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錦心病的很重,宋老太太投了名帖請了孫太醫來給她看病,孫太醫面色凝重,臉色很不好看。
宋老太太還以爲陳錦心快要藥石無靈了,心裡唏噓不已,懷着對蘇老太太跟蘇云溪的情分,衝孫太醫沉下了臉:“你也是太醫院的老人了,平日裡都說你是華佗再世,難道都是哄我們玩的?這個小姑娘也才十三歲,她父親更是抗倭名將,你這麼吞吞吐吐的是什麼意思?”
孫太醫拈着鬍子愁眉苦臉的站了半日,只覺得渾身上下都在冒火。
他爲難的看了看坐在宋老太太旁邊的小姑娘跟一干服侍的下人,嘆口氣語重心長的道:“還請老太太屏退左右。”
宋楚宜知道接下來的話恐是不宜她聽的,便笑着站起身來:“祖母,大伯母說明日晚宴做裹餡壽字雪花糕,我去大嫂嫂那裡瞧瞧是什麼樣子的。”
宋老太太點點頭,等屋裡人退的差不多了,衝着孫太醫揚了揚臉:“難道有什麼不妥?”
“老太太,我爲府上看病也整整有二十載了,從進太醫院那日起就經常在府上行走。若是這事兒放在別人家,我是斷斷轉身就走的,這也就是碰上了您,我不得不跟您說句實話了。”孫太醫蓄了一把好鬍子,此刻隨着他說話一顫一顫的,胸腔也起伏的厲害,說明的確是件要緊事。
宋老太太沉默了一會兒,點頭道:“你說罷。”
“這位小姑娘.....才小產過......”孫太醫眯了眯眼睛,狠了狠心才咬着牙繼續道:“小產過後身體本來就差,又掉下了湖沾了一身的寒氣,縱然是日後病癒了,在子嗣上怕也有些艱難。”
宋老太太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向來慈祥的臉上霎時出現震怒之色,她怒看着孫太醫:“你嚼什麼蛆!她可是個......”
可是理智又告訴她孫太醫說的是真的,孫太醫沒理由亂說。
她覺得腦子有些混亂,良久才冷靜下來朝孫太醫揮了揮手,長嘆道:“我知道了,你盡力替她調養好身子吧。這事情切忌不可對外說去,蘇老太太舍了命也要保住這個外孫女,你就當看在她面上。”
這是在告訴孫太醫,這個姑娘不是她們宋府的姑娘,是蘇家的。她們宋家只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替蘇老太太照顧忠臣遺孤。
孫太醫曉得利害,抹了一把額上的冷汗,頭點的像個撥浪鼓。
宋老太太平穩了一會兒情緒,衝一直站在身後的黃嬤嬤道:“去請陳姑娘的奶孃過來。”
宋楚宜料得沒錯,陳錦心身邊帶着幾個老人,都是蘇老太太身邊曾經得用的人,宋老太太見過幾次。
陳錦心的奶孃很快就來了,一進來她就先跪倒在了地上,目不斜視、恭恭敬敬的給宋老太太磕了三個響頭。
“你老太太既然把她託付給我,這些事情就一定會給我個交代。”宋老太太看着地上跪着的、年紀還不滿四十的婦人,道:“說說吧,到底怎麼回事兒。”
那婦人臉上現出掙扎之色,看向宋老太太身後躺着的面如金紙的陳錦心時,眼裡都蓄了淚。她再次端端正正的給宋老太太磕了三個響頭:“老太太您目光如炬,我們老太太說將姑娘交給您絕對沒錯,現在看來,她真是有先見之明。”
宋老太太總算明白爲何蘇老太太單單選中了自己了,也是,鎮南王妃的情分還不到能替陳錦心處理這些雜事,何氏算起來也未必就可靠。
“宋老太太,您別覺得我們姑娘失德......”她忍不住哭起來:“我們姑娘也是可憐人,她是被逼的!孩子......孩子是我們大少爺的......他用了強,我們姑娘人小不知事,她根本什麼都不懂,老太太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
宋老太太震驚不已。
她的手撐在圈椅旁邊的把手上,還以爲自己聽錯了。
可是陳姑娘的乳孃跟着就又拋出了另外一顆炸彈:“老太太跟大太太鬧了一場,大太太不說大少爺的不是,反而將我們姑娘磋磨了一番,說她是狐媚子,說她勾引人......我們姑娘被鬧得生不如死。後來她甚至還要將姑娘送去給人做妾......”
好歹是忠臣烈士的遺孤!蘇大太太還是陳姑娘的嫡親舅母,居然這麼狠得下心。
宋老太太眯了眯眼睛,看了一眼身後幾乎弱不勝衣的陳錦心,忽然由衷的覺得心酸。若是琳琅去了,明姿也被人這麼對待......她簡直不敢想象那樣的場景。
乳孃給宋老太太不斷的磕頭,嗓子喑啞而滄桑:“本來我們欲待瞞着不告訴您,可是我們老太太說讓我們如實跟您說。她說您跟其他人不一樣......宋老太太,求您發發慈悲,我們老爺夫人只剩了這麼一個孤女在世上,她活的太不容易了。這些事真的不是她可以控制的......”
“我知道。”宋老太太略帶疲憊的擺擺手示意她起身,自己卻回身拿手探了探陳錦心的額頭,嘆氣道:“這跟她有什麼關係?我爲什麼要責怪她?難道這世上不管對錯都只是苛待女子的嗎?!她在我眼裡,同我這些小孫女們一樣,乾乾淨淨的沒有任何區別!”
乳孃沒料到宋老太太是這樣的想法,只覺得眼睛一熱,眼淚就斷了線似地往外流。
宋老太太當機立斷,想了想就道:“馬上就過年了,你們姑娘又病着不好移動,乾脆就在這東廂房裡過了春天罷。等天氣暖和了再挑住處。我給你們這裡再撥幾個人伺候,你還是管着你們姑娘的事,她們來了你該怎麼管就怎麼管。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三娘,多謝老太太!”三娘噗通一聲又跪下來,仰頭看着老太太,誠心實意的道:“我們老太太說,她要告訴您的,都裝在那個紅漆木描金箱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