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華鸞被問的面色發白,垂着頭根本不敢直視秦夫人的眼睛。
“崔氏一族出去的貴女沒有一千也有數百,可大多都名副其實。”秦夫人緊盯着她,沒有絲毫退讓:“唯獨你,是虛有其表,枉擔了閨女典範的虛名。你現在這樣,有哪一點像是受過良好教養的大戶人家知禮明是非的姑娘?你給崔家丟了人,你也給我丟了人,我教出你這樣的學生,羞於面對我的老師。”
這番話實在說的太狠了,崔華鸞不可置信的擡頭看着秦夫人,只覺得臉皮都被人狠狠地扒下了一層,嘴巴里都隱隱已經有了鐵鏽味。
“我一生也未嫁人。”秦夫人說着話,聲音終於緩和了下來,看着眼前年華正好的小姑娘:“可我並不覺得自己缺了什麼,也並不覺得沒有嫁人就比旁的女子矮了一等。這世上的人千千萬,活法也有千千萬。爲了一個男子把自己變得面目全非,在我看來,實在是再愚蠢不過了。這個道理,我記得我當初教過你的。”
“言傳身教,我自認爲自己做到了這四個字。”秦夫人看着她,伸手緩緩的拿過了她的字帖,看了一遍就扔在了地上,她轉頭吩咐丹朱:“拿出去燒了,這樣尖利帶着妒忌的字,留着灼人的眼睛。”等丹朱去了,她又重新轉過頭看着崔華鸞:“你爲什麼一定要跟宋六小姐比?就算她真的不像大家小姐的做派又怎麼樣,你就要跟着學?你爲什麼要跟着學?因爲太孫殿下喜歡?華鸞,你是個聰明的姑娘,你問問你自己,爲什麼這樣憤怒嫉妒,跟宋六小姐沒有關係,換做是旁的姑娘得太孫青睞,你照樣會恨上人家,哪怕那個人處處不如你。情能毀人,你若是爲了一個男人就叫自己面目全非,纔是真的丟人。”
秦夫人站了起來,看着已經發抖的崔華鸞:“你喜歡太孫殿下,這原沒有什麼丟人的地方。可是你去陽泉,爲什麼要先去問宋六小姐的想法?這天下又什麼時候在意過女子的想法,你不過就是想逼着宋六小姐,從宋六小姐的嘴裡得一句準話罷了。可你自小也是跟你哥哥們一樣教養長大的,難道你不知道,許多事情都不是宋六小姐自己能作主的嗎?她說她不知道,說很多事情不是她所能決定,這句話並沒有騙你。你明明知道,若是皇后娘娘太子妃或者太孫殿下任何一個人有意,都不是宋六小姐能避開的,可你偏偏挑了最不能做決定的那個人下手......崔華鸞,你長本事了......”
崔華鸞被說的面紅耳赤,最後一絲遮羞布也被秦夫人毫不留情的揭下了,她擡頭看一眼秦夫人,放在小几上的雙手已經攥的青筋都出來了。
“明天我就去同老夫人辭行,我無能,教不好崔府的嫡長女,請她給你另擇名師。”秦夫人冷眼瞧她一眼,起身要往外走。
屋裡早已在秦夫人說出第一句話的時候就只剩了丹朱一人,此刻崔華鸞也顧不得丹朱怎麼看,咬着脣急忙站了起來,疾走了兩步拉住了秦夫人的衣袖。
她緩緩的咬住嘴脣,眼睛通紅,卻不再哭了,看着秦夫人,心悅誠服的認錯:“是我錯了.....先生,是我錯了,請您教我。”
秦夫人看了她半響,見她坦坦蕩蕩並不避諱自己的目光,頓了半響才移步坐回了原來的地方。
崔華鸞鬆了一口氣,緊跟着在她對面跪坐下來。
“我並沒什麼好教你的,你該知道的道理,都知道了。”秦夫人見她面色一變就要說話,揚了揚手止住她,語調放緩:“你真心喜歡太孫,也沒什麼可丟人的。我雖然並不曾婚嫁,也不曾喜歡過人,卻從來不覺得婚嫁是多不好的事,還是那句話,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活法。可你對自己不自信,遷怒別人,這是你的不是。”
她敲了敲桌子引得崔華鸞擡頭,緊盯着她的目光道:“你該去同老夫人和你母親明說你是怎麼想的,她們從前雖說跟你透露過要你當太孫妃的意思,可是這只是她們的想法,不是太孫殿下的。你們總該問問人家的意思。”
崔華鸞垂下頭,她祖母之前因爲去陽泉的事情生了她的氣,她回來之後又刻意避開冷落孤立宋楚宜......
“老夫人是個睿智的人,你是怎麼想的,瞞不過她的眼睛。她向來因爲你父母都不在身邊對你格外寬容,否則陽泉你去不成。”秦夫人笑了一聲:“可你爲什麼寧願聽孔小姐的調唆,也不願意去跟你的祖母談談心呢?”
崔華鸞猛地擡起頭看着秦夫人,不明白爲什麼秦夫人連這個也知道,她雙手交握在一起,遲疑了半響才低了頭:“您說的是,是我被憤怒跟嫉妒衝昏了頭腦。現如今想來,就算是跟孔小姐說的那樣,太孫殿下豁出了性命也要救小宜,那也是太孫殿下自己的選擇。”
“就是這個意思,這種事情你怪不得任何人。”秦夫人乾脆的點了頭:“你該去同崔老夫人好好的談一談,她等你很久了。”
崔華鸞怔怔的一個人坐了很久,直到日頭漸漸偏西,纔回頭叫了一直安靜得如同不存在一般的丹朱,輕聲吩咐她:“去告訴小徐嬤嬤,請小徐嬤嬤給我把華鎣妹妹準備的荷包繡帕撿出來,明天我要過去。”
崔華儀雖然是妹妹,可是她來就是代表了餘氏跟崔華鎣的意思,之前她那樣說話,是很失禮的行爲。
丹朱如釋重負的應了一聲是,腳步輕快的出門去了。
崔華鸞又站起了身,仔仔細細的把自己這兩天的字帖看了一遍,伸手把它們全都捲起來,先生說的是,她自己其心不正,連字也顯得難看了。
又開始更新啦。看見有親說崔華鸞跟陳明玉唯一的區別是崔家的人把她往火坑外拉,其實還有一點別的區別,就是崔華鸞畢竟心腸還是不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