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唯一擔心的也就是太子,太子現在是顧不上她,只顧着東宮會不會被牽連,等一旦事情塵埃落定......範良娣目光冷然,想着太子今日說不上兩句話就要喘氣歇一陣的事,脣角漸漸抿成了一條線-----太子發作起來範良娣也不甚怕,陰暗見不得光的事都是她跟範家在替太子做,太子就算是顧忌着魚死網破這一條,也不會真的就對她下死手。她擔心的反而是太子的身體,他如今身體越發虛弱,可現在這個時候,他要是一死......恭王虎視眈眈,周唯昭氣勢正旺,自己跟兒子就只能做炮灰了......
想到這裡,範良娣不免又覺得有些驚恐,忙收了這樣不詳的想頭,壓低聲音吩咐房嬤嬤:“再叫火者往通州走一趟,就傳我的話,叫齊嬤嬤再繼續往大同派人。”
韓正清在北邊老林裡有莊子,專門產參的,尤其有一株百年人蔘聽說能治百病,向來在韓正清北邊的祖宅裡供奉着,範良娣想着這東西不管有用沒用,總要拿來給太子殿下試一試。而且就算不爲了這人蔘,也得叫韓正清回話-----西北那邊的皮子和馬匹生意也不能就這麼斷了,東宮一年到頭支出跟流水似地,就算是有成百上千萬的銀子也嫌不夠花,要是斷了西北那邊的油水,可真是就處處不便,捉襟見肘了。
這也是範良娣的另一樁煩心事,韓正清不知道是吃錯了什麼藥,竟足足半年沒給她隻言片語的迴應了,就連太子殿下派去的人,回來也說錦鄉侯並沒有話回......她想着韓正清,心裡的怒氣委屈就一股腦兒的涌上來,想着房嬤嬤說的果然也有道理,男人這東西,當初嘴巴里說的再好聽,日久天長的,也就把那份真心拋灑了。想想從前韓正清對自己多言聽計從,再想想韓正清現如今的冷淡,她目光沉沉的冷笑了一聲。
她這邊不好受,太子妃那邊也嚇得不輕,雖然周唯昭早來信安撫過,可是母子連心,哪裡就真的有做母親的能放得下心自己兒子的,她坐立不安的在殿裡躊躇了半響,方纔站起了身:“我去清寧殿給母后請安。”
盧皇后正爲着這事兒焦心,見了盧太子妃面上雖然帶笑,眼裡神情卻複雜-----她向來是喜歡這個親侄女兼兒媳婦的,可她又的確是對不起這個姑娘-----從前硬是把她跟青梅竹馬的小兒子拆散了給了大兒子,看着她被大兒子百般磋磨冷待也幫不上什麼忙,到如今好容易長大了能成指望的兒子也總是三災八難的......皇后嘆了一聲氣,伸手把太子妃拉到身邊坐下:“你也彆着急,你父皇再三說了,唯昭並沒事的。”
太子妃點點頭,抿着脣坐了一會兒:“我也聽了母后您派人送來的信兒,知道人沒事。可這心裡到底放不下心......”她看着盧皇后,深深的嘆了一聲氣:“這樣下去,什麼時候是個頭呢?防的了這一次,防的了下一次,可難不成能防的住千次百次?”
盧皇后的神色漸漸的就變了,接了謝司儀遞上來的冰蜜糖水喝了一口。
“母后,上次陽泉的事也就罷了,就當是他去平亂本就該經歷一遭兒磨難。”太子妃看着盧皇后,似乎沒看見她的臉色:“可是這次的事......就算是替他們遮掩了,又怎麼樣呢?”
盧皇后心裡也不是面上看上去的那樣雲淡風輕,範氏這行事,分明就是在給東宮挖坑,這事兒一旦傳揚出去,東宮的名聲就徹底完了。她看了一眼盧皇后,問她:“你的意思?”
盧太子妃笑了一聲,笑裡帶着無限淒涼:“兒臣能有什麼意思?上次發作她的宮人,太子殿下尚且生了不小的氣,何況是真的要把手伸到她頭上。可是這要是總這樣下去,我們總不能次次都這樣命大罷?就算我們次次這樣命大,也不是次次都能替殿下遮掩的住的......”
盧皇后聽的冷汗涔涔,人的慾望是沒有止境的,範氏一次不成敢伸第二次手,日後就還會有第三次第四次,盧太子妃說得對,別說她們未必有那個命次次都能完整無缺,就算是真有那麼命大,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東宮不和的消息遲早會傳出去。
太子實在是糊塗了,盧皇后臉色也漸漸沉下來,目光裡涌動着殺意-----範氏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攪屎棍,還真是個惹禍的根本。
她拍了拍盧太子妃的手:“這次的事,明面上牽扯不到她,可我私底下,會叫太子給你們個交代,不能就這麼算了。”
先不說嫡庶是不能亂的根本,範良娣這行爲足夠她死一百次了,就說範良娣出手時也不想想現如今東宮是個什麼情況,現在連太子自己尚且還在建章帝跟前兢兢業業的當太子呢,她倒是先爭起來了,衝着她這麼個不管不顧的愚蠢勁兒,盧皇后也覺得她該死。
太子妃爲的就是這句話,直接去求太子是不能的,她也不願意再去髒自己的耳朵。可要她甘心就叫兒子吃這個啞巴虧,那也是萬萬不能,範氏把事情做的越來越絕,她不出手,還真的當她是死人了。
她嘆了聲氣:“這麼些年來,避也避了,還要怎麼樣呢?只是可憐了唯昭,他不過就因爲是嫡子,就礙了殿下的眼......”
太子偏心東平郡王,有眼睛的人都看得見,盧皇后臉色一時更加難看,重重的冷哼了一聲,眉頭都皺在了一起。這也是她的心病,當太子的時候尚且寵妾滅妻,日後當了皇帝,豈不是立即就要扶範氏做國母了?
那她拿盧家的嫡女來,到底是做什麼的?爲了給範氏修橋鋪路?給範家的人做嫁衣裳?她目光冷凝,眼裡殺意騰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