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這門親事,其實老太太是不大讚同的。
雖然平陽侯也是跟着太祖出生入死過的,但是品行卻不是很好,功成名就之後立即就拋棄了糟糠之妻另娶名媛千金。
再加上成化年間蕭家出了臭名昭著的兄弟爭尚主的事情,其實平陽侯府已然遭了皇帝厭棄,不可能再開恩叫他們格外再多一代襲爵了,很快就會淪落成伯爵,他們家又沒出過有出息的後輩,也就是四五十年的事,京城說不定就再也找不着平陽侯府了。
可是蕭家畢竟還是有好人,蕭家這位如今已經襲爵了的蕭老爺人很好,極懂的分寸,也確實是個古道熱腸的人,與大老爺十分交好。
大老爺既然與蕭家老爺交好,一來二去的自然也就談到了兒女親事上。
老太爺看着蕭衍人不錯,想着既然家主如此,家風應也不差,就點了頭。
誰知平陽侯夫人跟蕭四娘竟是這種人。
宋老太太想着,臉色就越發的差,恰好此時玉蘭回來,輕輕的衝老夫人點了點頭。
想是有話要與自己說,老太太藉故要去更衣,帶着玉蘭轉到了隔間:“是不是姑娘們那頭出了岔子?”
現如今她對蕭四娘全無好感,雖說覺得在自家孫女兒們不容易吃虧,到底有些不放心,因此一來就疑上了蕭四娘又撒潑了。
玉蘭忙笑着搖搖頭,一面將宋楚宜如何應對的話說了,讚歎道:“給我一百個時辰我也想不來這番話......咱們六小姐的心肝真的是水晶做的,七竅玲瓏啊!”
宋老太太臉色也好看了幾分-----蕭四娘竟拿宋家兄弟爭產之事攻擊宋家一家的家風,若不給她點顏色瞧瞧,還當真以爲宋家好欺負。
蕭四娘很快哭着回來同平陽侯夫人告狀,她到底是聽不進去身邊嬤嬤丫頭們的勸,忍不下這口氣。
宋楚蜜幾個跟在後頭進門,脣抿的緊緊地,看向蕭四娘之時滿臉不屑。
這樣的世家千金.......
平陽侯夫人偏疼兒女,看女兒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早已慌了,心中浮現不好的預想-----莫不是宋家這幾個姑娘存了替姐姐報仇的心,哪裡傷着了四娘?
她顧不上看大夫人嘲諷的笑意,上上下下的將女兒仔細檢查一遍,發現一根頭髮絲兒都沒少,纔算鬆了一口氣。
也是等她鬆完了這一口氣,冷靜了些才發現,已經換完了衣裳的宋老太太正面帶微笑的看過來,笑意卻不及眼裡。
幾乎不用人說,平陽侯夫人自己先紅了臉。
這屋裡所有的宋家人的表情,都在說明同一件事:你的女兒便尊貴,別人家的女兒就該踩在腳下的?
臉皮向來很厚的平陽侯夫人這回真的是察覺到了羞臊,有些不安的衝着宋老太太解釋:“我們家.....四娘她性子急,心地......心地卻是好的......”
她說不下去了。
宋老太太皮笑肉不笑的點了點頭,開始下逐客令:“人老了,總免不了犯困,不中用了。”
大夫人順勢站起來,看也不看平陽侯夫人一眼,恭聲道:“既這樣,媳婦兒就先領着孩子們退下,您好好歇一回。”
平陽侯夫人連宋楚宣的面都沒見到,宋老太太跟大夫人更是絕口不提這事。
她當初還以爲宋家該是着急的那個,畢竟已經出閣了的女孩兒沒經夫家的人送就跑回了孃家,孃家總歸是會覺得沒臉的。沒想到宋家根本就沒放在心上,甚至當此事完全沒發生一樣。
平陽侯夫人一顆心直直的往下墜,半日才斟酌着問道:“侯府客人往來不斷,少了二孃怕是招待不過來......”
“說起來我二姐姐怕也幫不上什麼忙。”終於弄明白了情況的宋楚宛盈盈一笑,道:“事情也真巧,前陣子我還記得,禮部侍郎的太太辦了一場賞花宴。結果世子夫人到了,我家二姐姐卻沒影兒,我覺得奇怪,就多嘴問了一聲。”
宋楚宛一口氣說完,看了蕭四娘並平陽侯夫人一眼,接着道:“世子夫人說,這種場合我二姐姐怯場,索性就不來了。這話說的好笑,我二姐姐當年進宮陪着貴妃,連太后皇后娘娘也是經常見的,居然還會怕一場賞花宴......她既是連這個都怕,怎麼能待客?”
平陽侯夫人臉上血色盡失,囁嚅了幾下嘴脣終究沒說出話來。
該說什麼呢,她們確確實實一家子女人在折騰宋楚宣一個。
大夫人忍了忍終於沒忍住,回過頭來眼睛如同釘子一般定在平陽侯夫人身上,涼涼的道:“都是當母親的人,蕭夫人,你爲何不能將心比心呢?”
蕭四娘忍不住替母親打抱不平:“嫁過來都兩年了,連個孩子都生不出來,還不準哥哥有通房妾侍,這算什麼大家小姐?”
屋子裡氣氛陡然冷下來。
宋老太太耐心這回真是到了極點,瞧也不瞧蕭四娘一眼,只看着平陽侯夫人冷笑:“貴府千金當真好家教,我若是得了空,真要好好與人說道說道。”
她年老位尊,在勳貴圈極得人心,若是真的開口去數落一個小輩,那這個小輩的名聲基本上也就毀完了。
平陽侯夫人心驚肉跳,忽然暴起給了蕭四娘一個巴掌。
啪的一聲,將蕭四娘打蒙了。
蕭四娘捂着臉不可置信的看着母親,剛要叫嚷起來,蕭夫人又是一個巴掌打在她臉上,把她打的一個趔趄,直接栽倒在旁邊嬤嬤懷裡。
“我素日怎麼教的你規矩,你全都忘了個乾淨!”蕭夫人忍着心中的不忍跟心疼,疾言厲色的開始數落女兒:“在府裡沒個規矩,頂撞嫂嫂也就罷了,那都是自家人。出門做客卻也改不了這個性子,以後你都別再跟着我出門了!”
宋老太太攬過宋楚宜在懷裡捂住她的耳朵,轉過臉去看着蕭夫人問道:“蕭夫人怎麼好端端的在我們這裡打上了女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