會出現在自己身上,可安羽傾走後行屍走肉地過了一年,才徹骨明白什麼叫做“失去方知珍貴”,現在葉紹清並沒有徹底失去田柚,如果他能看清楚自己的心,及時挽回,以田柚心軟的性子,兩人也不是沒有可能。
不過比起擔心他們,慕大神倒是更擔心自己。
這兩天安羽傾實在沒給他什麼好臉色,但照顧上卻比起以前更加細微,想來是心中擔心卻又覺得不能就這麼跟他算了,不長長記性還總覺得他是從前的慕寒淵。
對於這點秦欖深有體會,因爲這兩天慕寒淵比較忌口,吃的都是些清淡的粥菜,於是安羽傾在照顧他吃完後凝眉想了半天,傍晚時分就端着一鍋香噴噴的麻辣燙進來了,慕寒淵本來心悸過後就容易疲倦,有時候一睡就是一下午,可這天不到天黑就醒了,不是自然醒的,而是被香味饞醒的。
聞着這麼一股香氣哪裡還能睡着?但慕大神只能看着安羽傾津津有味地在他面前賣弄,兀自閉眼靠在牀頭,額角的青筋跳動得厲害。
慕寒淵待在醫院被安羽傾薰了好幾天,葉紹清眼瞅着自己再不放行慕寒淵就要提着大刀衝進自己的辦公室,於是給他進行全身檢查後趕緊讓他收拾東西回家,到此纔看到慕大神陰沉了好幾天的臉微微見了點兒色彩。
“回去讓他好好休息,教訓了他好幾天也該夠了,別回去還盡氣他,他是心思堅定才由着你來,萬一被你刺激的過頭了呢?”葉紹清站在醫院門口盯着慕寒淵被安羽傾裹得嚴嚴實實的樣子,眉眼中溢出幾分笑意,卻還是生生憋住了,怎麼也要等這個祖宗走了。
安羽傾眼神也放在慕寒淵身上,輕輕點頭:“行了,我知道了,你也照顧好自己,別太······”安羽傾找不出合適的詞,然後衝葉紹清輕輕揚了揚手,她想他能明白自己是什麼意思。
說到這裡安羽傾又不免想起那天去看田柚,走進病房時田柚正在大口大口吃着滋補雞湯,自己進去時她嘴裡還扯着一塊雞肉,除了臉色過分蒼白,哪裡還看得出半點病人的樣子?安羽傾本來準備好的安慰說辭被她這模樣硬生生打磨得一個字都沒了。
其實安羽傾寧可看到田柚失魂落魄或者是大哭大鬧的樣子,醫學上不就證明過嗎?說最好治癒心裡傷痛的辦法就是發泄出來,可她就偏偏悶在心裡,表面上看起來像個沒事人一樣。但剛失去一個孩子,又跟葉紹清真正劃清界限,心裡能舒服就是見了鬼了。
田柚吃飽喝足後跟安羽傾面面相覷,最後纔像是忍不住一樣問了安羽傾一個問題:“羽傾,當年你離開慕總的時候是不是希望這輩子都不要看到他?”
安羽傾將剩餘的雞湯鍋底吃進自己嘴裡,不動聲色地瞥了田柚一眼:“柚子,你現在是氣頭上,所以才這麼說,我能告訴你自打離開慕寒淵的那一刻起,我就在想他嗎?當然,也有恨不得掐死他的時候,但靜下來想想,他是慕寒淵,身邊本就伴隨着各種陰謀算計,當時一方面是他過於寡斷,一方面是我心性不夠堅定。在國外那陣子,無論我再怎麼安慰自己,也十分清楚心中有那麼一個人,是無可替代的。”
田柚聽完臉上的笑意總算是收斂了一些,然後躺回牀上不說話了,安羽傾覺得說到這裡也就差不多了,於是看着她睡着便出去了。
現在再想起這些事情,再看看葉紹清明顯有些精神不濟的樣子,安羽傾恍然覺得她跟慕寒淵當初經歷的一些也不是特別難,現下這一對愛得才真是累。
安羽傾剛坐進車裡,就聽到慕寒淵沉聲問道:“都跟紹清說什麼了?”
她看到他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一副不願意搭理自己的樣子,想了想才張口:“紹清說讓我回去好好照顧你,不要惹你生氣。”
慕寒淵果然睜開眼睛,扭頭看向安羽傾,咬牙切齒道:“這兩天你氣我氣得少了?”
安羽傾聞言一下子撲進他懷裡,心滿意足地笑道:“以後不欺負你了!”
慕寒淵伸手想要拉起她:“你給我起開。”
安羽傾抱得更緊:“我不!幹嘛這麼小氣?不就是刺激了你幾天嗎?回去我給你做好吃的。”說完感覺到慕寒淵的手還放在自己胳膊上,於是又補上一句:“四菜一湯!”
大神這纔將拉她起來的手放在女人腰上,改成了抱住的姿勢,又難免苦笑,自己真的是被她吃的死死的。
而安羽傾心中的菜譜還沒有羅列好,剛行至公路的時候就被人攔住了,兩輛黑色麪包車直接橫在慕寒淵車前,擺明就是衝着他們來的,而很不湊巧,今天開車的不是左藍,是左藍派來的司機,並且是一個十分草包的司機,安羽傾也有看見從麪包車上下來的男人腰間別着槍,並且一副黑社會的模樣,但作爲左藍派過來的人,也不至於在驚呼一聲後連滾帶爬地下車丟下他們跑了吧。
相比較而言慕寒淵冷靜得很,他輕輕鬆開安羽傾,垂眸看着她,眼神交匯間安羽傾便已明白他是什麼意思,即使心中不願意,也不能在這種情況下給他添亂。
慕寒淵推開車門下去,然後站定在黑車前,安羽傾的視線被他擋住大半,知道他是故意的。
慕寒淵冰冷的眼神一一從他們臉上掃過,到底是睥睨衆生的姿態,有幾個年輕點兒的男人不由得後退。
“你們想做什麼?”慕寒淵沉聲開口。
“呵。”從右側的黑色麪包車中傳來一聲輕笑,然後慕寒淵看到一個穿着得體的男人從車上下來,看向慕寒淵的眼中滿是敬佩:“早就聽說慕總風姿不凡,冷靜從容,今天得見真是榮幸。”
慕寒淵對於這番讚美之詞一點兒興趣都沒有:“知道攔下我會有什麼後果嗎?”
男人瞭然地擡手指了指周圍一片人:“我這羣兄弟恐怕連半點前程都沒有了,還要活得十分悽慘,畢竟車裡面有慕夫人。”慕寒淵幽深的眼眸緩緩眯起,強大的壓迫感瞬間涌來,男人放在身後的手不自覺握緊,臉上卻還在笑着:“慕總不擔心我在這裡做出對您不利的事情?”
“就憑你們?”慕寒淵涼涼開口:“選在這個地方肯定不是爲了做對我不利的事情,否則用不了一個小時你們的行蹤就會被查出來,即便你是真的想要對我做什麼,恐怕事後的下場就是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嗎?趙勝在心中重複一遍,那天被秦欖抓到那道鐵門之後,他就已經初次品嚐過了,也是從那時起他就確定段城最終鬥不過慕寒淵,段城是平時就很狠,但這種手段一定比不過慕寒淵這類人一旦被逼至絕境所爆發出來的殺傷力。
趙勝衝着慕寒淵恭敬鞠躬,然後迎着大神疑惑的眼神緩緩說道:“還請慕總見諒我選在這個地方,市中眼線太多,只有這裡處在稍微寬鬆的地域,而慕總勢必經過,所以今天才跟兄弟們貿然堵在這裡,慕總可千萬不要生氣。”
慕寒淵凝視他,片刻後問道:“到底什麼事情?”
趙勝毫不隱瞞:“段城將會在最近對慕總夫人動手,想要以此牽制住慕總,還請慕總千萬小心。”
慕寒淵聞言狠狠皺眉,渾身都往外“嗖嗖”地冒着寒氣,趙勝額間飆處一滴冷汗,覺得自己這輩子恐怕都難望眼前男人的項背,忽又聽到慕寒淵開口:“你是怎麼知道的?”
趙勝勉強與慕寒淵對視:“因爲段城找來劫持慕總夫人的人,是我。”
如果現在慕寒淵手中有把槍,沒準就會把眼前的男人給斃了,別說段城,任何把注意打在羽傾身上的人他都不會放過!
“慕總別誤會!”趙勝看慕寒淵整個人都同剛纔不一樣了,覺得再不說清楚等一會那個小司機告知慕寒淵的人再等他們及時趕到,自己就真的該去見閻王了,於是立刻解釋:“慕總,我不是段城的人,這些兄弟也不是,要不是這兩天聯繫不到秦總,而事情又忽然變得這麼嚴重,我也不會出現在這裡。”
“秦總?”慕寒淵有些疑惑,忽然黑眸一亮:“是秦欖!”
“不錯。”趙勝沒敢再看慕寒淵,只兀自說道:“我是很久之前秦總安插在段城身邊的人,現在段城還算信任我,所以得到這個消息的第一時間我就趕來給您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