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羅跟含煙的事對宋楚宜並沒什麼影響,她曾經擺出過利害關係任由她們自己選擇去留,那時候她們選擇了留下。
可她們後來又控制不住自己的不甘心,既然控制不住,留在身邊也是禍害,不如趁着如今她們沒有因爲這份不甘心和執念做出什麼錯事,大家彼此丟開,也是好的。
日子終於來到十月初四,長寧伯府上下皆忙的腳打後腦勺,廚房上光是米麪就成堆成堆的往裡搬,管事的婆子也從四個增到了八個,雖然說務求低調,可是姻親故舊這麼一串數過去也有二十桌,花園捲棚都得利用上,圓桌等也都搬出來重新漆了正曬太陽,到處都是泛着喜慶的忙亂。
雖說還有兩天才到正日子,可是絡繹不絕上門來的客人已經險些要踩爛伯府的門檻,宋老太太已經懶怠見人,就都由大夫人和二太太等人出去招待。
她自己卻帶着宋楚宜窩在榻上,給宋楚宜看這些夫人們送來的折腰禮的禮單,一面又教導她:“雖然你的身份極高,可就是太子妃也要走人情的,上頭帝后的萬壽千秋,下頭妯娌們的生辰等等,不一而足,你看了人家送來的禮,心裡也好有個譜,到時候酌量添了減了也就是了。”一面又先指着兩本厚厚的禮單給她瞧:“這是魯王妃和肅王妃送來賀你的折腰禮,這兩位怕是要在京城多呆一段時日,日後接觸的時候有的是,你心裡要有個成算。”
魯王跟肅王到如今都還沒有離京回封地的意思,倒不是他們不想回,如今卻是建章帝拘着不叫他們回了,出了恭王的事,或許叫建章帝意識到了,什麼質子什麼骨肉親情都是狗屁,恭王的嫡子和庶子都在宮裡養着,他還沒打算對恭王怎麼樣,恭王就不顧兒子們的性命做出這麼大逆不道的事情,真要是有了不臣之心,留多少個兒子都是枉然。
宋楚宜卻不替肅王魯王擔心,最近雖然忙的天昏地暗,可是宮裡她也是去了好幾趟的,聽盧皇后的意思,建章帝是疑上了魯王肅王,可肅王魯王卻真的沒那個意思,連手上的護衛軍都打算削減------都是聰明人,恭王這事兒來的又這麼蹊蹺,他們肯定都嗅到了不對勁之處。
而一個藩王,若是大量削減了護衛,又不能干擾藩地官員任命,能做的也就有限了。
建章帝或許之前會因爲恭王的事心生疑慮,看誰都像想造反,可是等想清楚了,恭王的事處理乾淨了,遲早能想明白的。
宋老太太有許多的話要同她說,大到同皇后和太子妃的相處,小到如何走禮,總想把這一世累積起來的經驗通通都交給她,好叫她能應付將來一切可能要發生的事。
等說的日頭漸漸到了正中了,又停下來,看了黃嬤嬤一眼,握了握宋楚宜的手喊了她一聲:“小宜,還有東西要給你。”
宋楚宜正把禮單交給了青桃,聞言擡起頭來,還以爲宋老太太又要給她添什麼私房,忍不住就笑:“祖母,您的私庫都給要給我搬光啦......”
宋老太太笑着嗔了她一句,眼風一掃,黃嬤嬤就領着人通通都退了出去,她這才拉着宋楚宜的手,從身後引枕底下抽出一卷羊皮紙來遞過來。
之前宋老太爺也曾送過宋楚宜幾本難得的孤本給她添箱,她還以爲又是哪裡的古籍古畫,只是一打開臉卻噌的紅了,迅雷不及掩耳的把手往上頭一蓋,帶着些慌亂急急的喊了一聲:“祖母......”
跟個受了驚的小兔子一樣,連眼睛都紅了,宋老太太原本還有些糾結的心思瞬間就散了,只餘下難以言喻的心酸和柔軟,強抑着喉嚨裡的哽咽看着她:“待會你回去了,宮裡來的嬤嬤也一樣要教你的......”
隔着輩,宋老太太年紀又這樣大了,原本是不該她來教宋楚宜這些的,可是要誰去宋老太太都不放心,最後想交給徐嬤嬤,想了想仍舊不放心。
“二太太是個好的,可是終究隔了一層,不是你親生母親。郡主又不好意思,又要替你提前送嫁妝去永安宮......”宋老太太摸摸她的頭:“不怕,女人總是要過這一關的。”
宋楚宜握着羊皮卷的手指顫的厲害,看着宋老太太顫顫巍巍的模樣,眼裡一滴淚啪嗒摔在了羊皮捲上。
她其實是經歷過的人。
孩子都生過了,有什麼好怕的呢?
她這麼想,手卻抖得更加厲害,眼淚也落的更加的急。
上一世的記憶交疊着然哥兒的臉閃現在她腦海裡,逼得她連聲音都哽咽起來:“祖母......”她把羊皮卷緊緊握在手裡,握的手都泛起了青筋:“您不用......”
要一個伯府的老封君同她說這些,既不合規矩,也叫老人臉皮上過不去,她不知道宋老太太得要對她有多寵愛,纔會放下臉皮,這等年紀來教她這些事------之前就是嚮明姿出嫁,這些私房隱私也是宋大夫人教的。
宋老太太重重的捏了她的手,神情溫和而慈祥的看着她:“用的!”說着就把她攬在懷裡,細細的同她分說起來,末了又道:“你性子跟明姿又不一樣,旁人誰來跟你交代,我都怕交代的不詳細,害你日後吃苦頭。”
她摩挲一會兒宋楚宜的頭髮,又嘆:“小宜,你別怕,去了哪裡也別怕。不管去了哪裡,你總是祖母的孫女兒,總是長寧伯府的六小姐。”
宋楚宜其實當真沒有多少羞意,要說會害羞就實在是太矯情了,可害怕卻是真有的,沈清讓自來就不是什麼憐香惜玉的人,就算有憐香惜玉的心,那也是對着宋楚寧的。她隱約覺得這一世的新婚夜會同上一世的截然不同,就是這點不同,叫她心裡忐忑又不安。
她細細的抽了一口氣,攬住了宋老太太的胳膊,依戀的在她臂彎裡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