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三想了一整晚,橫豎都覺得自己應該擔負起保護女人的責任。無論是作爲宋舞霞的妹夫,還是丁文長的朋友,都應該是他想辦法救出丁文長。可應該怎麼救?雖然宋舞霞不喜歡她打架,但長公主也說了,他的拳頭就是他最好的武器與資本。
緊要關口,老子也顧不得她喜不喜歡了在這句話的促使下,胡三第二天一早就離了西月軒。他的第一個目的地當然是大牢。
經過長公主多日的教導,胡三並沒有見人就打。他在大牢外仔細看了下,大牢的門口雖然只有兩個人守着,可門是鎖住的,而且不止一把鎖。他想了想,去市集找了一個鐵匠鋪,買了一把斧子。返回大牢的途中,他覺得有些渴了,進了一家小酒店。小二還沒把他的米酒送上,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一屁股坐在了他旁邊。
“去去去,邊上坐去。”胡三不耐煩地揮手,心裡嘀咕着:明明旁邊有很多空桌子。
方冀笑着搖頭,拿起胡三放在桌上的斧頭,嘖嘖讚賞:“大哥,這斧子真不錯,哪裡買的?多少銀子?”
“你管得着嗎?”胡三一把奪過斧頭。
“這麼鋒利的斧頭,恐怕一下子就能把別人的腦袋砍下來。”
清亮的聲音讓整個小酒店陷入了沉默,小二和掌櫃不約而同盯着胡三,已有鄰桌的客人放下銀子悄悄離開。
“你小子,胡說八道什麼”胡三惱羞成怒,他只想把大牢的鎖砸開而已。
見小二戰戰兢兢端上了一壺酒,方冀拿起兩個杯子,給胡三倒了一杯,又給自己滿上,輕輕喝了一口,眼睛彎成了月牙。
胡三覺得莫名其妙,氣呼呼地拿起酒壺,一下子喝掉了大半壺,嘴裡嘟囔着:“娘裡娘氣的。”說着拿起東西就想坐到旁邊的桌子。不過他還沒站起身,就發現衣袖被拉住。“你幹嘛?小心老子揍你”他的語氣十分兇惡。
方冀依舊笑眯眯的,對着一旁的男人使了一個眼色。男人上前,一把按住胡三的肩膀。胡三措不及防,“噗咚”一聲坐回了椅子。感受到肩膀的生疼,他詫異地看着面無表情的男人。
“大哥,幹嘛急着走,和我喝一杯嘛,俗話說,百年修得同船渡,我們能坐在一起喝酒,應該不止一百年的交情。”
若是在以往,胡三纔不管自己打不打得過對方,遇到這樣沒事找事的娘娘腔,早就掄起拳頭打了再說。不過他想着自己還要救丁文長,長公主以前又日日對他說,忍不住想打架之前,先默唸一百次女兒的名字,再想想這架打下去,自己能否活着見到女兒。想着兩個寶貝女兒,他惡狠狠地盯着方冀,兩隻圓溜溜的眼睛快冒出火星了。
方冀依然捏着酒杯,一小口,一小口抿着米酒。直到他把整杯的米酒喝光了,這才笑嘻嘻地說:“大哥,你這把斧頭真不錯,你在逃出城之前,能不能把斧頭半價賣給我?”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胡三咬牙切齒地回。
方冀聳聳肩,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漫條斯理地問:“看來我真是太久沒回京城了。原來現在劫了大牢都不用逃跑的……”
“你是誰?誰說我要劫獄的?”胡三沒有像方冀一樣控制着音量。小二一聽他的話,手中的酒壺掉在了地上,發出了清脆的響聲。方冀的隨從見狀,上前和掌櫃說了幾句。掌櫃唯唯諾諾地喚來小二,兩人一起關上了店門。
隨着大廳陷入昏暗,胡三再也坐不住了,一下子跳了起來,卻再次被方冀的隨從按回了椅子上。
方冀彷彿對一切置若罔聞,吆喝着掌櫃給他上一盤白切牛肉,緊接着又喝起了手中的米酒。
“他孃的,你到底是誰?小心老子一拳揍扁你。”
“是嗎?”方冀笑容不變,憋了他一眼,譏笑着說:“那你倒是揍揍看啊”
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雖然長公主殷殷教誨在先,可胡三哪裡受得了這樣的挑釁,握拳就往方冀的面門襲取。正當他以爲眼前一臉壞笑的小子會被自己打得滿地找牙,卻發現自己的拳頭生生停住了,而方冀礙眼的笑容依然在他眼中。
“不是每個人都有陸公子的胸襟與氣度的。”
“你說什麼”胡三的牙齒“咯咯”直響,臉漲得通紅,站起身就欲再襲方冀。電光火石間,在他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就發現自己整個人撲在桌子上,雙手已經被人拿住,而方冀依然在笑着喝酒。
“奶奶的”胡三暴怒,發瘋似的掙扎。他的動作雜亂無章,但與生俱來的蠻力爆發了,一來二去間,方冀的隨從雖然依然鉗制着他,但桌椅板凳全倒了,屋內狼藉一片。
方冀一手拿着牛肉盤子,一手握着酒杯,涼涼地說:“郡馬爺,你就這點能耐嗎?”
“呀”胡三大叫一聲,使出吃奶地勁,硬是拖着身後的人撞向方冀。方冀一愣,狼狽地躲開。他的隨從也沒料到胡三居然有這麼大的力氣,他生怕主子受傷,一拳打向胡三頸部的穴道。他這一拳用了十成的功力,普通人受這一拳,一定昏倒,可胡三卻似沒知覺一般,回身抄起一條凳子就往他頭上砸去。
方冀見狀,笑容僵住了,眼中閃過一絲肅然。他放下手中的酒杯,吩咐道:“把他捆起來,我有話對他說。”
話音剛落,他的隨從不知從哪裡變出一條繩子,三下五除二就綁住了胡三的兩條胳膊。此時胡三已經殺紅了眼,雙手不能動,就用頭頂住對方的胸口,大叫着把對手撞向了牆壁。恍惚間,整間屋子似乎都在晃動。
“簡直是一頭蠻牛”方冀嘴角掛着笑,聲音冷冷的,說道:“好了,我也不攔你。如果你想連累宋舞霞,就去劫獄吧”
“你說什麼?”胡三因“宋舞霞”三字停止了一切動作。他雖然傻,但早已牢牢記住了,在京城,沒有宋舞霞,只能是孝和郡主宋清霜。
此時掌櫃的和小二早已避開,屋內只剩下方冀主僕和胡三三人。方冀朝自己的隨從點點頭,示意他放開胡三。胡三朝身後“哼”了一聲,也不讓人幫他鬆綁,直衝衝就走到了方冀面前,高聲問:“你剛纔說什麼宋舞霞?”
“你心知肚明,其他的,你管不着。還有我現在也不攔你了,你去劫獄吧,然後帶着丁大少逃亡去吧,永遠不要回京,偷偷摸摸過一輩子。我相信宋小姐一定會好好養大你的一對女兒的……”
“他**的,你囉裡八嗦什麼……”
“原來是我囉嗦了。”方冀早已恢復了笑容,伸手解開了綁着胡三的繩子,“去吧,剛纔是我多管閒事了。”見胡三不走,又問道:“怎麼,難不成你還要我向你賠禮道歉不成?”
胡三虎着臉瞪了他一眼,轉身就往外走。他堅定地相信丁文長和皇帝之間有什麼誤會,所以他原本打算從牢裡把丁文長救了出來,然後帶他去見皇帝,當面把話說清楚。他疾步往大牢方向走着,越走越覺得不對勁。剛纔的情形,他心知再打下去,自己一定不是他們的對手,還有前幾天在酒樓,他也根本沒打贏。“原來我他的**連個屁都不是”他嘟囔着站定了腳步。
“怎麼不走了?”方冀帶着笑意地聲音從胡三身後傳來。
“你跟着我幹啥?”
“不幹啥,就是想看看你怎麼被官差捆起來,丟進大牢。”
“你”胡三氣不打一處來。不過經剛纔一鬧,他也冷靜了不少,並沒立馬動手。
“你到底是去還是不去?我可等着看熱鬧呢”
“他孃的,老子不去了”胡三氣呼呼地在街邊的臺階上坐下。
方冀居高臨下看着他,緩緩說:“既然不去了,那幫我給孝和郡主傳個話吧,就說一個老朋友很想念她,改天去怡景山莊拜會她。”
“我憑什麼幫你?”胡三條件反射般回嘴。
“不幫也行。反正現在沒熱鬧看了,我還是走吧。”說着方冀已經背過身去,帶着自己的隨從揚長而去,只留下胡三坐在街邊,被路人注目。
一盞茶之後,方冀帶着隨從回到了客棧,坐在桌前若有所思。
“少爺,您不是說過完年再找郡主嗎?那時候其他人也回京了。”
方冀拿着茶杯,沉吟許久才說道:“今天若不是我們正巧遇見,這個胡三可就要惹出**煩了。還有上次,如果他沒遇到陸公子,恐怕那天的事也不好收場。所以我得提醒她一下。不過這樣一來,很多事必須重新籌劃。”稍早之前,他們在路上看到胡三,出於好奇跟了上去,這才發現他想劫獄,於是在小酒店攔他。
陳向龍跟着方冀十幾年了,幾乎是看着他長大的,忍不住提醒道:“現在所有人都關注着郡主,如果我們和郡主接觸太多,遲早有人會發現少爺的身份,到時恐怕……”
“這個我知道,只是當初誰也沒料到事情會這麼發展……我現在怕……一切會不會弄巧成拙?”方冀一邊說一邊搖頭,自言自語:“事到如今,怕有什麼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希望她有朝一日能記起以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