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華鸞匆匆忙忙的從軟墊上站起身來,額頭上的花佃搖晃的厲害,她雙手撐在桌案上,有些恍惚又有些欲言又止。她知道宋楚宜說的是實話,這個姑娘的眼睛看着自己的時候坦坦蕩蕩的不遮不掩,就是因爲這樣她才更加害怕恐懼,她寧願宋楚宜直接說喜歡還是不喜歡,這樣她心裡也好有個底,可是宋楚宜明明白白的說了不知道,又說這些事情不是她所能決定,擺明了是聽天由命順其自然的意思。她最討厭事情沒有一個定向,順其自然的發展。
她勉強扯出一絲笑意,明明是來試探宋楚宜的心意的,可是到最後一無所獲,還把自己攪得也腦子一片混沌,定了定神她把落到面前的碎髮拂到耳後,輕聲衝宋楚宜點了點頭:“我曉得了......”頓了頓又道:“我這趟來,一是帶些藥材跟大夫過來看看能不能幫得上忙,二是祖母特意叫我來瞧瞧你,華鎣的好日子就在七天後,琰哥兒也該先回去了......”
周唯昭已經沒事,的確是該回去的時候,京城那邊也應該有消息來了纔對,宋楚宜輕輕應了一聲,親自送了崔華鸞出去,進門就瞧見青鶯跟青桃面色不甚好看的立在屋裡。
徐媽媽瞪了她們倆一眼,親自上前服侍宋楚宜脫了斗篷,一面又勸宋楚宜:“姑娘別多心,大小姐她......她許是小時候就種下了心思了......”
宋楚宜有些詫異的回頭去看徐媽媽,她之前就很疑惑爲什麼崔華鸞對太孫的執念這樣重,按理來說就算崔夫人從前有在她跟前透露過意思,也不足以使崔華鸞做出這樣大失分寸的事情來,連找她探問心意這樣的事情都做出來了。
“小時候?”她好奇的重新回到被窩裡,擁着被子看徐媽媽在腳踏上坐下來:“可是小時候太孫殿下不是在龍虎山跟着天師清修嗎?”
徐媽媽替她按了按被角,摸了摸她的頭髮點頭:“殿下當年是被榮成公主親自送去龍虎山的,聽說剛去的時候很不適應......可惜公主不能陪他多久,呆了兩個月就趕回京城去了。是咱們郡主娘娘後來又帶着大小姐去了龍虎山陪着殿下,後來接着兩年每年夏天都去......”
原來徐嬤嬤說的小時候就種下心思是指這個時候,舅母原來當年帶着崔華鸞去過龍虎山。宋楚宜擁着被子聽徐媽媽說話,心裡微微嘆了一口氣。
徐媽媽就問她:“老太太跟老夫人的意思,都是不想叫您趟渾水。可我從小把您帶大,太清楚您的性子了,您要是自己不願意,纔剛一定會明明白白的告訴大小姐......”徐媽媽面上帶着一點兒微笑,似乎有些感嘆:“您老實告訴媽媽,是不是真的起了這個念頭?”
要說合適不合適,徐媽媽自然也是站在葉景川這一邊的,葉景川對漣漪也好對安安也好,實實在在的那都是做到了愛屋及烏,因爲宋楚宜的緣故對漣漪母女異常上心,每年生辰都沒忘記過,鐵打的心腸也有幾分軟了,何況這麼久日子相處下來,她是真的覺得葉景川好。
可是兩口子過日子,是不能憑着剃頭擔子一頭熱的,宋楚宜這麼久都不肯鬆口,她就知道宋楚宜心裡怕是不願意。今天聽了崔華鸞問宋楚宜的話,這份猜測就更加肯定了,她嘆了一口氣:“姑娘凡事一定要多聽聽長輩的,千萬不要由着自己的心意來......”
宋楚宜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心意是什麼,只知道葉景川的熱情叫她覺得燒手,反而周唯昭相比起來叫她輕鬆自在許多,她從重生以來到現在,唯有在周唯昭身邊纔有得以喘息的時候,什麼都不必擔心,什麼壓力也沒有。
她倚在徐媽媽懷裡極沉重極沉重的嘆了一口氣,聲若蚊蠅的衝徐媽媽點頭:“媽媽....我沒有敷衍表姐,我是真的不知道。”
要說喜歡周唯昭,她如今根本不知道喜歡是什麼,若是要跟崔華鸞說絕不對太孫存別的心思,她又覺得莫名有些心虛。
徐媽媽只覺得宋楚宜像一隻失去了母親的幼貓那樣可憐,迷濛着眼睛不知道前路在哪裡,沒有母親帶大的孩子,在如何愛人怎麼接受愛這一項上的缺失的確是補也補不回來。
葉景川也同樣沒睡,他等着葉景寬跟周唯昭說完話,有話想問周唯昭。
葉景寬卻專跟他做對似地,話一說起來就沒完沒了,偏偏說的還都是正經事,他根本沒辦法開口打斷。
葉景寬想叫他回晉中去休養,陽泉實在太亂了,縣衙裡也不安全,馬圓通雖然已經被抓回來了,可是盤踞在礦山上的那些叛軍們卻還沒有收服。
可是他又不敢輕易下這個決定,周唯昭的身體還沒好全,雖然有一身的功夫可是一點兒也使不上,就算是有青卓含鋒甚至錦衣衛護着,他也不放心:“我總覺得這事兒沒那麼簡單,馬圓通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說是馬先生跟那個幕僚聯繫的,可是那個幕僚跟馬先生都死了,死無對證的,誰知道背後還有什麼牽扯,還有沒有別的內奸?最怕的就是有人在背後藉着叛軍的手想叫您無聲無息的死......”
現在偏偏賴成龍又受了重傷,京城帶來的錦衣衛畢竟又有限,山西錦衣衛衛所的這些人的底細根本沒法一個個的去查,葉景寬只覺得到處都是隱患。
有人想他死,這幾乎是毫無疑問的,既然馬圓通說是馬先生的意思,馬先生又跟詹事府出來的幕僚有些牽扯,那事情就顯而易見的複雜了起來。
周唯昭咳嗽了幾聲,不小心牽動了手臂上的傷口,皺了眉頭緩了一會兒才道:“既然是衝着我的命來的,就不會這麼容易收手。這次不成,總還有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