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行的大臣的後宅女眷們都安置在行宮外頭的帳篷裡,宋楚宜被崔氏姐妹和嚮明姿拉回了帳篷,險些沒嚇去青鶯和紫雲的半條命。脫下衣裳才發現她手肘處已經青紫了一片,小腿處也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劃痕,應該是和九公主糾纏過程中在林間小道上被荊棘劃的。
嚮明姿一邊擔心一邊又忍不住埋怨她:“怎麼就那麼受不得激呢?人家分明沒安好心,你輸了贏了都是一個下場,偏爭這口氣做什麼?”
在她眼裡,宋楚宜向來不是這種忍不了一時之氣的人,她無論如何也想不通宋楚宜爲何非要和九公主比出個輸贏高低不可,直到她腦海中靈光一閃,忽而想起那一日十一公主來宋府對宋楚宜說的話,手上動作就慢了一拍,目光也有些閃爍-----她怎麼就忘了,宋楚宜有和年齡完全不相符的心機和智慧,她做每件事都不會是一時意氣的衝動之舉,定然還是另有深意的。
宋楚宜才換了衣裳,外頭端慧郡主和餘氏就先後趕到,先摟着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遍,見只是些皮外傷才放下了懸着的心。
可緊跟着崔夫人就板着臉呵斥起了她:“簡直胡鬧!九公主驕橫,你做什麼要和她一般見識?!現在可好,她被你打的摔下了馬的事頃刻間就已經傳遍了整個行宮,你如今也可算是個紅人兒了。趕明兒回了京城,重音坊就該排一出新戲了,名兒我都替那些說書先生想好了,就叫打金枝......”
真是萬萬沒想到,宋六小姐一日之間名滿京城既不是因爲才名也不是因爲美貌,而是因爲那下手快準狠的一記馬鞭。
餘氏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一邊抱怨崔夫人:“你這是在誇她呢還是在損她呢?都是你素日愛縱着她,瞧瞧她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和你年輕時候一模一樣。今日闖下這麼大的禍還不知道怎麼收場呢,你倒是曉得挑她高興的說。”
崔夫人年輕的時候就沒怕過誰,王瑾思養在榮賢太后身邊,人人都給她幾分面子,可崔夫人偏不,回回王瑾思犯渾面色都不變的就能把她氣的哭着回長寧殿。
笑完了餘氏又不覺有些發愁-----這一時之氣是出完了,可是接下來卻該怎麼收場呢?打了金枝,這可不是鬧着玩的,若是聖上震怒降罪......以聖上對九公主的愛重程度,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的,真是愁人。
外頭的葉景川也替宋楚宜擔憂,雖然那一記馬鞭真是叫他恨不得拍案叫絕,可他總歸還是有理智在的,九公主畢竟是如今宮裡未出嫁的公主中最受寵愛的一個......
“你那個九姑姑可不是個省油的燈啊,要是她哭着去聖上那裡告宋六一狀,宋六豈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他憂心忡忡的看着氣定神閒的周唯昭,不由氣急:“你怎麼還是這副鬼樣子?好歹宋六也是咱們朋友,你就不能幫她想想辦法?”
太子身體不大好,因此獨自佔了月色江聲島,周唯昭坐在廊橋上動也沒動的維持着剛纔的動作:“她連公主都敢打,還怕什麼斥責?”
這個小丫頭分明就是在故意做給內閣裡的其他人看------我脾氣不好,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緒,生起氣來連公主都打,你們和親是爲了和友邦交好的,若是放了我這個炮仗過去,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把友邦給炸了......他摸着下巴想了想,大約也有替十一公主出氣的成分在?畢竟聽說上次宋楚宜進宮,恰好九公主在她跟前耀武揚威了一番,這回九公主非得自己撞在槍口上當宋楚宜的這個傳聲筒,她也就順勢成全了人家罷了。
葉景川伸手去拍他的釣竿:“你這個沒心沒肺冷心冷肺的!”
周唯昭不動聲色的轉了個彎躲開他的魔爪,跟哄小孩子一般嘆了口氣:“你什麼時候見她沉不住氣到了這份上過?連韓止她都忍了,你覺得九公主有那個本事氣的她氣急敗壞?有這個功夫擔心她,你還不如擔心擔心你自己,你如今是府君衛的千戶了,擔負着守衛的職責,還不安安心心當差,替古人操心!”
葉景川怏怏不樂的瞪他一眼,耷拉着頭回帳篷找鎮南王和自己大哥,可進了帳篷就聽見鎮南王正和葉景寬說:“簡直太不像話了,這個時候鬧出這樣的事來......”
他心裡咯噔一跳,往前湊了湊問他們:“誰鬧事了?”
葉景寬似笑非笑看他一眼,和父親對視了一眼心照不宣的笑了,沒好氣的趕他:“一邊兒去,反正不是宋六小姐的事。”
宋六一戰成名,如今整個行宮上下恐怕都知道她的光榮事蹟了,葉景川撓撓腦袋,在父兄面前也顧不上面子裡子了:“那你們說的什麼鬧事,誰鬧事了?”
葉景寬早已不把他當小孩子,見父親沒反應,就輕聲告訴他:“派去漳州的太醫傳回消息來,端王府裡懷着身孕的芮夫人沒了.....一屍兩命,兇手居然是王妃......”
欽天監纔算出個最近萬事大吉,轉頭端王就打了欽天監的臉,王府鬧出了這樣的事來,妻妾相爭竟然弄出了人命,死的若是個普通妾侍還就算了,偏偏是有名有份的側妃,還偏偏是懷了身孕的,這下子事情可就鬧大了。
聖上一片好心的賞太醫下去,可見對端王得之不易的這個孩子也是格外看重,可太醫纔到漳州才幾天,就出了這樣大的事......
葉景川隱約覺得這事兒沒那麼簡單-----前腳宋楚宜纔打了九公主,後腳端王就出了這樣大的事,就是書上也沒這麼巧的。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下午這個消息就滿天飛了,連着九公主的事一起,轟轟烈烈的傳遍了整個行宮。一時之間衆人連宋楚宜也忘了,注意力全放在端王身上。